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直接的,孟朝茉收拾盘筷的手一顿。
他又接着说:现在喜欢。
为什么?孟朝茉好奇。
习惯哪那么好改。
商俞也十足的坦然,可以在旁边看你吃,你不赶我走。
说到这,商俞替她倒上红酒递给她,玻璃酒杯轻碰她的,在清响后流转出一道润美的声线:小孟总,恭喜你成功在南舟市设立家居商城。
这正是她来这的主要庆祝目的。
被商俞蹩脚厨艺准备的那顿晚餐落了兴。
如今他复又重提,甚至前倾上半身缓缓靠近,近到气息洒在她耳畔的细小绒毛上,正当她欲躲避时。他的声音犹如直击她心弦:
朝朝姐姐,我们顶峰相见。
第51章
孟朝茉离开老宅时,碧霭霭的黄杨树匿在白雾里,天际像只宽长手臂拦下几欲迸发的薄阳。
她能感觉到身后隐隐约约的目光。如果没猜错,商俞应该就在二楼卧室窗台、穿得还是昨晚给她送水饺时的那身卫衣及膝短裤。
昨晚那句顶峰相见,勾得她血液沸腾了一瞬,余音直到今晨仍在她耳畔回响。她从未设想过商俞会相信她能抵达顶峰。结婚近两年,商俞数不清多少次明说或暗示她放弃清荷镇的工厂,两人也曾因这事争吵不休。
如今他一声顶峰相见,是孟朝茉如何也没预料到的。
开车门的手顿停瞬间,还是回头抬眼望向那具清影。
商俞明显意外她的回望,眼睫犹如掠过细缕晨风。
孟朝茉启唇:大清早雾气重,你还是进去吧。
睽违许久的随口关切,太像久旱逢甘霖,腾生的欣喜令商俞登时攥紧栏杆扶手。短暂的情绪高起之后他轻轻哦了一声,依言进了屋里头。
尽管要脱口而出送她回去,但还是生生抑止下。这样的松弛有度的关系他已然满足,比起心灰意冷搬离清荷镇老街那天,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一会儿,袁楣在外边敲门,少爷你没事吧?
商俞从床上刷的起身扯下蹭到胸口的白卫衣,清清冷冷的口吻:没。
身后的床装满凌乱歪扭的薄被和枕头。
主人的情绪在此昭彰。
孟朝茉抵达南舟市中心的逸室家居商城,有新聘任的经理上前递给她一份上周的销售报告。
当初签下这个地段的茂天商场,是从这处的地理位置和商场本身的名气考虑。照说地处经济繁华的市中心,逸室的销售额本该与日俱增。但事实是也就在开业当天销售额颇为乐观,其余几天一跌再跌,竟比不上逸室开在清荷镇的家居商城。
她临时和在箜市的公司各部门总监召开视频会议。
各总监也拿到了传真过去的资料,会议里分析得出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入店的客流量不多。至于为什么市中心的客流量会远低于预期,归根结底是逸室的名气不够大。
逸室是箜市本土品牌,在家具工厂遍地可见的当地是小有名气的。况且当初远商拍下地下商城、而逸室能够和远商合作,也是赚够了名声,所以地处清荷镇的家居商城深受当地人喜爱。
但南舟显然不是,各类层次的家居品牌繁多,逸室进入市场晚、名气不足,在这样强竞争力的市场环境下也就活活被吊打了一个星期。
提升逸室自身品牌实力,是一直在贯彻的。
除此之外,还得营销品牌。
最后选定在商城样板间拍一组创意广告,具体广告内容已经找了专门的公司出了策划。
下一步是商榷这段广告该由谁当主角。
但孟朝茉临时接到小池村村长的电话,说是孟得安摔折了腿正在镇上医院,她忙把手头事情交给副总处理落定,随即带老九回清荷镇。
刚到则看见孟赴约在病房外探头探脑,心下不免有不好的预感,一问果然。孟赴约找去小池村,说是封如玉近来赌得太大把钱输了精光,让孟得安给点生活费。
孟朝茉问躺在病床上皮肤黝黑不少的孟得安:你给了?
