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张近水手里的棍子就要抡下,,那吴言也是不躲不闪,不慌不忙,一只手接下了张近水的棍子,另一只手顺势一推,张近水一个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站在了地上。
“我都说了我不是吴言,我是唐森。”吴言,不对,唐森望着众人瞪大了的双眼,一个后跳起身就是一套连环踢,速度之快,肉眼几乎看不清蹬出了几脚。
刀疤紧了紧眼角,右手慢慢移向了腰间的短刀。下意识的把孙清挡在了身后。
“你不要紧张,我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唐森捋了捋鬓角的长发,先前盘起来的头发已经在混乱中被打散。
张近水总觉得眼前这位号称是唐森的“吴言”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怪味。就好像是,古时候的书生剑客。反正如果把这样的人扔在大街上,就会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但若要真的头头是道地细细数来,反而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你不是吴言我算是看出来了,但你说你是唐僧……”张近水从地上爬起来,欲言又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言呢?”
“我就是吴言,不,我也不是吴言。”唐森愣了愣,挠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平时我是吴言,我是说这具身体,有时候我就是唐森,就好像是现在这个时候。”
“精神分裂?”孙清下意识地说道。
“精分?可算是逮到活的了。”张近水干脆走近了唐森身旁,左瞧右看,他一想到刚才这唐森露的那一手,真要戕害自己,两三下的事,挣扎也没用,反倒是放开了。
唐森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差不多的意思,却也不是这样。”唐森顿了顿,继续解释道:“精神分裂所影响的应该只是思想和行为,而我和吴言在进行人格转换的时候身体素质也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这情况更像是我和吴言两个精神体是这具身体的寄主,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共用一具躯体,但毕竟身体能力有限,一个醒着,一个必须睡着。而且,我们两个人很清楚也很明白双方的存在,甚至共用某一部分记忆。”
牛栋在一旁听得张大了嘴巴,好像在等人喂鸡蛋。
“公共记忆?哪些记忆会被备份到双方?”孙清似乎找到了重点。
“不知道。”
“怎样才能进行人格转换?“
“不知道。”唐森颇为无奈道:“哪怕到目前为止,我们两个人依旧不清楚哪些记忆可以被共存,似乎像是随机的,并没有足够的明确性,而且对于人格的转换这个问题,我们都不清楚如何控制。”
“难道是因为碰到危险过后产生的危机意识能刺激你,然后让你出来保护这具身体?”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
一问一答,好几回下来似乎都没能得到预期的想法,张近水唯一清楚的是,眼前这位唐森显然比吴先生要靠谱得多,张近水如此想到,又开始安安庆喜自己果然还是有眼光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两个,谁是本体,谁是宿主?”孙清盯着眼前的唐森,想要找出某种答案。
“这个问题非常不错,但我也不清楚。”唐森说着说着突然咧开了嘴,笑了两声,莫名其妙。他看着眼前几个人用看奇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免不得干咳两声:“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做梦,梦到自己是一个柔弱的,沉默寡言的穷酸文人,整天咿咿呀呀,念叨着之乎者也,唉声叹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强力壮,舞刀弄枪不在话下精通天下武艺独步江湖。然后你开始想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你,我现在看到的世界又是不是另一个自己的梦境。那你们,包括你,你,还有你。是不是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存在之于存在又是不是真的存在。就好像是那只花,独自生长独自衰败,说来和我或者是他又哪里会有半分关系。可是转念一想,我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我心同归于寂,我看此花时,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原不在我心外……”
“停!”张近水忍不住打断道,唐僧这名字看来是没有白起,有远见。
“庄周梦蝶,岩中花树。你到底是庄子,还是王阳明?”孙清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感慨道。
“我……”说话间,大地又是狠狠的震了一震,终于开始渐渐趋于平静。
