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谢九桢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众人就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谢太傅忽然变了脸色,直直站起身,尽管一身月白素衣,却掩盖不住身上冷冽戾气。
事到如今,没人再觉得他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大胤帝师了。
谢九桢冷着眉:
“什么时候?”
星沉道:
“城门那边刚传来的消息。”
“派人去追了吗?”
“已经去了,可是……”
星沉迟疑,不敢继续往下说。
出了城门,再想追人就如大海捞针,任何一处都可能成为藏身之所。
如果猜测不错,穆迁带走夫人应该就是看中了她是主子的软肋,现在京中不能没有主子,他一旦离京,再回来后洛都会变成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准。
小皇帝还不能独当一面……
情理上来说,做大事者,当得学会割舍,哪边更重要是显而易见的事。
可是谢九桢不可能这么做。
“去汝阴!”
第70章 番外二
云帐摇晃, 晏映觉得自己像一叶扁舟,虚虚浮浮地荡在水面上,晕眩难受。
她慢慢睁开眼, 还未来得及弄清眼前的状况, 就感觉到后脑一阵疼痛, 忍不住轻咛一声。她支着身子坐起来, 伸手摸了摸后面, 这才发觉自己头上缠了一圈布条,隐隐泛着疼, 似乎受伤了。
怎么受伤的?
晏映却想不起来。
她发觉自己脑中一片混沌,所有的记忆好像都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是哪, 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晏映转而抬头去看房中陈设,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 朴素整洁, 床帐都洗得发白了。没有窗, 因此视线所及之处有些昏暗。
不知怎地, 她身子忽然一空, 向前扑了一下, 稳住身形之后才发现刚才那种没有着落的感觉并不是源于梦境, 而是因为她在船上。
竟然是在船上。
晏映撑着额头, 疑惑自己怎么会坐船,这样一低头,目光触及到自己的肚子上,藕色轻纱上有梅花绣纹,清雅美丽, 那是她惯会穿的颜色,只是小腹那里高高隆起……
穆迁正端着药在甲班上走动,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他顿了一下,面色微变,而后急忙冲过去将门推开,就见到床上的人坐在边上捂着脸低泣,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哭声中藏着满满的害怕。
除了哭,倒是不见有其他闪失。
穆迁神色一松,他走进来,将门关上,把热腾腾的汤药放到桌子上,嘴边勾起玩味的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结果还是怕了。”
晏映的心情无以言表,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简直天翻地覆,连什么人进来了都没在意。
就很崩溃。
在她记忆里,她一没嫁人,二没偷腥,本本分分行事,规规矩矩做人,可这……可这肚子怎么像有孕了似的?
见她还在哭,根本不理自己,穆迁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皱着眉,把药端过去,递到晏映眼前,声音冷硬:“喝了。”
晏映哭得直打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人声音一出,她才缓缓静下心,抬头去看他,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看的细眉隐隐蹙起,她小声惊呼:“穆世子?”
她对穆迁有点印象,怎么说也在洛都待过一段时间,这个纨绔世子的名声人尽皆知,她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穆迁看见她的反应,微微挑了挑眉。
“你怎么会在这?”晏映摸摸脑阔,不停追问,“我怎么会在这?之前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去要去哪?”
她眼角微红,眼眸却清澈透亮,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反应不像是假装。
穆迁皱紧眉头,冷哼一声,语气中几多讽刺:“你在耍什么花招?”
晏映的模样很古怪,他却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为之,就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床上的人一听这话蹭了蹭眼梢,将悬在脸上的泪拭去,顺便稳了稳心神:“穆世子,你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好像……”
她摸了摸头:“我好像磕了一下脑袋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忘了,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坐船,而且我……”
另一只手又悄悄抚上了肚子。
穆迁静静打量她半晌,将信将疑地把药碗放下,视线始终没离开她:“你是说,你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了?”
晏映点点头:“还有我这……我莫非真的……有孕了?”
穆迁眼睛睁大几分:“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晏映点点头,穆迁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已经嫁人了吗?”
“什么?”晏映瞪大了眼睛,明显是不知道,随即面色一变,露出痛苦的神情。
见她似乎真的因为脑袋受伤丢了记忆,穆迁摸了摸下巴,细细思量半晌,忽然抬头对她笑笑,轻佻的嗓音里有几许促狭之意:“你肚子里怀的自然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记得了吗?”
晏映不信,却没力气质问他。
穆迁看她面色苍白,收起笑容,回身把药碗端起来,坐到旁边,将汤匙里的药吹了吹,作势要喂她:“大夫说你动了胎气,需要吃些安胎的药,来,把药喝下去。”
说着,不自觉地放慢了语气,哄人时模样倒真像一个深情的丈夫了。
晏映放缓呼吸,似乎只要不深想就不会难受,她回头看了看穆迁,见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心里竟然有些不情愿。她一把将汤匙抢过来,自己捧着碗吨吨吨就着碗沿把汤药都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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