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婪在小花园转角处看见安笙时,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了。
第一次见到时,她穿一袭华光璀璨的蓝紫色一字肩鱼尾裙,与被她挎着的男人胸前的宝蓝色领结交相辉映。
少女蓬松的卷发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另一边只余一丝俏皮的小卷,在美人娉婷行走间,时不时替为这份容色嗟叹的行人,大胆包天地搔一搔那玉雪团成的脸颊。
过分鲜艳耀眼的颜色本该是不衬人的,一般人穿偏紫的衣服往往都会显得皮肤发黄,更不用说是这么亮的紫色,更会让被它包裹的人变得更加暗沉无光。但偏偏这些规则,在安笙身上似乎全部失效了一样。
吊灯通明的光线打下来,仿佛都在这个今晚装扮得过分成熟的少女身上晕染出一团柔和的光晕,那大片裸露的白皙肌肤似乎已经化为上好的骨瓷,剔透洁净得几乎要透出光来。
大约跟他一样,忽然由美人联想到青花瓷并为之迷醉的人不止他一个。因为就在这对璧人踏入宴会厅之后,原本熙攘的现场便忽地安静下来,许久后才有接连不断的人有意无意地走到邓显和他的女伴面前,与之攀谈起来。
他看她在邓显的小心呵护下左右逢源,看她挂着甜笑从男人手中接过颜色漂亮的酒水,间或轻抿一口,转头又与视线始终不离她的青年才俊言笑晏晏。
怀着不知名的心思,褚婪甚至故意带着自己的女伴往那两人所在的位置靠过去,也瞧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随意地往他的方向扫来。
褚婪的心脏跟随着少女转头的慢动作咚咚狂跳,却在那目光毫无停留地落回到那位男伴身上后,蓦地紧缩。
忽然升起的烦闷,让他几乎无法在这片照得他无所遁形的辉煌灯火中继续呼吸下去,于是他告别了自己的女伴——一个多次合作的知情识趣的知名女星,转出门去后花园透透气。
却没想到,会在拐角处撞见自己的前情人之一。他甚至已经想不起跟这人是何时开始又是何时结束的,只有那不由分说便紧紧依偎上他胳膊的E罩杯,能让他勉强从记忆里找出一点残留的影子来。
但这份熟悉感,却忽地让他有些自厌。
对待前情人,他一向是态度随意却分明的。
偶尔天时地利气氛到了,也不是不能跟已经说再见的前情人,来一段事后两忘的露水情缘。再加上他对女人一向大方,因此许多曾跟过他的女人,在工作上有接触的都与他保持着平淡而友好的关系,其他一些也不介意在偶遇时,上手撩拨几下,饮食男女,你情我愿。
但今晚的褚婪显然不会有这个心情。
甚至是隐隐明确自己的心意后,曾经的风流浪子对这样一拍即合的艳事居然十分抗拒起来。
但就在他打算无情地将那只暧昧抚摸着他胸肌的手扯开时,他看见了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安笙。
她的男伴并不在。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一改推拒的动作,反而顺势将半攀附在他身上柔若无骨的女人一拉,两人的站位瞬间调转。
他一手撑着廊柱,一手将被他围困的女人下颌挑起,然后弯腰微微俯下身去,从安笙的角度看来,是一个十分强势的拥吻姿势。
怀里的女人诱惑一笑,配合地闭上眼睛,却迟迟等不到预想中的吻落下来。甚至在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路过他们,又逐渐远去时,她也只能感受到男人在那一瞬间忽然停滞的呼吸,和风中簌簌的树叶响声。
下一刻,包围住她的强烈男性气息忽然远离,女人疑惑地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个疾步而去的男人背影,将刚刚路过的女生追上,一把扯进了花丛里去。
女人眨眨眼,怔愣之后忽然了然一笑:“什么嘛……”
她抬手按亮了打火机,一手挡着风点燃了细长的女士香烟,吞云吐雾时才找回一点现实感。
坏男人总是最有魅力,最能勾起女人征服欲的存在。幻想着能成为让浪子回头的那个唯一,是多少小姑娘可以肆无忌惮行使的特权。
谁又不曾是个小姑娘呢?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老了,老到不再执着,老到可以提上裙子做朋友,老到可以平淡地接受那个男人甚至没留下哪怕一点点有关她的回忆这回事。
但还有什么事,比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忽然有了心更伤人呢?
狼心狗肺的东西,某天忽然捧出了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来,可真是个曲折有趣的故事。
只可惜这个故事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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