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讲个故事

类别:言情小说       作者:乐乐丫头     书名:谎劫
    夜幕降临,白天最后一丝余热退去,大地恢复了冰冷。士兵们吃完了饭,在营帐里修整兵器,不拘小节地说笑着,年轻的士兵说起久违的家乡,久经沙场的老兵津津有味地讲打仗的故事,也有人挑起香艳的话题,说起军营中流传的各种风流韵事。

    无是仍然是一身甲胄,带着副将亲自巡视,走到囤积粮草的后营,不见了值夜的士兵。

    “怎么回事?”无是脸色一沉,副将是心里一沉,费将军素来军令严格,粮草是行军打仗的命脉,守卫不见了可是重罪。

    “来人,把守卫找出来!”副将命令旁边的军官。

    “是!”军官急了一头汗,这件事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就跑下去调查。

    “直接把人押到大帐。”无是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没有斥责,可这更让人心里没底。

    无是巡视完毕,就要回帐处置缺岗的士兵,迎面云溯飘飘然走了过来,“黑面神,看来今天又有人倒霉了。”倾群失踪之后,无是的笑容仿佛绝迹了,整天一副郁郁于中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忧国忧民。

    无是面色难得地舒缓下来,不与他闲扯,就要进帐,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道:“这几天怎么你孤家寡人的,不见温若景,让他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云溯神秘地一笑,低声说:“他忙得很呢,我看不光是为了倾群的事情,还兼顾了他自己的。”

    无是看了他一眼,不怎么相信,“只怕从依沅那里问不出来。我已命弘洛身边的细作暗中查访,依沅是公主,能接触到的人应该在宫里。”

    云溯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皱起眉,“这女人怎么搞的,跑到皇宫里去了?”

    “我如何知道。”无是叹了口气,他命人追踪李仕风,查桑知,查赵晨岚,还命人在清欢谷,幽澈山庄,白水山庄甚至即诨日夜守候,可万万没想到她可能出现在弘国,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次猜得没错,他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希望落空了。

    金秋丰收,今年风调雨顺,琰国的千里疆土到处硕果累累,麦谷飘香,各地纳进的白花花的税银陆陆续续堆进了国库,举国上下皆是一派祥和升平。

    京城中的人虽然不能切身感受其中的乐趣,不过一年一度的秋收祭如期在郊外举行,前来游乐的百姓比过去都要多。小贩早早就架起了货棚,吆喝着贩卖,从各地小吃到临摹的字画,应有尽有。

    依沅随着人流慢慢走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古玩直看得她目不暇给,热闹的气氛让她也雀跃起来,“这是什么?”她走到一个小摊前,货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木牌,下面系着漂亮的流苏。

    “小姐,这是平安符。”货郎见她衣着不俗,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子,赶紧推介着,“请大师开了光的,买一个吧,保你一生平安。”

    温若景走了过来,依沅拿着一个平安符给他看,“瞧,多好看啊。”说着拿钱买下。温若景看了笑笑,并不说什么,这些街头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她也稀罕成这个样子。

    一阵锣鼓声响起,人群骚动起来,大家纷纷涌向街的尽头,依沅兴奋地道:“仪式开始了!”说着就挤进人群随着跑去,温若景没想到她如此积极,只是人群中有不少女子,她能毫无顾忌地挤来挤去,他却不能,一会儿就被落在了后面,温若景无奈地喊道:“你等等,别乱跑。”

    依沅停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温若景挤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跟我走。”依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出了人群。

    温若景的路线很奇怪,两人在空荡荡的街巷里穿行奔跑,碰到了人温若景总能一拐就转入无人的街道,七拐八拐依沅就迷失了方向。

    温若景停住脚步,依沅开始弯下腰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她不由得伸手抚着胸口,待抽出手来才发现刚刚一直被温若景牵着,她愣了愣,继而脸上愈发红了。

    温若景却丝毫没有注意似的,示意她看前面,“你看。”

    依沅转头,这才注意前面不远处的歌者祭者。他们竟然赶在了人群之前!人们正慢慢聚拢过来。她惊讶地望向温若景,“你是怎么,怎么绕过来的?”

    她只记得他们刚才的奔跑,耳边呼呼的风声,难道他们腾云驾雾了吗?

    “我只是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而已。”温若景淡然带过话题,“我们过去吧。”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祭者们穿着原始的兽皮麻草,脸上画着浓墨重彩,围成一圈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鼓声响起,振奋人心,继而一顿。祭者散开,原始野性的音乐奏起,简单朴实的调子,把听者带回了天地之初的纯净时代。祭者疯狂而欢乐地跳着舞,人群也沸腾起来。

    依沅目不转睛地看着,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从未想象过,这么多陌生的男男女女可以聚集在一起,狂欢庆祝。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鼓声后,祭者忽地散入人群,和百姓一起跳起舞来。一个粗壮的祭者跳到依沅面前,黝黑的脸上一层层油墨遮住了他的真实面目,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特别醒目。他敲着手鼓,围着依沅转圈。

    依沅难为情地摇了摇手,“我,我不会跳。”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想拒绝祭者的热情,可这是琰国传统的祭祀舞蹈,她连看都没看过。

    这时温若景走到祭者旁边,示意他递过手鼓。依沅看他一袭湛蓝色锦袍,此时却拿着一面涂着泥巴画着图腾的鼓,不由笑道:“别闹了。”

    温若景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依沅看着他,乱哄哄的人群仿佛就是为了衬托他的俊逸脱俗,有他在身边,她感到无比踏实。