孟得安叹气点头,给了赴约一些钱,他七月份马上要毕业了,最近正在面试工作,有不少花销。我生下他总得负责任。
这也无可厚非。
那腿是怎么摔的?孟朝茉瞧了眼仍不得孟得安允许只能在门外晃荡的孟赴约。
他妈第二天找来了,说要复婚。
孟得安在小池村承包地育树苗育花,凭借他早年累下的门路,几乎揽下了箜市及其附近地区的绿化建设。众人都说他这是东山再起,见了面又尊称一声老孟总。
但孟得安还是吃住都在小池村,一心打理他那百亩地。明明手底下也养了一批固定员工以及临时工,却仍旧事必躬亲。大抵是那次破产,让孟得安十年怕井绳,就连孟朝茉让他把清荷镇那栋别墅赎回来住那去,他也顽固不听。
封如玉母子嗅觉倒灵敏,知道孟得安东山再起大腿粗了起来,又厚脸无耻贴上来了。
竟还打着复婚的念头。
孟朝茉轻笑:老孟总艳福不浅啊,这把年纪人家还惦记着你呢。
孟得安忙挥手一副不堪入耳的模样,她哪儿是惦记我,是惦记我哪天嗝屁了能留给她的钱。
你倒是拎得清。孟朝茉哼。
赴约竟然也劝我和他妈复婚。我就该一分钱都不给他,其实看封如玉那打扮,也不像输空了兜的样,被亲儿子扯谎营造穷苦形象蒙骗,孟得安长叹,我赶他们走的时候,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没注意脚下田埂。
腿就是这么摔折的。
孟朝茉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我都说多少遍让你回清荷镇住,非住小池村,还成天往地里跑,你还以为自己年轻着哪。你要不愿住原来那栋别墅,我给你买个新地儿。有个新建成的小区就不错。
孟得安接过苹果摇头,别浪费那钱,我住惯了小池村,那里人热情得很,你看我腿摔了好些个人把我送医院来的,这病房热闹着呢。听说你要来,我才打发走他们。
一如既往的说辞,孟朝茉只得作罢。
本打算给孟得安安排个护工就先回去南舟处理工作,瞧见在门外不知打什么主意的孟赴约、以及苍老倏多的孟得安,她最终还是选择亲自留下来照顾孟得安两天。
医院的饭菜营养不足,她趁孟得安午休时出了病房门预备回家煲汤再做几碟菜送过来。往旁边的椅子瞥眼一瞧,孟赴约还在坚守着。
姐,爸没事吧?孟赴约随开门声起身。
孟朝茉口吻冷淡:托你娘俩的福,摔折了腿,上了钢板。
眼看孟赴约又想开口说些什么,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辩解的话。她耐性欠奉凝眉,你要是盼他点儿好,就别在外边杵着,加把劲找到份好工作养活自己,还有管好你亲妈别让她瞎蹦哒,再有下回我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其它的你也不用多说了。
说完离开了医院长廊。
但凡孟赴约还有孟得安这个亲生父亲,照说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进去扰他清净。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孟赴约,待她从家提了保温桶回到医院病房,隔大老远便听见孟得安怒不可遏的声音,甚至带大喘气:你给我滚出去!
孟朝茉快步推门而入。
结果不仅孟赴约在,封如玉也在。
孟赴约似乎劝说无果声音已然阴凉:爸,你非得这么绝情么,要不是我大学创业失败赔了钱也不会来找你,我也是你生的,难不成你只想把钱留给孟朝茉?
孟朝茉抄起门口桌上电视遥控器砸向孟赴约后背,遥控器应声而裂,他还没死呢,就惦记他钱留给谁了?
