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既定,身子不由自主松弛一些。正在这时,却‘咔嚓’一声,脚边枯枝折断落于地上。
赵光义抬起头怒喝一声,“是谁?”赵元侃跃过石栏杆仰面望过来,枝芽新吐还说不上繁茂,因此能轻易看出人影。
“小蛮,怎么睡在树上?”自己虽半躺在树桠上,但却不是睡着未醒。赵元侃这么说,显然是有意掩饰。
直起身子飘然落地,恭敬地对他施一礼道:“民女见过太子。”赵元侃默看我一瞬,转身向亭子走去,我随在后面。
赵光义端坐在石凳上看着我,我朝他盈盈一礼后请辞道:“夜已深,民女告退。”赵光义肃容冷冷盯着我,赵元侃剑眉微蹙,躬身对赵光义解释道:“此女乃陈道长徒孙,陈道长为父皇医病期间,她暂时随陈道长居于宫中。她平素里便伶俐活泼,今晚想必是不小心在树上睡着了。”
赵光义表情丝毫未作改变,但眸中隐着丝幽冷怨毒,“据闻,元僖曾向你提过亲?”我抬起头冷声道:“民女不知有此事。”
赵元侃神色微变,“父皇,皇兄提此事时由于陈道长婉退,在场的亦只有廖廖数人,范围并未扩大,想是小蛮姑娘并不知情。”
赵光义目光自赵元侃脸上淡淡掠过又看向我,“陈道长竟然是你的师公?你师公婉拒的理由是什么?”
赵光义担心师公知道娘亲与赵德芳的关系?若不然,怎会有此一问?
赵元侃朝我轻摇下头,示意我不可说出实情。接着他俯下身子,欲扶赵光义起身回宫,“父皇,夜已深寒气也重,儿臣先陪你回宫。待明日闲暇时,再诏小蛮姑娘问话,可好?”
见赵光义颌首,赵元侃扶他站起来。赵光义朝我冷冷一瞥,向亭子口缓步走去。
我转过身子,盯着两人背影,噙着丝笑轻声道:“即使师公不拒绝,民女亦不会答应嫁给陈王。至于原因,皇上若心里不清楚,民女倒愿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正在下阶的赵光义脚下一滑身形微幌了下,赵元侃慌忙扶住,回身冷声斥道:“大胆民女,还不退下,若不是陈道长有功于父皇,岂容你在此放肆。”
赵光义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肆无忌惮?还是因为元僖的骤然去世令他迁怒于人?但不管怎么说,对赵家之人,自己已厌恶之极。更遑论是总想着对娘亲下手的赵光义。
我含笑正欲开口,赵元侃蹙眉摇头,黑瞳之中焦虑尽显。我心微动,咽下即将出唇的话,强忍着心头微怒看着他们二人离去。
坐在亭子中凝神细想,必须让娘亲提前知道赵光义的谋划,这对柴滟是一个契机,对娘亲或许也是。只是去知会娘亲之前有必要前往刊家粮铺一趟。
心念既定,起身踏着月色回去给师公留下一纸书信,便向自己常翻的宫墙方向而去。
步子如飞,心更是早已飞到嵩山之巅娘亲的身边。
“小蛮。”赵元侃的轻喊声伴着他轻微的足音响在身子的右后方。
我心中虽焦急万分但仍刹住身形,刚才自己虽不惧怕赵光义,但他作为刚刚册封的太子竟然出言偏帮自己为自己开脱,这个情自己该领。
赵元侃静静站在林下月光刚好照不到他脸上表情的黑影下,一袭白袍显得越发招眼。
他知道自己常由此处出宫,所以才会在此等自己?他和韩世奇曾有一面之缘,那意味着他已见过韩世奇。
我抑住心头焦虑默默站着,“深夜等候,莫非有要事相告?”他仍站在原地,但我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紧裹在自己身上。
黑暗中他似是轻叹一声,“你去刊家粮铺?”
他的确已经再一次见到过韩世奇。
我点了下头后蓦然发觉自己已由月光下走到树下阴影中,遂又淡淡地开口道:“太子是前来阻止的吗?”
他走过来,“我们还如以前,我叫你‘小蛮’,你还用‘你’来称呼我,这样我心里好受些。韩世奇清朗丰逸飘然浊世仿若方外之人,实难想像他竟是令各国闻之变色的刊家粮铺的东家。这样的人,我当然想拉拢过来为已所用,这样会给强敌大契丹致命的打击,但我却认为韩世奇这清风皓月般的人物,不会做这样的事,亦不会被任何人所用。我想阻止你,因为我作为大宋皇子想收购粮食,想断敌国粮源,但我却不愿阻止你,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给你设置障碍,因为我不愿你难过为难。况且,你心中应该对韩世奇有所亏欠吧?”
我心中感动,心下滋味却难述,他如此待我,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怎么样?
他说的不错,自己这么对待韩世奇,是自己潜意识中隐隐觉得自己愧对韩世奇。
他又道:“你曾说过,你未婚夫婿曾认为你喜欢旁人,我想这人只会是韩世奇。”
我低头默然苦笑,笑过之后抬头静静看着他,“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前来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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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年少时,情感都是纯真的。小蛮是,耶律是,小韩是,赵元侃同样是。昨天跟成都的一位好友联系,得知她很平安的那一刹那,我鼻头酸酸的,年青的我们觉得死亡很遥远,但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围绕着自己周围的时候,不仅仅是恐惧,也不仅仅是惊惶失措,更多的是无奈,我们没有办法躲过去,无论你做什么努力,因为我们每一个个体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那天,突然而来的,觉得房屋晃动的那一刻,我头脑里面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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