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近水只觉得头皮发麻,两个字——打脸。
这一路来吴先生的种种举动都被张近水一厢情愿地理解成安然自若,处变不惊。而此刻这位被他和七爷尊为最后的秘密武器的吴先生竟是先自己一部吓晕了过去。这一点怕是七爷也是始料不及的。
果不其然,七爷看到张近水神色不对,也跑了过来。见到吴先生这般模样,当即两眼发直,神色僵硬。七爷的脸色渐渐变了,涨得通红,有一种愤怒的影子在里面。他使劲摇了摇张近水怀里的吴言,嘴里大喊着“吴先生你醒醒啊,小王八蛋你他娘的给我醒过来的啊!”这吴言倒也晕的深沉,毫无反应。
一只手腾在半空,差点一巴掌朝着吴言打下来。七爷强忍半天,始终没忍住,巴掌还是落了下来,只是改变了方向抽在了自己的脸上,自言自语道:“我孙七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老是被人坑,又他娘一个拖油瓶?”
张近水此时也是尴尬的可以,见七爷这副模样,心有愧疚,望了望不远处面露绝望的孙清几个人,怕是离得近,她们也知晓了这边的情况。张近只好轻轻地拉了拉七爷的衣角,问道:“七,七爷,现在可怎么办?”
“怎么办?”七爷气不打一出来:“不要管了,给我进殿,反正留在外面早晚也是死。”七爷一指身后的奉天殿,只见那奉天殿从外面望进去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一个黑洞一样,一片虚无。“我来给你们殿后。”
“你殿后?”张近水有点急了,七爷刚刚似乎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毫无作用,难道还有杀招?
“废什么话。”七爷一脚一个,连带着吴言也被他给踹了起来,“把这小子给我带上,出了事我也不好交代,欸。”
张近水看七爷叹了口长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七爷重情义在道上是出了名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被七爷照顾到现在。七爷的这番话,反倒是有些诀别的滋味,但眼前的情况由不得他多矫情,也不多说,抱住吴言就往奉天殿里跑。
“你们几个也都回来。”七爷朝着还在浴血奋战的几个人吼道:“乖侄女,这里就属你资历最高,往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七爷似乎话里有话,孙清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只见七爷从包裹里掏出了两捆炸药包,准备引燃火线。
“七叔!”“七爷!”“七爷!”
孙清、刀疤、牛栋明白了七爷要做什么,也不管身后的冥尸群,红了眼眶拼了命地朝七爷跑去。
“都他娘的别给我废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给我滚进去!”七爷这么一吼,直把几个人吼愣了神。孙清忍不住,眼角划出了泪水。几个人一边迅速的后退着,一边沉默着。
“七爷,知道了,您去吧。”刀疤首先发话了,说话的瞬间一个箭步跃到了七爷的身后,反身一记手刀击向七爷的后颈。
谁料一路上步履蹒跚的七爷竟是一个侧身,躲过了刀疤的手刀,反身一掏,直抽在刀疤的肚子上,刀疤禁不住这一下一个弯腰差点躺了下去。
“嘿,小崽子,真当七爷这把老骨头不利索了,七爷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说完点燃了引线,顺势把刀疤撂在了牛栋的身上,反身站稳了脚步,对着身后逐渐远去的三个人大吼一声:“七爷我,娘胎里来,江湖里去。”
悲壮。
话音落下,七爷横刀立马,镇静自若地等着眼前成海的冥尸群朝自己涌来。
永远的夕阳下,不乏英雄,不乏将士。一抹潮红,半世荣华,乌鸦背日,折戟沉沙。
日暮下,几度华发。
孙清忍不住摸干了眼泪。三个人终也是没有回头,冲进了奉天殿内。
三个人刚踏进殿门,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头昏脑胀,头昏目眩,头足倒置,头。。。唔。。总之意识模糊摔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几个人重重地摔到了洞底。
只觉得天地间轰隆一声,整个大地都不断地摇晃起来。
刀疤捂着胀痛的脑袋坐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他不远处坐着一个人,他的身旁还平躺着一个人。
“你们也下来了?”听声音,是张近水。
只见张近水慢慢的靠近刀疤,牛栋也慢慢的清醒过来,重重地晃了晃脑袋。
“亲娘咧,这是在哪里?”只见四处的石壁光滑,几乎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由下往上高约三十米。
“我也不知道,刚进门就掉到了这里。就你们两个?“张近水似乎没见到七爷,心中暗叹了一声,也罢,可是孙清怎么也没反应。
“孙清也一起下来了,可是这人?”刀疤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只见那人闷哼了一声,是孙清。
张近水立马跑了过去,七爷若是不在了,这里边孙清就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刀疤也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孙清走去。