“看来不妙。”唐森自顾自的念刀,跨步上前,“刘兄借你短刀一用。”还未等刀疤反应过来,腰间的短刀已被唐森夺了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刀疤站在原地,一阵后怕。
唐森抽起短刀,纵身一跃,朝着墙壁扎去,一道火花闪过,这短刀竟是没有插入半分,任凭唐森这般力道也只是在墙面上划出了一到白痕。
“乖乖,这墙壁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坚硬。”张近水嘴快,干脆地问道。
“应该是某种碳石。非常光滑,却是异常坚硬。”孙清沉思道。
张近水的第一反应是钻石,可明显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讲过阵法几乎完成了吗,应该是有人死了填补了这最后的空档,所以天地异变,地动山摇。”唐森一边在光滑坚硬的墙面摸索着,一边解释道:“从身死到被净魂石头精粹再到最后被汪直吸收,要大约三炷香的时间。如果我们出不去被困在这里,万一汪直复生成魔,怕是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孙清突然说道。“哼哼,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切信息都在孙清的脑袋里汇聚,如流水般过往,理清了思路。
“看来这李耿倒还真的是忠心耿耿。”孙清撑着下巴,继续说道:“李耿所耗费苦心造作的这一切莫不都是为了针对我们窃师。我们这一行,一路发展下来,明清时最盛。李耿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自然会有防范,但是,再精美的计算也会有被破解的一天,更何况明清时不乏窃师大家,这样的阵法在真正的大家手里,不值一看。一旦被窃师发现这块地方,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于是,李耿干脆布了个局,请君入瓮。他把地选在虚境,平常百姓一般不会进来,如果汪直想要集满这九百九十九人的尸魂,那么这些尸体中,绝大部分都是前来的窃师们做了养料。从皇城外突然出现的野衾,而一旁却偏偏有个看似可以救命的坑洞,冥尸群们的走向,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把我们引进这个怪异的地洞。看看这些地上的白骨。从我们踏进这虚境的第一步起,一切都在李耿的算计之内,步步为营。包括七爷用寻龙尺找到的阵脉。恐怕也不过是假象而已。目的,只为引我们进来。李耿,好深的城府啊。”这样一来,七爷用着家传的从来没有生效过的寻龙尺居然找到了阵脉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唐森在一旁听着,紧了紧眉头。牛栋听得满脸大汗,似乎也没抓住什么重点。倒是刀疤还算有些反应:“如果照你这么说,七爷所刺穿的不是阵眼,那么真正阵眼又在哪里。”
“应该在净魂石里。”搭话的不是孙清,而是唐森。
“没错!”孙清赞赏地看了唐森一眼,继续说道:“谁都不会想到,传说中的阵眼,就在自己的眼前。我之前看到那净魂石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想起来,游龙戏珠,珠有了,那么龙,自然不会离这里太远,我们现在,应该就是在龙肚子里。”
“什么?”张近水瞪大了双眼,不明所以。
“貔貅!”唐森好像被点醒了,接替孙清继续说道:“古书有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有一种说法把貔貅列作龙的第九子。貔貅生来有肚无肛,意味只进不出。”
“不错!奉天殿作为整个皇城建筑里非常重要的一座,第一把交椅就在上面。汪直生前没能坐上龙椅,死后自然不会放过。李耿为此特地在此设下最后一道屏障。”孙清用手指敲了敲墙壁,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十分厚实:”这龙肚子所采用的材质非常的特殊,坚硬无比,表面又十分的光滑,几乎没有可供攀爬或者站立的点。而它的入口的吸力好像要把一切都置入囊中。就算你有绳索也丢不出去。最关键的是,它的碳石!这就意味着,就算你随身携带吸铁石,也毫无作用。早在先秦时就已经有关于古人发现磁石矿藏的记载,而往后更是在《纲目》等众多医学书籍中有记载使用磁石治病的案例。看来这李耿,当真是深谋远虑。”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出去!”牛栋有些急了,别的他听不懂,但看眼前这情况,看上去,不容乐观。
“一定会有出口的。李耿也好,汪直也罢,或许会把工匠埋在这里,但绝不会把自己也丢在这里面。”
“那会不会是,李耿命人造好后从大门先爬上去了,再布下的阵。”张近水接话道。
孙清仍不住捂住了脸。
唐森接口道:“那汪直是怎么被搬到殿里的。”
“走后门?”张近水继续说道。
“你要是做了一辈子太监,走了一辈子后门,到死后,还得从后门偷偷摸摸的抬进去。你乐意吗?”
张近水一想也对,再怎么说,有暗门,也是对自己有利的嘛。
几个人正在讨论暗门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时候。
一个人,从洞口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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