早在她伏低做小时,也曾暗自较量孟得安会在她与孟赴约之间怎么划分名下的资产与生意。那时她眼界太低,只懂坚守她还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
如今显然不会再想去打孟得安那点辛苦钱的主意。
倒不如自个儿去挣也来得快些。
封如玉被挠了一把似的跳脚,你砸我儿子干什么!他哪句话说错了,法律上他还有继承权
闹什么呢!门口低沉冷喝截断了封如玉的锐嗓。
看清来人,封如玉顿时不敢再造次,缩脖子凝了声响。主要是和孟得安离婚后,她得靠封尧赡养,否则以她的赌性和消费方式,早也该过不下去了。
封尧扫向两人,孟赴约你也成年好几年了,创业失败自己扛着,还没到三餐不继的地步呢吧。赶紧带你妈走。
封如玉对末尾那句你妈颇有微词,自从她和孟得安在一起,封尧就没再喊过她一句妈,直到如今。
但她敢怒不敢言。任由孟赴约阴脸拉她离去。
不算宽敞的病房总算安静。
孟朝茉搁下保温桶,揭盖时边似有似无地说:我也不差你那点钱,给谁怎么给都随你,但首先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犯不着动气。
说的是胸口起伏不停的孟得安。
封尧正替他把床摇起,随即往他后头塞了只枕头,让他靠坐着能够呼吸顺畅点。
孟得安渐渐缓过来,接下孟朝茉递去的汤,在孟朝茉提醒小心烫之后,边吹气边说:我的钱留着还有大用处,至于给多少给孟赴约我有数。
她也不好奇孟得安那钱到底有何所谓的大用处,只是没好气:那你刚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孟得安低头喝汤没吭声。
封尧接话:今儿的事不会再有,我回头会找他们谈。
孟朝茉顺手给他盛了碗汤,眯眼不大相信,你能叫得动他们母子俩?
这些日子我给他们也不少,怎么叫不动。封尧这人很干脆。既然他们母子缺钱,而他也对封如玉有赡养义务,那么只要不像今日这样触碰到他底线,他随手也就给了。
伸手接过青花瓷碗热汤。
他还是头回有这般待遇,因而唇角微扬。
病房门未关,刚到的商俞眸色一滞,旋即复又牵出抹清雪杏花的笑,叩了叩房门出声:打扰了。
随之在三束视线中拾步入内,搁下手中的营养品与果篮边说:听说孟叔腿受伤了,正好路过顺道来探望。
孟得安眼珠子差点因惊讶而瞪出来。数了数,他见商俞的面不超五次。女儿没离婚时,尚且只能见到这位的助理回回代他往孟家送礼物,离婚了反倒能见他一面?
咕咚咽下汤。
孟得安皱脸,制止商俞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电视柜上,停停停,我哪能劳您大驾来看望。
讽刺满满。
商俞眼睫微垂,清越的声线犹如布尘:过去是我有错处。
你也知道是过去,你和我女儿都离了婚了,还来这儿干什么,我没工夫听商总忏悔。朝茉也
把东西放那吧。孟朝茉忽然出声。
是尘埃里一道清风,夹杂温和气息。
第52章
闻言,孟得安转头看孟朝茉的意思。
他不消多久便摸透,商俞不可能是全心为他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他女儿,而他女儿如今的态度
孟得安顿觉入嘴的汤索然无味。
尤其是见商俞伸手接下孟朝茉盛好的小碗汤,更是胸口平添郁气。
商俞自然如沐春风,他已经长时间没有这待遇,连汤里有平日不动筷的胡萝卜,也都一概喝进肚了。
封尧扫去一眼,语气稀罕:商总怎么没让你助理来?我早先还以为商总是
喝你的汤吧,要凉了。话没说完被孟朝茉打断。
封尧咽回话,专注手里的汤。
商俞他也只是将目光轻飘飘从封尧身上挪开,并未如以往的乖戾脾性对人竖尖刺。就连孟得安撂的冷脸也全然不在意,还能捡着事由和孟得安搭话,让孟得安脸色转晴。
