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伦安静下来,放任这段呓语逐渐延长,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凌乱的空间里。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大约三年前。
学院的最后一年时光,迪伦心想,倒是跟照片里的时期对得上。
我不得不承认,我最初去学院的动机,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次我去学院,纯粹是为了拜访老朋友,一个像热爱生活那样热爱观星的人。这个老朋友当时是第一魔法学院的校长,整天忙碌不休,现在就清闲多了。当然,我要讲的是那时的情况。
那时,我回到玛比亚开始休假,正巧这位老朋友邀请我去一趟,说要带我领略校园风光。我对什么校园风光并不感兴趣,但乐意去叙旧。我就这么赴约了。
到了门口,我看到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出来,跟一个中年人走了。
我盯了他们的背影半晌,突然被拍了下肩膀。是我的老朋友来了!
他笑呵呵把我领进校园,果真没有食言,愣是带我转了好几圈,不无自豪地介绍师资设施成就。我都听进去了,但是一个字都没记住。接下来我们在餐厅里吃饭,跟普通的教职工和学生一样。
日落后,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讲讲我的计划,顺便看他批阅文件。
不过,这位老朋友很快就困倦了,自嘲是年纪一大就懒散。
为了打起精神,他开始跟我讨论起他最感兴趣的话题:观星。
实际上,那天没有星星可观。这位老朋友只得用讲故事的形式跟我说,你肯定想不到我今年干了件什么蠢事。
我问,什么蠢事?
他说,我买了一台照形盒。
我问,那怎么就蠢了?
他说,因为我想借助它看清楚星星。
我说,行吧,这是有点蠢。
然后我大笑起来。
我猜我的笑声很难听,或者他非常在意这件事,因为他表情可以用恼火来形容。
你倒是笑话我!他说,我敢打赌,你这个生在上世纪的老古董,连照形盒怎么使用都不知道!
我说,我怎么就不知道了?现在的科技产品如此流行,我刚一回到玛比亚就接触了不少。
他说,你也知道怎么使用照形盒?
我说,不知道,但我肯定一学就会。
出于验证心理,他把那台照形盒找了出来,交到我的手上。
假如你能照下一颗星星,我就把这玩意送给你。
我好笑地摇摇头,并不真想要这个东西。但他的大话说得太过了。他怎么能断定我跟不上时代呢?就因为我常年在外面吗?天可怜见,我比他的年纪还小几岁呢。
于是我拿着照形盒,来到天台上面,独自研究这台铁盒。
使用照形盒比我想象中要难。我以为只要知道哪个是按钮就行了。但这上面的按钮,实在多得超乎我想象。而且每个按钮都兼具多个功能。只要界面一变化,功能就随之变化。
我研究了大半个小时,才弄清怎么产生一张照片。
这跟我原先设想得不一样,照片不会自动产生,似乎只能储存在铁盒里。
此时此刻,天上的乌云都出来了,我抬头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禁感到沮丧。
看来这个赌约我要输掉了。
我在天台上吹了会儿冷风,正准备下楼去,忽然看见隔壁一栋楼上出现了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学生制服,瘦弱而憔悴,即便在这样的光线环境里,我也能看出来,对方是个女孩,而且非常巧的是,我早些时候在学院的门口见过她。
但这个女孩大半夜爬上天台做什么?
我很奇怪,便停下脚步观望。
她径自走向前方,在设有防护的边缘坐下,一条腿盖在另一条腿上。由于我没有站在她的正对面,加上四周黑暗,所以她没看见我,只是垂着眼睛,自高空欣赏大地的风景。
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我有种预感,那不是很好的事情。
就这样,她在天台坐了许久,可能有二十分钟,期间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想,也许我该立刻下去,告诉我的老朋友这件事。但若她只是想来静一静,并没有轻生的意思呢?
我一时左右为难,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我觉得打仗比这个容易多了。起码对于敌人,我不需要费力气分辨他们想要做什么,只要杀了他们,否则他们就会杀了我,还有我的战友。
我别无他法,只能留在原地观察她的动向。
如果她表现出冲动,我想我会喊住她。
大门开启的响声传来。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发现不是我这栋楼的大门。
因此我转过身去,望见那个天台上出现了第二个人。同样穿着学生制服。
在黑暗的阻隔下,我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第二个人应该是一个男孩。
他身形像柳条一样瘦削,但却并不是很高,手里提着两个小罐子。
在发现天台上已经有个人的时候,他明显呆了一下。那个女孩大约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只是没有回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从侧面打量女孩,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波莉?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不作声,交叠的小腿却分了开来,在天台下轻微晃荡。
他思考了片刻,在她身边蹲下来,挂科了?
侧头看她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沉默的摇头。
难道你的赌鬼父亲又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