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骨乌”一张一合间,蹇横已飞至弃的面前。
巨伞急转,伞上金珠“呜呜”作响,怪啸声中,骷髅虚影再次飞出,奔涌向弃。
这蹇横一上来便出尽全力,看来确是在作困兽斗!弃不敢大意,摘下身后一条长棍,凝神应敌。
那棍一看便非凡物。当日弃随呼延犽牙来至宫中密室,满室奇珍之中一眼便看中此棍。
“贤侄好眼力!此棍名为‘紧那罗’,乃是我龙方利衮单于数百年前自身毒国得来,随他征战半生。利衮单于乃一代枭雄、中兴之主,曾被困小孤城,却凭借它一力斩杀八王三十二员战将,击退数十万雄兵,浴血杀出重围,此后更是一统龙方,成为数百年为人传颂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临终前,利衮单于将此棍立于凌山脚下石台之上,留下遗言:能驭此棍者,便是上天选定的它的下一任主人。能得单于生前钟爱至宝作为兵刃,既是难得机缘,更是莫大荣耀!数百年间,龙方无数英雄皆想一试。奈何那棍如生在石台上一般,莫说舞动,便是拔出,亦无人能够做到。”
弃心中好奇:“那它如今缘何又在这宫中?”
呼延犽牙笑了笑:“我年轻时也曾心气高傲,欲要将这棍纳入囊中,以慑服天下英雄。来至凌山,用尽平生力气,勉强拔出了这棍,却根本无法舞动。石台已毁,于是我便将它带回王宫,张榜告知天下,这棍却只能留待有缘。”
呼延犽牙说得轻描淡写,弃不曾想他年轻时竟有如此悍勇,不觉心生钦佩。
“贤侄,你既一眼看中那棍,不如便过来试试。”
弃行至近前,细看那棍。只见那棍似是纯金制成,十分古旧。棍端竟铸一马首,下有五道金环。棍身上图纹密布,久视令人神迷。
弃一靠近,那棍上金环竟开始叮叮跃动,发出五音,宛如乐曲。
呼延犽牙大为讶异:“贤侄,莫非你便是那天选之人?快,拿起试试!”
弃听呼延犽牙说了那棍来历,心中敬重,毕恭毕敬向那棍行了一礼,双手握住棍身,用力往上一抬。
但觉一股金色洪流“嘭”自棍身涌出,自双手冲向自己的气海,气海中那元神竟欢欣雀跃,放出炽盛金光与它呼应。
弃并不觉得沉重,那棍已被他擎在手中。
“贤侄,”呼延犽牙在一旁大声惊呼,“果真是你!利衮单于选定之人竟然是你,了不得,了不得!”
他高兴得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比自己拿起那棍还要开心。
“快,试试看,可还好使?”
那棍在弃手中竟如同苏醒般渐渐温暖,弃却恍惚中又看见“一条”的影子。
“好!”
弃随手施展了一下此前领悟的棍法,但觉这棍亦如同“一条”般似有灵性,排山倒海气势自棍中涌出,霸道雄浑,隐隐有杀伐之声。
“好!好!好!”呼延犽牙在一旁击节赞叹,“看来贤侄的的确确便是那天选之人!贤侄,你此番便带着我龙方先祖的期许与庇佑前去苍蘼,定能马到成功,立下不世功勋。”
蹇横已察觉弃与一月之前的变化,一上来便全力施为,欲要将弃一举击垮。
他那啸声之中已融入七八成元神之力,见弃摄定心神、不为所动,心中大大讶异!
心念一动,“金骨乌”已如风旋转起来,那伞骨竟如利剑般射出,并非攻向弃,而是攻向他脚下的机括巨鸟。
这一招甚是阴毒。巨鸟被毁,弃便再无立足之地,只能掉落万丈深渊。
便在此刻,弃发动了。
他手中那棍只一轮,棍上金环突然发出如梵音般巨响,一道道金色马影自棍端射出,踏破一颗颗骷髅,直冲蹇横。
弃舞动那棍,棍影重重,竟形成一面巨大金色气盾,将足下机括鸟牢牢护住。
蹇横大惊:一月不见,这弃竟精进至此?
