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到这,他那点子因离开老街的不耐悉数散尽。
也能开腔问:你上回说,是蓝建端得罪了霍家,才被人使绊子?
蓝建端是分公司老总。
是的,蓝建端早年曾对霍家小公子霍木的前妻骆青兰有些想法。骆青兰撇下霍木到现在还是毫无踪迹,霍木平时也没见对这个联姻妻子多上心,人走后,有天突然开始翻旧账,有一笔账就算到了蓝建端头上,他手里的项目也就被揪住点小瑕疵喊停了。
霍家到霍木这才从商。
但其在北境的人脉交错复杂。
如商家在南舟。
要想让北境项目过审,还是得从霍木着手。商俞角度一向冷僻刁钻,去机场途中吩咐邓竹:去查骆青兰行踪。
孟朝茉这边,随孟得安出院归小池村修养,她也重回南舟处理工作,当撞见样板间里正拍摄广告的女主人公时,孟朝茉蹙眉暂停步伐。
云幼然也怔忪呆立。
卡,云幼然你拿出点专业精神好不好?一动不动演呆头鹅呢?广告导演摘了帽子喊,又朝副导演发牢骚,你这都找得什么明星,也不知道收了Kea钟总经理多少好处,什么人往你这塞也接。
副导演哈腰陪笑。
又拉云幼然到一旁训话。
而云幼然始终紧盯孟朝茉背影直至其消失在电梯间,她刚才听闻摄制组的人喊她小孟总早知道家居商城是孟朝茉开的,她无论如何也会和公司抗争、拒绝这则广告拍摄通告。
早先听从钟如鱼的,掺和进商俞和孟朝茉的事情里,事发后她付出的代价是被公司雪藏大半年。怪不得钟语声会找上门说愿意签她到Kea旗下的娱乐公司,甚至当即给她排了工作。
只怕她又被当了棋子。
云幼然丧气垂肩。
孟朝茉抵达顶楼临设的办公室,正在向逸室副总了解广告女主选角的问题。结果原来是人副总把事情全权交由导演处理,女主草率定的云幼然。
抛开云幼然本身风评不论。
单就她曾与商俞传过绯闻,虽说是受钟如鱼安排,但大众并不知个中细节。她是商俞前妻,如今邀云幼然拍摄广告,肯定会引起各种非正面或者无关的议论,对逸室品牌专业性知名度反而不利,也就违背了拍这则广告做宣传的初衷。
副总硬头皮解释:我当时以为导演在选角色这方面眼光专业独到,也就没多加调查,没想云幼然和商总还曾在网络上引起过热议。是我的失职。
孟朝茉不想听太多无谓解释,让导演换人吧。
到最终解约步骤,家居商城迎来了钟语声。
她摘墨镜入座,直切主题:小孟总,违约金我可以不收,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朝茉后靠椅背,怪不得钟总经理大费周章,趁我不在把云幼然以女主角身份塞进摄制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下月的探视你能不能去看一眼如鱼,他在监狱里想见你一面,有些话想对你亲口说。钟语声言貌恳切。
显然孟朝茉未被说动,要我去见个绑架犯,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违约金逸室不是付不起,钟总请回吧,我还有个会,不留你了。
语罢施然起身,往会议室去。
钟语声也刷的腾起朝她背影喊:他压根儿没有真正要害你的意思,也猜到你不愿见他,托我给你说声抱歉。
孟朝茉没回身,言语平静:回吧。
她再清晰不过,钟如鱼这种人,若让他在你身上尝到一丝一毫的甜头,他随之为你付出的疯狂是常人远无法承受的,钟语声尚是前车之鉴。而孟朝茉庆幸他受法律制裁,否则她将会是下一个。
至于他已加注在她身上的罪行,当然没有原谅一说。
钟语声败兴而归。
她不甘心之余放出则消息:你大概不知道,商俞正派人查一个女生的消息,小孟总也别好奇我怎么会知道,毕竟在南舟,商钟两家还是有些共同的人脉。据我所知,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吧?
