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北冥城沉浸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
或许世间大多数的宫殿都是如此,掩藏在无限繁华背后的勾心斗角,但至少表明上是歌舞升平的,绝不会有这等空无人声的寂静的夜。原本北冥城就不是一座热闹的宫殿,滟湄漪也好,滟昊泠也罢,都从未想过要给北冥城的冷清加一抹欢愉。就连在表明上做做样子,都觉得没有必要。
主子的不在意,自然就会纵容侍奉之人的懈怠。例如今夜,挑灯的宫人不知跑到何处躲懒去了,夜色已是如此深沉,也没有一盏宫灯被点起。好巧不巧又是一个朔月的夜晚,比美人的柳眉还要细薄的月牙儿,怎么也不可能将世间的一切照的通透,只是影影绰绰勾勒出房屋楼宇的轮廓。
蓦地,一条人影闪现出来,猫儿一般的敏捷,居然分辨不清最初是从那座殿宇后面跑出来的。他的动作轻巧而迅速,像是对心中目的无比了然一般,瞬息的停留都没有,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喂。”不分时机,也不分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普天之下也只能找出一个九歌。“他跑进你的书房了。”
“终于来了。”滟昊泠的眼眸深不见底,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能够看见的,也唯有那一抹利刃般的光芒。“看他的动作,也不知将这个计划演练了多少次。”潜入御书房的人影,显然对这条路径熟悉至极。哪怕光线再暗上几分,他也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到达目的地。
九歌极不文雅的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筹划了那么久,总算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想想,当个凡人还真是不容易。”朝御书房的方向投入一瞥,三分的可怜之意,更多的目光还是泄露了九歌此刻的无聊心情。
他也是在这宫里憋的 太难受了,猜到滟昊泠在今夜会有所行动,为了打发无聊才前来凑热闹。结果,热闹看了不假,他却觉得更加乏味。身为神兽,九歌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人世间的算计。在他看来,不过是将简单的事物变得复杂,你来我往,最终一刻甚至迷失了原本的初衷。
得不偿失。
“他当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为了让他的偷到更加顺利,我还曾特意让他看见暗格的机关该如何开启。”寥寥几句当是解说了这场算计,虽然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并不见得如何容易。关键就在轻重的拿捏之上,防备与信任,展示与隐藏,虚虚实实之间,都是为了证明那些东西,确实具有偷盗的价值。
不过这人也足够谨慎了,一直等到今夜才动手。来了就好,也不枉费他将这个局布了如此之久。
“傻子。”九歌评价道,呵欠连天。这一次,眼角都沁出湿润,显然是困到了极点。等了大半夜,看到只是一个傻子的自投罗网。他此刻应该正在为自己行动的成功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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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面,便是连道声“珍重”的空闲都没有。回到军营的烈熠,时隔数日,犹自难以摆脱那一层失魂落魄。相聚的时光过于短暂,令烈熠都来不及将其中的前因后果想个透彻明白。
心头犹有余悸,要不是亲眼确认,怎么也想不到滟昊泠聪明一世,竟也有如此犯傻的一日。比起成阳只带少数兵马拦截在牧野军之前,他这一次的作为更加疯狂。一人一骑,就妄图闯入牧野军的大营。他难道就没有想到,在西岩山布下桃花瘴之后,历经生死大劫的焰族士兵,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还是说,滟昊泠早已想到,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而已?
这件事之中存有太多的矛盾之处,无论烈熠从哪个角度深入思考,最后都免不了走入一条死胡同之中。更加令他在意的,是那一张特意留给他的纸条。
——如你所愿。
难道这就是滟昊泠所下的据顶?他是不是彻底误解了他真正所想要的东西?
“皇上。”赫连远遥这一生称谓倒是恪守君臣之礼,可惜他的行动之中并没有多少本分的意思在内。未经通传就闯入烈熠的帅帐,大步向前。
烈熠眉心微微一拢,谈不上动怒,但难免还是有几分不快。早已吩咐过士兵,若是没有宣召,他谁也不会见。哪知赫连远遥还是这么闯了进来。能够听见外间士兵懊丧的声音,想来是因为拦不住赫连将军,而又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差。
倒也不是烈熠存心扔下公务不管不顾,实在是因为如今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少之又少。如今的情势说白了,汐蓝有所行动,他们就选在迎战。假如汐蓝一直都这般闭门不出,那他们也只能等下去,一天接着一天的虚度光阴。
少却俗务缠身,烈熠就禁不住将满腔心思都放在滟昊泠身上,铁了心一般,势必要揣摩出他的用意。只身涉险,如此冲动与愚蠢的行为,烈熠怎么想怎么与滟昊泠的信条不符。或许是早已习惯了他的城府,每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他都为了达成无数的目的。
是否,这一次也是同样?
短短几步之间,赫连远遥已经到了烈熠身前。许是他来的太快,烈熠措手不及之下也来不及将所有的神色遮掩起来,不是见惯的平和从容,嵌在眉宇之间的,分明有几分散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