实在是商俞踩准了他的癖好,譬如他满心扑在育苗事业上。商俞便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箜市附近的城市绿化建设上。
孟得安听了岂不两眼放光。
尽管被狠狠按捺住,却还是不由搭腔和他聊下去。
期间连孟朝茉让他吃药竟叫了两遍才听见。
到最后三人离开病房时,孟得安面上寒霜除拂,还顺口道:你们仨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到了住院部楼下的停车场,封尧冷飕飕冒出句:商总心机可真不一般。
商俞抬睫望向前边孟朝茉的纤影,低声回:彼此彼此。
只听到封尧冷哼,随即快步越过他与孟朝茉并行,两道余晖拉长身影格外刺目,尤其是封尧还在和孟朝茉聊些他没参与过的童年。
孟朝茉轻笑后说:我那时候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你。
时间状语是那时候,说明现在两人的隔阂已消散,封尧也笑,抄左手在兜点头说:那时候我也实在欠骂,尽做些让你看来模棱两可的事儿。
孟朝茉顾及商俞此时被冷落,转头朝他说:你车呢?
是的,她一向比谁都能攥取商俞的细腻情绪。
倘若她愿意,可以把他从地上捧哄至云端。
就这么状似无意的问句,也能转圜商俞心境,继而让他用一种不算太落寞的声音答:邓竹开去客户那取资料了。
你是回南舟?孟朝茉问。
不是,去一趟老街。商俞见她眼底凝聚疑惑,很快补充,之前搬走有东西落下了。回去拿。
于是孟朝茉恍然颔首,大方道:我顺道捎你回去,我得回家做了晚饭给我爸送过来。
商俞闻言坐上副驾,这一幕落入仍立于原地的封尧眼里,他清晰辨见商俞眸畔一闪而过的狡黠。当然也只有他看见了而已。
车已开动,剩他在后边骂了个脏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商俞推开402房门,里边东西一件不差,其实除了那盆紫桔梗,他压根没带走任何物品,哪来的落东西。只不过贪图在途中能亲耳听她聊起近况,虽说那些事儿都能查到,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别种境遇。
当孟朝茉的面,他象征性迈步进内坐了会儿。
早在附近驱车晃悠的邓竹便把车开到楼下接他。
商俞临去时,望了眼隔壁房门。里头正扑耳传出阵蔬菜下热锅的大动静,烟火气直抚心弦,促使他脚步微顿。
邓竹在旁边催:商先生,该走了,不然得误了航班。
说的是北境城分公司紧要项目因材料不过关被腰斩一事,正等他亲自出面去疏通关系。
不知被哪个字眼触碰逆鳞,商俞腾的又到缺乏耐性的地步,重拾步伐后凉风似掠下声:总有天得撂挑子不干。
邓竹闻言跟在后头左耳进右耳出。
这话并非这位头一遭说。
早先未离婚那阵,商俞正搁家吃着孟朝茉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亦或是周末正撒娇歪缠孟朝茉睡懒觉,被邓竹一通紧急的公事电话叫走时,哈欠连天的间隙也会有类似躁郁的抱怨。
邓竹全当他闹脾气。
不予理会。
总之远商的重担只能由他挑,再怎么不愿不耐也跑不脱还是他,脾气冒头抱怨、也就抱怨吧。
但邓竹善意提醒:最近孟小姐的逸室如日方升。
他意指,要是撂挑子不干,该拿什么追人孟小姐回心转意。
商俞由这句话延展到前日他微醺下说的那句顶峰相见,孟朝茉并未拒绝,反而反问他是否真相信她能抵达顶峰,他那时轻笑点头。逸室如日方升,则说明离她踏上顶峰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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