然而失望的是孟朝茉毫无波澜,甚至回以她一种清冷素淡:我和商俞之间的问题,就在于我和他。钟总没必要话里话外暗示我。
倒让钟语声好一顿没脸。
商俞回南舟那日正逢端午,孟朝茉这边的广告经重新选角已拍摄完毕,插播在某些家庭剧以及综艺中间,有了不错的回响。
彼时孟朝茉正在老宅过节,一大帮人在楼下闹哄鼓噪,她拎了只甜粽躲上二楼清净的书房,拆开粽叶时伶仃腕骨间一条坠有兰花的细链随之轻晃。
刚咬下小口,便听见通电话的声儿。
犹如竹风簌响,是商俞。
书房设有个小休息室,方便办公困累就近躺卧,他的声音正从那处传来。
行,既然项目重新动工,那消息就放给霍木。据说他是凌晨归家的,本以为是在临江君园,没料到是在老宅书房里边,听布料的绵软摩擦声应该是正穿居家衣物。
记住了,放她两小时前的行踪,别给现在的。商俞趿好一只鞋,正弯腰找寻另只。他是个睚眦必报的,虽说难得在北境城生意场上与霍木棋逢对手,但对方以公谋私的做派令他不舒坦,顺手也就给人添堵了。
听到这,不由验证了钟语声的说法。
商俞确实在调查一个女生的行踪,如今应是找到了。
孟朝茉无意探听对方隐私,走也来不及,这会儿刻意挪动椅子制造声响,让商俞知道此处还有他人,若是他不想让旁人知悉也将不再继续说下去。
紧接休息室房门由内打开,商俞正掐断电话,没料到外面是孟朝茉,额前蓬乱发丝下微惑的眸光滞在她身上,鞋未找到,光左脚踩地板。
她指指喧闹不绝于耳的楼下,又指指左手咬了小口的甜粽,意味明显,没想到你在里面,你放心,我就算听着几耳朵也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商俞并不在意她听见与否,眼尖瞧见她右手腕摇晃的兰花手链,你那条手链没见你戴过。
他的记忆划向某张行踪照片里尤为显眼的手链。
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送的,她名字里有个兰。孟朝茉坦言相告。说曹操曹操到,手机里弹出对方问候端午安康的微信消息,孟朝茉单手打字回她。
而商俞复又接起来电,漫不经心回:跟丢就跟丢了,消息刚已经给他,剩下的关我什么事儿,都别管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
是穆芝英的声音:商俞?商俞?你奶奶让你去楼下见见的伯伯们,都是小时候抱过你的长辈,你在里边吗?
商俞并不答。
孟朝茉欲替他答。
开腔前际被捂嘴蹲藏在办公桌下。
而此刻穆芝英正推门进来,径直朝休息室去,一边兀自言语:睡这么死。昨儿凌晨才回来,大早上就得见客,也难怪
桌子底下容纳两个成年人着实艰难,因而两人姿势过分贴合,孟朝茉手半抵在商俞双肩,稍隔出些趴在他身上的距离。
商俞凑前,压低气声:我不想见,他们烦人。
孟朝茉被他拉藏,怎会看不出他抗拒会客,现下与他这么着、被撞见才难解释,忙竖食指示意他噤声,同时眼神埋怨他干什么非得把她扯在桌下。
但貌似是她想开口,他情急中才这么做的。
一时又收回剜他的眼刀子。
穆芝英那厢步伐稍顿、复又快速经过办公桌正打开休息室门。就是这刹,孟朝茉调整姿势,膝盖无意蹭过。
几乎下意识,商俞低哼。
好在被开门声响掩盖,孟朝茉还是竖眉瞪向表情无辜的商俞,顺带捂紧他的嘴让他别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但空间逼仄狭窄,每逝去一秒,商俞处在斜下端的一双黑眸便越来越湿漉、温绵,孟朝茉庆幸提前捂了他的嘴,否则他此刻肯定要附在她耳畔轻喊姐姐。
她猜也能猜到。
一瞬的紊乱后。
又伸手覆上他那双眼。
在数不清多少次长睫蛾翼般划过掌心,或许也没多少次。穆芝英终于离开书房。
孟朝茉先钻出来,然而瞥见眼前景象,她气得朝刚从桌底出来站直的商俞踹去实打实的一脚。
商俞弯腰捂膝朝甩身向外去的背影低怨:痛。
待目及桌面只咬了半口的甜粽、以及情急下他遗漏在在书桌旁的拖鞋,他抿唇噤了声。
就这样,傻子也能猜到桌下有人。
亏穆女士忍住没往这边查看,还装模作样去休息室溜了圈儿。
第53章
商俞刚出书房,撞上去卧室寻他身影无果的穆芝英,对方做出满脸疑窦的表情,你居然在书房?
然而不禁往他身后瞧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演技着实拙劣。感念穆女士不拆穿的善举,在她再次提出去楼下会客时,商俞颔首答应。
楼下来的基本是亲戚、世家好友,其中商俞打招呼的便是南舟大家族的几位伯伯,说是抱过稚年商俞,但他连对方长相也没个模糊概念。
孟朝茉比他更像商家人。她还是商家妻子时,偶尔一些世家做宴时常邀请他们夫妻,到头来应邀前往的多半是她。所以李伯、赵伯叫得准确无误,甚至还能关心对方身体近况。
李伯笑说:朝茉刚刚说有迁公司到南舟的想法,商俞你们远商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写字楼?
