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婧凰像是一位坐收渔翁之利的幕后智者,她扳倒了崔廷尉又算计了庄璧仁,断了太子的一条臂膀,也除了锦王的一条大腿,看起来,她似乎胜的很完美。可是在生活的这场戏中,从来就没有谁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她绞尽脑汁的算计别人时,又何尝不是被别人也算计着。
“庄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庄婉的名字,韩婧凰和庄婉一起转头,便看见了一位千金走来,“你的腿没事吧?”来人说着便蹲下身,朝庄婉的膝盖摸去,一脸关心的模样。
来人韩婧凰并不熟悉,但总觉对方眼中的关心太过浮现,显得很假,而且若是真的关心,怎么不在庄婉摔倒的第一时间赶来,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才姗姗来迟,不觉提起了几分警惕。
“我没事,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擦点药酒就好了。”庄婉笑盈盈的开口,虽谈不上热络,倒也不见外,她一直就是个很随和的女子。
“我姐姐刚刚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喊肚子痛,可是她又不愿意错过今天的热闹,所以想请你去帮忙瞧一瞧,保证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女子此时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的担忧倒不掺假,她来找庄婉并非真正的出自关心,而是有事相求,这反倒令韩婧凰放下了心,余菲菲的医术虽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足以令人赞叹不已,像今天这样上门求医的事情余菲菲已经司空见惯,也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起身便和女子朝另一边走去了。
韩婧凰看着余菲菲另一腿不敢吃力的样子,难免心生感叹,医者便是如此吗?即使自己如何身有不适,只有有人求医上门,便要以病者的身体为大?也不知道如此热心,对余菲菲是好是坏。
就在余菲菲起身离开的时候,身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韩婧凰回过身的时候,便见到那丫鬟正在收拾她面前的桌子,将上面的果皮拾起,重新摆上更新鲜的水果,似乎是专门为寿宴增添果实的丫鬟。然而韩婧凰没有看到的是,那丫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指在旁人不察觉的时候往她的被子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像是这样的丫鬟,整个宴会随处可见,虽说面前的这位有些不知礼节,竟在她转身的空当就上来收拾桌子,这多少会影响人的兴致,但韩婧凰并未予以计较,也并未有所察觉其中的危险。
因此,当那杯加了料的茶水染过她的红唇,滑进她身体的时候,她依旧一无所知。
凤曦远远的一直关注着韩婧凰,他看到余菲菲被支走,看到韩婧凰喝下那杯茶水,阴郁的目光与得手之人点头相视,示意一切暗计划行事。
忽然一阵眩晕袭上脑袋,韩婧凰抬手抚了抚额头,按说她今日滴酒未沾,怎的就会醉了?
头虽然晕的厉害,但此时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上一世自己醉酒后摔倒在凤曦的怀里的事情,上一世,或多或少,对于凤曦,她都曾情窦初开过,甚至在那韶华时光也曾幻想过嫁作凤曦,未尝不可。所以那场醉同样半真半假,可是现在,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她绝不可能再犯傻。脑子昏昏沉沉的,念头才一起,她的心忽然就开始有些慌乱,暂且不论上一世的是是非非,现在,她无比肯定自己已经是中招了。
糕点,水果,茶水?
忽然想起那个不懂规矩的丫鬟,是她!
她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一定要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找人帮忙,可是找谁呢?
