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昊泠也没有借机攻击的意思,弹了弹被割裂的衣衫,照旧是漫不经心,并不在意现下的狼狈。“只想证明一点,熠是不是真能下得了手······杀了我。”
“那你的结论呢?”烈熠寒声,咬牙切齿。方才那一招,别说自己有心在半途回撤,本也不难。只是最后见他及时回护,那一剑的去势才不管不顾。倒是滟昊泠自己玩命,回护之间都敢虚晃一招。费了那么多功夫,虚虚实实之间,就只为了证实他是否真的有心要他一命?
“结论么——”滟昊泠若有似无的一叹,像是要借机拖延出一个令对方满意的答案。方才的相斗,本就是电光火石,他承认自己没有使用全力,那也仅仅只是仗着莫离在身罢了。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他哪里还有心思想要去证明什么?想来此时的烈熠已然笃定他心机深沉,即便说了事实,他也不会信罢。
真要说他是否想要证明什么,也是有的。只是不在这短短的一招之中,当下的燕支花海发生的一切,都汇集成滟昊泠需要的答案。
“结论就是,今日,你我只能不死不休了。”
第十一卷 第十九章——恩怨难偿
长发披散,凌乱之中再也不复交战前的容姿华丽。在经历一轮接着一轮的险象环生之后,对战的两人再难维持素来的不动声色。以往不曾与对方交手,只有在如今动了真格之后,才彻底明白,曾经对于彼此的估算都远远不够。与其交手之下,竟是半分实力也难以保留。
不遗余力拼斗了近半个时辰,须发尽散衣衫碎裂,比起各自身体所承受的危害,这根本都算不得什么。迄今为止尚未见血,也都是得益于各自穿着在身的护甲,汀霜与莫离,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两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打下去。过度运用内力,迟早会令自己吃不消。如今,气息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就连持剑的手,虎口都在微微发麻,手中的武器像是随时都会掉落一般。
“我陡然想起一件事。”再一次的刀剑相格,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化作虚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鼻翼间呼出的暖气。借着这一次的接近,滟昊泠蓦地开口,说不清是戏谑,还是认真的态度。
烈熠没有接话,除了刚开始询问他想要证明什么以外,交战的过程中,自始以来他都维持着缄默。平日里的烈熠,性子清冷是不假,却也没有到少言寡语的地步。如今的一言不发,只怕是心头压抑着过多的情绪,担心一开口就再也藏不住了。
滟昊泠却像是浑不在意,似乎无论烈熠是否应声,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刀势下沉,烈熠的空名软剑受不起如此重压,只能选择后撤。双方间凌厉的交锋,又一次被化解开来。滟昊泠也不追击,只是摆了个漏洞百出的架子,随意站在原地缓缓道,“你曾说过,有朝一日我们都会不得好死。”
烈熠心下惊的重重一跳,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百图的初战告捷。那么久远的过去,想不到滟昊泠还如此清晰的记得。
曼声长笑,“不得好死”一类的说辞,哪怕是用来诅咒旁人,也当得上十分恶毒。但是滟昊泠用来形容自己的一刻,居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忌讳之处。“穿着这莫离护袍,刀剑之类都是难伤分毫。只是,如果你我继续这么打下去,内力总有不济的一刻。”
深沉若海的目光扫过烈熠的面容,唯有口吻,还是见不到半点认真。“经脉爆裂而亡,可不就是不得好死么?”
亲耳听见滟昊泠这样全不避忌的谈生论死,烈熠只觉得胸中有无数细密的尖针扎过。心既死,也就不会再痛,只是那密密实实的麻,还是带来难言的酸涩。
方才滟昊泠那般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看的仔细而又真切,洞悉人心本就是他国人的本事,也不知将皮囊之下暗藏的东西看出了几分。只听话锋一转,语调中添上几缕几乎于看透生死的凝重,“再过不了多久,胜负就要见分晓了。熠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最好赶紧问了才是。”
再玩,就没有机会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两人共同活下的几率,将是如何微乎其微。
“交战第一天,你当着我的面,绞碎的······是什么?”免不了的身死恍惚,出口的言辞也少了惯有的缜密,断断续续拼凑出模糊的意思。
瞬息之间涌上的念头太多,彼此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坦诚相对,被那些隐瞒所累积出来的今时今日,就像是踏过太多坟墓聚集的荒地,每一座土堆之中埋葬的,都是滟昊泠对他,或者他对滟昊泠刻意遗留的谎言。
太多的疑问和不解,临到头不得不问的一刻,竟不知该将何者翻出来加以诘问。想不出结论,随口选了离今最近的一事。
“你不是看清了么?”滟昊泠倏然反问,着实有几分不依不饶。那日见了他的举动,烈熠分明神色一动,如同上好的玉石之上裂开一刀缝隙,尤为刺目。对于烈熠的变化起伏,滟昊泠从来都不愿错过,哪怕是更为微小的变化,也会记忆犹新,铭刻在记忆之中。
烈熠并不否认,明蓝的锦缎之上,浓墨书写的“国书”二字是如此对比鲜明,只怕想看不清都难罢?就是那一眼之中,甚至能够辨别出,那是滟昊泠的字迹。
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