商俞正拧眉侧头拒绝穆芝英非递他嘴边让他尝的蛋黄肉粽,闻言闪躲开,远商地产有,我让邓竹给挑个地段好的,逸室直接搬进去就成了。
说完像是等不及,兀自又言:让邓竹看看远商大厦旁边有没有空缺的,地段也好。
孟朝茉忙抬手制止,超预算了,寸土寸金的,算上装修,我这小公司改天该关门了。
虽说在南舟中央商务区拥有写字楼是她的梦想,但眼前现实只能让她选择租赁。
商俞紧接话茬:犯不着担心预算,送你得了。
深长眼神停在孟朝茉脸上,复又补充:奶奶一直有这个想法,说逸室在箜市的写字楼太拥挤,正好你往南舟发展,她念叨不知道多少回,让我给你物色个好的写字楼。
孟朝茉心里头门儿清,李园清倘若有为她物色写字楼的想法,绝对不会越过她先和商俞说,所以垂眸间便识别了商俞那点儿心思。
也没戳破,只是说:我哪能占这么大便宜。
收下白送给她的远商地产写字楼,不啻于得了比巨款。
商俞抿酒微微点头。
并未再言。
被李伯劝:商俞刚起床吧?空腹就别喝酒了。咱们又不是应酬,去吃两口早餐垫垫肚子。
商俞偏爱某些酒庄的红酒,并不听劝,不碍事。
有时候胃就是这样养差的。穆芝英刚才非让他尝几口粽子也就是担心他大早上会空腹进酒。但他胃糟糕,空腹吃糯米做的东西也容易胀、沉甸甸的不舒坦。
这时候袁楣端来碗小米粥,是刚孟朝茉先下来打招呼让袁楣盛好的,眼看商俞欲摆手说不用,她适时提醒:袁楣阿姨大早上特地给你准备的。
搁平时,商俞哪管把旁人心意却之。
这会倒左手掌心向下端起碗沿,连勺子也压在虎口下没动,直接喝进大半,放下碗时顺便低声道了句谢。
聚了大半天,孟朝茉要回清荷镇。
李园清嗔怪她不多留,好多束挽留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有一道似晨间清雾消散之际似有似无。
孟朝茉捞开衫搭在手肘,是真要走,我还得去处理搬公司的事儿呢,装修我想亲自设计,早点落实好,搬到南舟办公也方便。
话音刚落,那道清雾眸光瞬如霁色,商俞开腔道:眼看南舟的家居商城销量越来越好,公司搬到这边确实方便,两头跑也折腾,你要缺人手随时联系我。
李园清听后但笑不语。
什么算盘她老人家还听不出响?
终究只是说:往后到南舟发展,你不愿向商俞开口,可别跟奶奶客气啊。
这话说的,令商俞脸色积郁。
孟朝茉眼下当然乖巧点头。
一众长辈才放她走。
搬公司的事不知道从哪漏的风声,漏到了孟得安耳朵里。孟朝茉个人账户里莫名收到一千万汇款,查到对方是他,电话里边追问,孟得安才说这钱为何给她。
我的钱留着没给他们母子,就是等着这天。想在南舟那块儿繁华地有自己的写字楼,早在你刚毕业的时候就听你念叨过。孟得安忆及往事,遥远的嗓音拉近在她耳旁,真到这么一天,爸怎么可能不替你出份力。
孟朝茉握手机的指骨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到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你从哪知道我要搬公司的?
你有个合作商我正好认识,听他说的。
这也不奇怪,公司还未正式搬,已有好些合作商说到时要亲自登门道贺。孟朝茉微叹:我知道你想弥补我的心理,但是说实话爸我说实话。
她声音难抑制的有些停顿,我最需要你关心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我自己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不用你另外给钱。而且爸你怎么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老想拿钱弥补我。
末尾那句她带些玩笑俏皮的语气。
不那么直白。
但也让电话那头的孟得安喉咙干涩失语。他在想,孟朝茉说的没错,他确实至今旧习未改,哪怕离婚后也想着住在小池村,而非与打小多有委屈的女儿相伴下半辈子。
除去他从商的壮志未泯,还有部分则是他已然不知该怎么与女儿相处、朝夕相处。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一直都是。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失散的声音:这钱,就是为了给你才挣的。
这会边上要是有不知情的旁人,大概会觉得孟朝茉是个忒任性的女儿,到这地步还犟着不肯说亲和软话把钱漂漂亮亮收下,而是说:这钱就当先放我这投资的,每年给你算分红。
孟得安在那边险些把电话捏皱了,听到这也算松口气,这样也行。
次日,孟朝茉在为公司选新址。
凑巧南舟中央商务区的一写字楼中间楼层刚巧有公司迁走,租金也谈得拢,在她预算内,算是被她捡了个漏。
唯独那栋写字楼在远商大厦对面。
离商俞未免太近,反而让人觉得她上赶往上凑似的。
但转念一想,被这些纷纷杂杂的情绪干扰实在因小失大,于是随即拍板与对方签订了合同。
原先是家科技公司,营造的现代科技感冷氛围与她的理念相悖,索性她干脆重新装修,设计图纸数次熬夜才完成,但尽管熬夜,第二天一到新址参观,就跟打鸡血无异。
就连壁画她也自己动手。画具拎到三十九层。然而期间实在有太多客户的电话,导致她只能专门雇人来干这件事,唯有得空亲自看仔细点。
值得一提的是,每回她晚上下班后到新址去看装修成果,出来都能碰见商俞或倚或站在车旁。
如今初夏,早晚微凉。他若穿着外套便单手抄在裤兜,若单穿件短袖,便环臂倚在车旁,风吹衣角翩跹,他微不可见地吸吸冒红的鼻子,朝她说:
今晚吃什么?西班牙菜?有家川菜倒也不错。
孟朝茉不过昨日答应他一回去吃晚餐,眼看他就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味了,因而促狭开腔:你怎么又在这儿?可别再说是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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