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如果皇后知道她中了迷药,恐怕想都不想直接就将自己送到她那个已经毁了的侄子的房间里了。这偌大的寿宴上,除了皇后太子的人,就是锦王的人,锦王是给她下药的罪魁祸首,自然不会也不可能帮她。认清现状却心生悲凉,面前如此多的人,如此多双手,竟没有一个人是她可以信得过的,没有一双手会向她伸来。
余菲菲,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余菲菲。
找到余菲菲,她已经可以解她中的药,找到她,立刻,马上。
想着,韩婧凰便起身,腿才打直,就是一阵头重脚轻。她拼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想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她不能晕倒,否则一定会像上一世一样,被送去不知是凤锦还是郭冬至的房间。
“郡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耳边是谁的声音?韩婧凰抬眸看去,却看不清那张脸。
“我……”韩婧凰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张了张嘴,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却根本没有。
“郡主醉了,来人,送郡主去休息。”身边的人又说话了,不容韩婧凰拒绝,话落便有一左一右的两个丫鬟搀扶起她,架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韩婧凰用尽全力的去推搡面前的丫鬟,对方却也只是身子轻晃了晃,并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她与拴了绳子的羔羊无异,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切本来是凤曦的设计,可当韩婧凰身边的两个丫鬟出现的时候,凤曦的神色忽然大变,那不是他安排的人,其中的一个丫鬟他认得,那是皇后身边的人。思绪快速的飞转,他起身就要朝韩婧凰赶去,然而,太子不是死的,身子朝前一挺,就挡在了凤曦的身前,“三弟,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你让开!”凤曦神色凶恶,顾不得什么,伸手就要推开凤扶。
“锦王,太子,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坐在高处的皇后娘娘,提高了音量的一声问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凤曦和凤扶这里,就算心中再如何恼怒,凤曦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眼目怒瞪着太子,这一对母女,真是好计谋,竟借他之手设计韩婧凰,他也是蠢得平白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在这时候,韩婧凰已经被两个宫女,连拖带拉的离开了宴会。
走出大殿,穿过连个长廊,迎面吹来的的风格外的冷,吹在韩婧凰发晕的头上,令她得到了一瞬间的清醒,她看清了不远处的门楣,上面的留香二字像是一根刺刺痛了她的双眸。那是上一世她就睡过的郭冬至暂居的客居。
愤怒,气恼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来不及发泄,下一秒,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不愧是将门千金,真能挺,那么一大包的蒙汗药,就是一个壮汉也未必能挨这么长的时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的力气了。”
“别说废话,快把她架起来,马上就到了。”
两个丫鬟努力的架着韩婧凰,一边说一边朝目的地生拉硬拽着。
因为这场皇家盛宴,所有人都不得待随侍丫鬟等人,韩婧凰才会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也正因如此,凤曦和皇后的手段才会这么容易得手。
“光天化日,你们两位要将玲珑郡主带到哪儿去?”
就在即将踏入留香客居的门坎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声慵懒却危险至极的声音,两个丫鬟身子猛然僵住,回眸看去,便见到如火一样的炙红,那一瞬,本就心虚,自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两个宫女,仿佛见了阎王的孤魂野鬼,三魂没了七魄,抽回架在韩婧凰身上的手,转身夺路狂奔,就算明知逃得了初一逃不掉十五,依旧跑的比什么都快。
琰王即使已经不在宫中十余年,可是他留下的威名却越来越大。他曾因为有丫鬟出言不逊而亲手将对方推进荷花池活活淹死,而那时候,他才八岁;亲手将一位只是瞪了他一眼的太监杖毙的时候,也不过九岁,待他更大一点的时候,杀人也不仅仅是如此简单了,他不知从哪学会了更残忍的手段,剜目,拔舌,挖心,残忍到令人发指。
琰王这个名字已经成为皇宫内所有下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凤南没有去追,因为眼前的韩婧凰,由于没有了支撑力,身子徒然就往下倒去,眼看着就要坠地。他血色袖袍甩出之际,韩婧凰的身子便稳稳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软香佳人在怀,可凤南俊美的脸上却全无享受之情,就在刚刚那么一瞬,一张儒雅却满含戾色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似乎在对方幽深到不见边底的眼眸中见到了醋色怒意。如此的想法转瞬即逝,不羁的笑似狂似傲似魅似邪,在他的脸上展开,衬得那红衣更加妖娆。红衣之中的长腿微微弯曲,直起来的时候,韩婧凰已经被他双手托了起来。
常言道,兄弟妻不可欺,不知道这算欺还是不算?凤南如此邪恶的想着,见惯了王栖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倒是也想看看他在意一个人,尤其是还是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抱着韩婧凰,反身走了两步又折回,他还真不知道该将这个女人送到哪去,王栖桐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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