    温若景试了试鼓,眯着目似是回想着什么旋律,继而他抬起头来,看着依沅慢慢敲出节奏。依沅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几声鼓响过后,她定下心神一听,这竟是弘国广为流传的民间鼓曲,皇室采风的官员将它进献宫中,配以歌舞,深得先皇喜爱。这简单的民间舞蹈,一时风靡于达官贵人的宴会。依沅自然熟稔于心。

    温若景见依沅呆立在原地,便又重头敲起,依沅左右看了看,难道要她提着裙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吗?她过去也只是私下里和萍儿这些近侍玩过。

    一段鼓声过去了,温若景停下,鼓励地看着她,敲起了第三遍。依沅看着他的目光,深邃的,柔情的,仿佛他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影子。

    依沅忽然觉得一切都倏忽远去了。

    她提起华美的裙子,对温若景屈膝行礼,一个优雅地旋转后慢慢舞动起来。她灵巧的小脚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踩在鼓点上,好像那鼓声就是她的跫音。

    衣袂飘扬,旋转中绣花的衬裙如翩跹的蝴蝶。依沅开始还有些紧张,可是对上温若景的眸子,见他敲鼓的动作也是那么优雅好看,只可惜手里拿的是一只土著鼓,终有些不伦不类,依沅不由粲然,一时眼波流转,神采飞扬,仿佛一个调皮多情的小精灵,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让众人一时看呆了。

    忽然人潮中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弘国的舞蹈!”

    “什么?弘国的?”有人质疑着,声音中满溢着憎恶。

    越来越多的人骚动起来,依沅不知发生了什么,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温若景。温若景已放下了鼓,皱起眉头。

    “弘国的音乐,我们不听!”人们抗议起来,跳舞的场地渐渐被骚动的人群侵袭。

    “可是,音乐分什么弘国琰国呢?”依沅忍不住回应了一句。

    “我的兄长死在了战场上,你说我要不要分弘国琰国!”

    “对!弘国狗都滚出去!”有人挥着拳喊道,互相推搡着,一时群情激昂了起来。

    依沅被挤到中心,看着渐渐逼近的人,心中又气又怕,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温若景护在她身前,面对这样激愤的人群,说错任何一句话后果都不堪设想。

    “诸位,两国之间的渊源已经数百年,大家恨弘国情有可原。”温若景高声道,深厚的内功让他的声音透过层层人墙,传得很远,依沅听到他的话,心里十分委屈,不知为何,他这一句话,比所有人都骂她更让她难过。

    “不过大家只想到了沙场上战死的士兵,可有想过生活在弘国的琰国百姓?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难道大家希望弘国人也像这样排斥他们吗?”温若景顿了顿,不等众人反击,便接着说道:“战争不是百姓发起的,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父兄离家打仗。要恨就恨那些发动战争进犯我们的在位者,而不是这位离乡背井的姑娘。”

    众人听了似懂非懂,隐隐觉得很有道理,不知如何驳斥,一时都沉默下来。

    温若景趁乱拉着依沅挤进人群,一会儿便泯然众人,没了踪影。

    走进寂静的背街,依沅低头不语,跟在温若景的身后。温若景回头看她郁郁的样子,有些不忍,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切身感受两国的仇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依沅双眸凄然,“站在人群里,我是那么渺小,如何能阻挡千千万万人的声音。”她反握住温若景的手,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战争真的这么残酷吗?这么多人的父亲兄弟战死沙场,在弘国的琰国人也要被奴役吗?”

    温若景点了点头,“和平的时候两国人相互往来,可战争时,我们在弘国的国人就会被征为奴隶。”

    “在琰国的弘国人呢?”

    “不管在哪国,这都是惯例。”

    依沅眼中的光熄灭了,“我枉在宫中做了这么多年公主,竟然不知道有人在受着这样的苦。”

    “知道了又如何,这不是你一人能解决的。”

    “总能有些帮助。”依沅咬着唇,心情无比的沉重。她沉默良久,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叫住温若景,“温若景。”

    两人停住脚步,依沅抬头看着他,“你是费无是的朋友,那么,你是在琰国做官的吗?”

    温若景不知她是何意,摇了摇头,“我没有官职。”

    依沅松了口气,忧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那就好。我只是担心有一天你也要与弘国为敌。其实你便在朝中做官,只要不需打打杀杀就没关系。”

    温若景看着她,有太多的话不能言说。依沅永远想不到,的确,他不在朝中做官,可是他在军中举足轻重,终有一天,他无可避免那些“打打杀杀”。

    两人沿街走着,街道两边是深宅贵府,十分的安静威严,两人低声说着话,依沅暂时撇开了低落。

    路过一座巍峨的府邸,只见朱红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上空荡荡的,匾额不知为何被摘去了。门上贴着泛黄的封条,神秘中难掩雍容华贵,隐隐地还能看见墙头露出的亭台楼榭,可谓画栋飞甍,玉砌雕阑。

    “这是什么地方,好漂亮的府邸,可为什么没人住了。”依沅回头问道,却见温若景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双眉微锁,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

    他眯起眼,好像透过层层尘封的时光,看到了过去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过去的这里是李府。”他回头看着层层高墙,越过了这条街,便是占据了一整条巷子的容府,如今也是大门紧闭,没有人住,当年他和云溯骑着马,护送倾群回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的冰雪刚刚融化,天地间萌发着肆意的生机,所有悲欢离合还没有上演。

    依沅见他在怔怔地出神,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若景回头看着她,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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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昨天坐一下午飞机凌晨才到家,没有更新,以后再这样我会提前存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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