之间孙清躺倒在地上,左边心脏除森然插着一根白骨。几个人都吓坏了,下意识的加快了脚速。
“孙清,孙清你别吓我啊!”张近水不知所措,看着眼前那刺眼的白骨从孙清的左面胸膛扎了出来,带着腥红的血液。
“不好,是心脏。”刀疤这时候也急了。要说别的地方被捅到一下,要是心脏被刺穿了,可就。。。
难道上天和孙家有仇吗,七爷已经去了,连孙清都要带走?张近水似乎有些心灰如死,凭一人之力与鬼神斗,与天地斗的无力感,挫败感渐渐涌上心头。
”咳咳。”本不该有动静的孙清竟是喘起气来,“放心,我没事,刀疤,帮个忙。“
包括刀疤在内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孙清。
“你,你的心脏在右边?“张近水比划了一下左右,又对照着自己的心脏位子摸了摸,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你才在右边,废什么话,先把我弄出来。”说完孙清忍不住猛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淤血。
张近水也不再废话,配合刀疤两人一左一右,一发力,把孙清从那跟骨刺上拔了起来。。
孙清闷哼一声,当真是个女汉子,竟是没有喊出来。反倒是张近水的脑门上淌下了汗。
孙清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些草药,让张近水帮忙捣烂。
张近水看了看手中四棱形根茎,单叶边缘锯齿的药草,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孙清。
孙清被盯得浑身难受,不得已喘着粗气解释道:“山藿香,就是你们常说的血见愁,快点别磨叽了,我还不想死。”
张近水也没有再忧郁,怕是再耽搁就要出事。
不消多时,张近水把捣磨好的药草递给了孙清,还傻乎乎地站着。
“看什么看,都回过头去,还有你们几个大男人。”
张近水不自然的回过了头,发现刀疤的神色颇为不自然,仔细看还有些微微泛红。牛栋倒是个爽快人颇有些君子之道,张近水一度怀疑他的取向。
“走我们这一行的,谁没有个保命功夫,毕竟不是在和人斗。”孙清一边料理着伤势,一边陈述着刚才的事,语气颇为忧伤:“我小时候横,只有七叔对我最好,什么都顾着我,有七叔护着,我爸妈拿我也很没办法,后来走上了这条路,干上了这一行,我爸妈怎么都不肯让,七叔打开始也不同意,经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张近水听到这里的时候,颇有些感伤,想当初,这几年,七爷也是死活不愿意让自己沾这档子事,也是自己死缠烂打,没皮没脸,七爷实在拗不过,只好同意带自己出来见见世面。
“七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我爸也常常因此数落七叔的不是,不过七叔不在乎这些,他常说,人活着,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好了,不然,活着也不自在,不如去死好了。每次说到这里,我爸也就没了话。”孙清继续说道:“七叔同意了我走这条路后,就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给了我,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随意移位,所以我刚刚才没刺到心脏,算是活了下来。是我孙家祖上传下来的,一代只传一个人,我爸不会,爷爷传给了七叔,后来七叔传给了我。”话语间少不了几分落寞。
刀疤几个人只是安静地听着,不做声响。
“原本是有个名字的,后来七叔嫌名字太难听,就改成了移形换位。”
嫌名字太难听随意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换了名字,当真是七爷的性子,张近水不免想到,心里颇为凄凉。
“你能把这个交给我吗?”张近水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问道。
回答他的是被血迹染红的白布。
大地还在震动,很不寻常。
孙清算是收拾好了伤势,也是颇为奇怪这地动山摇的感觉。这并不像是七爷先前丢的炸药,并不可能晃动这么久。
刀疤和牛栋神经还是稍许紧绷着,这一路来基本没有机会放松警惕。
“怎么回事,这动静?”张近水也十分疑惑,不知所以然。
“李耿的九法魂归大阵基本完成了,应该是有人死了,补了这最后一位的空挡。”
说话的并不是孙清,而是原本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吴言,此刻却神情阴冷地站在几个人面前。
张近水看到这幅场景,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抄起地上的木棍走上前一把拎起了吴言的领口:“吴言,你个崽子总算是活过来了,哼?”
谁料那吴言竟是没有一丝慌张,眉宇间反倒是有些怒意。
“我不是吴言,我叫唐森,放手。”吴言仍旧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张近水看。
张近水被盯的脊梁骨有些发毛,不过听吴言这么一说,一想到已经不再的七爷,怒上眉梢。“哼哼”两声。低沉地说道:“你叫唐僧是吧,你的名字叫唐僧是吧?”言罢,就握紧手中的木棍朝吴言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