只见人群正中,一位粉红色长发,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跌坐在地,手边还有一柄紫色的伞,赫然是当日在栖霞山上逼着刘茫弑母的程瑶光。祖小余心道:“龟龟,怎么在这里又撞见了这妖女,可不能让她认出我来,免得她又要杀我。”他将头一低,藏在人群中。
程瑶光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揉着脚踝,带着哭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你干嘛撞我?人家的脚扭了,痛死我了!”她面前站着一条魁梧的中年汉子,板着脸道:“这位姑娘,光天化日,你怎么睁眼说瞎话?我明明站在这里没动,是你自己放着大路不走,非要往我身上撞的。”程瑶光哭道:“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撞我的!你这么大一条汉子,怎么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撞了人不认账吗?”
魁梧汉子怒道:“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无理取闹,颠倒黑白!”程瑶光一双大眼睛环视了一周,柔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人想欺负我,你们可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围观的人见程瑶光生得活泼可爱,纷纷动了恻隐之心。有人说道:“你这大汉和一个女孩计较什么,赔她点看病吃药的钱也就算了。”又有人道:“不错,这女孩儿一看就不是说谎的人,一定是你这厮想揩油,故意撞人。”一时间,有许多人跳出来指责魁梧汉子的不是。
魁梧汉子见这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帮程瑶光说话,气得牙痒痒。程瑶光眉毛一挑,抬头瞪着魁梧汉子,道:“你听听,大家都这么说,你还不快给人家赔礼道歉。”围观的人又起哄道:“对,赔礼道歉!”魁梧汉子咬着牙,犹豫了一阵,终于说道:“对不起,撞倒了姑娘。”围观的人又道:“光道歉可不行,得赔钱!”“对,赔钱!”魁梧汉子攥着拳头,胸口不停地起伏,过了半晌,才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扔在地上,道:“赔你!”
祖小余心道:“奶奶的,这女的武功那么厉害,偌大的松泉镖局说灭就灭,会差这点钱么?分明就是存心找茬,吃饱了撑的。”
程瑶光美目一转,道:“才赔十文钱可不够。”魁梧汉子将眼睛瞪得浑圆,怒道:“你还想怎的?”程瑶光笑道:“你刚才瞪了我一眼,我要你把眼珠子挖出来给我,好不好?”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人们没想到程瑶光竟会说出这种话。一个白衣书生道:“姑娘,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吧?”程瑶光道:“哦?过分吗?”魁梧汉子哼了一声,道:“过不过分,你心里难道没有数?”
祖小余的后背突然被一个硬物顶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道服,相貌清秀,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少年站在身后,他正踮着脚尖往人群里张望,没发觉佩剑的剑柄顶到了别人。少年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几岁的妇女,一头黛发盘成发髻,插着三支银簪,身穿杏黄道袍,腰间用一根雪白丝带系住,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优雅。祖小余注意到少年的右手正挽着妇女的左手,不禁多瞄了少年几眼,心中奇道:“这女的想必是他的母亲,怎么他老大不小了,还挽着母亲的手?”
人群突然爆发一阵骚动,祖小余急忙回过头,只见程瑶光手握紫伞,刺穿了那魁梧汉子的右眼,伞尖从后脑勺穿了出来,魁梧汉子僵在原地,登时死了。程瑶光笑道:“既然你不肯挖眼珠子,就只好由本姑娘来代劳了。还有你这小白脸,叫你多嘴!”她伸出右手,星罗蛛网从袖中射出,罩在了那个白衣书生头上,白衣书生满脸皮肉登时烂得千疮百孔,他惨叫了一声,整个头便化为一滩血水,身体栽倒在地。祖小余吓得冷汗直流,暗自后怕:“那日她也想用这玩意儿杀我,若非刘镖头救我,老子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围观的人吓得四散奔逃,祖小余生怕被程瑶光看见,也夹在人群中跑了,一直逃入街旁的一条胡同里。忽听一人喝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今日叫我何妙才撞见,岂能饶你!”祖小余好奇,趴在胡同口,探出半个头观望,只见那名少年拔出佩剑,攻向了程瑶光。
程瑶光佯装嗔道:“啊哟,这位哥哥,你也要欺负人家吗?人家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哪经得起你这么欺负。”脚底一动,身子已变了方位,避过少年的长剑。
那叫作何妙才的少年怒道:“你一眨眼就杀了两个人,哪有你这种弱女子!”长剑画了个圆,刺向程瑶光的胸口。程瑶光左手捂着胸口,右手用紫伞格开何妙才的剑,娇嗔道:“这位哥哥,你好坏啊,居然想刺人家胸口。”何妙才不理会她的话,只顾出招,程瑶光连着避开三剑,又回了三剑,二人斗了个不相上下。
与何妙才同行的妇女忽然开口道:“妙才,此人的武功是星宿派一路,不似中原武林的套路,你可要小心应对。”何妙才一边出招,一边喊道:“娘,孩儿晓得!”那妇女点了点头,她看程瑶光出了三招,对她的武功已然心里有数,自忖何妙才倘若不敌,自己随时来得及救援,倒也不急着出手,有意磨炼自己的儿子。何妙才知晓母亲心意,整个人斗志昂扬,长剑霍霍,要将程瑶光诛于剑下。
祖小余心道:“他们果然是母子俩,老子看人的眼光真是相当准。”不禁有些得意。
程瑶光听那妇女一下子就叫破了自己的武功来历,暗暗吃惊:“少主说她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果然不简单。”她嘟了嘟嘴,道:“你有你娘亲掠阵,人家也太吃亏了,不打了不打了。”突然向后一跃,作势要走。何妙才喝道:“妖女,哪里跑!”程瑶光道:“嘉言哥哥,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被他们两个合力打死啦。”
“瑶妹莫慌。”街旁的屋脊上突然掠下来一个人,正是俞嘉言。他手持折扇,格开了何妙才的剑。何妙才感到虎口一阵酥麻,长剑差点脱手。
“妙才,退下!”那妇女见俞嘉言的武功比程瑶光高出不少,绝非何妙才所能抵挡,登时翻身跃至半空,宛若玉蝶起舞,轻飘飘地落到何妙才身前,落地之时,手上已多了一对分水峨嵋刺,锐利的目光正射在俞嘉言和程瑶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