上回遮星峡中他被弃所伤,心中便一直耿耿于怀,始终以为弃不过是借助了那古怪葫芦,趁自己不备偷袭得手。今日一见,眼前的少年已是踏入既济阶的强者,元神之力与手中那兵刃只怕不输自己分毫。
他急忙倒转“金骨乌”,试图以伞面抵挡住那层层叠叠马影。
耳畔“嘭嘭嘭”连声巨响,他竟被那马影生生撞回了山道之上,但觉胸中气息横撞、耳中嗡嗡轰鸣。
这马影竟如此霸道强悍?不但破去自己的骷髅,还险些将自己击伤。
那伞骨亦被弃的金色气盾阻挡,“嗖嗖”旋转飞回。
弃亦是第一次真正使用这“紧那罗”临敌,除了与自己心念完全相通,没想到这棍竟有如此威势,心中惊撼之余十分欣喜。
一招将蹇横击落,弃趁势而上。半空中跃起,“紧那罗”高高抡下。
竟有一匹巨大金色骏马发出嘶鸣,自半空中成形,闪电般撞向蹇横。
见这马影来势凶猛,蹇横不敢硬抗,将身一闪,躲至“金骨乌”后,只在山道上滴溜溜直转。那马影竟如有灵性,只追着他踢踏。
只听得“轰隆隆”数声巨响,山石崩裂,那山道竟有小半被它踏掉。
饶有“金骨乌”护身,蹇横还是吃亏不小。自伞后钻出时已是面色煞白,嘴角流血,周身衣衫被山石崩裂时划得稀烂,全是血痕。
“弃,你个乡野小儿!何处得来这样一件法宝,又怎会短短时间内修为竟精进如此?”蹇横大声嘶吼。
“上将军,你竟不知?!弃有今日,全拜你所赐。扬灵妹妹、大哥、三弟所受委屈,今日一并还你!”
弃再次高高跃起,“紧那罗”再往下一劈。
金色骏马长嘶,身形比方才那次还要巨大,破空踢踏而来。
蹇横见势不妙,“金骨乌”一转,伞骨裹在骷髅虚影之中一齐射向机括鸟,自己却将身一滚,竟自那悬崖之上跃了下去。
待弃挥棍将他的袭击化解,蹇横已飘飘荡荡落入悬崖下黑莽莽雾气中消失不见。
弃顿足悔恨:“哎呀,是我大意了。那厮能借手中兵刃飞行,只怕未必会摔死,此后又要多事。”
连忙钻入机括巨鸟,俯冲下去寻找,却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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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横飞身跃下,随风而走,落至半空方才撑开巨伞,以巨伞一张一合之力靠近崖壁飘行,躲过弃等人的搜索。
待落至悬崖下荒林之中,又特意隐匿身形躲了片刻,见空中巨鸟尽皆退去,方才跃上林梢向外疾走。
四处雾气弥漫,不辨东西,耳畔全是怒涛巨吼、古猿哀鸣,蹇横根据记忆顺着那大河往上游而去。
他从军以来何时吃过这等败仗,全军折损,自己还差点丢了性命,心中极是忿恨,加上方才与弃交手时受了内伤,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好你个弃小儿,此番趁我不备,将我如此羞辱。待我回到国都,整顿兵马,明年开春之时,再与尔等算算总账!
行了半日,浓雾逐渐消散,终于行至谷口。
蹇横又在林中躲了片刻,确认头顶没有了危险,看看天色向晚,这才寻了条山道,逶迤出山而来。
“什么人?”蹇横陡听得前方有人呼喝,正要出手,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说了句:“慢着,看身形好似是蹇……陛下。”
“可是窦除?!”蹇横大声质问。
哗啦啦草木拨开,十数名侥幸逃脱的苍蘼残兵钻了出来。
“陛下,果真是您!我们还以为……”方才说话的正是那火头军中的窦除。
众人见蹇横浑身伤痕累累,皆是十分惊讶,却不敢多问。窦除连忙牵来死里逃生的一匹军马,让他骑了上去。
一行人不敢再走大路,只拣那些草深林密的小道慢慢往前。
在山中过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总算走出了大山。
蹇横对苍蘼国中地理十分熟悉,出了大山,辨别了一下方向:“若我们仍是径直去往国都,只怕半道上又会遇到龙方狙杀。不如我们折而向北,自汲古荒原穿行过去,虽绕上一两百里路程、多个一两日,却能躲过龙方军队,保得性命周全。”
那十数人皆被前日龙方的攻击吓破了胆,窦除领头,众人连声附和:“陛下英明神武,我等愿誓死追随陛下!”
向北行了半日,已进入汲古荒原。
“汲古荒原之中,没有高地,风向多变,机括巨鸟不便起落。龙方此番偷袭我军,靠的正是那巨鸟,却并无骑兵。进了荒原,我等便安全了十分。”蹇横给众人打气。
又向北行了半日,果然再无巨鸟身影,众人皆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蹇横看看方位,“我们折而向东!”
时近黄昏,荒原上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目不能张。
众人连忙找到一处洼地,躲了进去。
好容易等到风停,众人正要行出那洼地,却突然发现四周多出无数巨大黑影。
“狼!”窦除一声喊,众人连忙围成一圈,将蹇横护在中心。
是狼,数百只巨狼!
狼背之上,却皆是头戴狼头**上身的骑手。
是当日姑臧见过的那支狼骑!蹇横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