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那台上之戏,像极了我那从兄。一去北疆便埋骨他乡,只剩孤母在家,日日哭泣。”
“以前只觉过得艰难,现在才知道咱们在皇帝的统治下过得是这么苦!怪不得关东之人皆说暴秦,真的太残暴了!”
“暴秦,咱们这投降不亏!”
“那演出的女人好漂亮,要是能摸一把可真就快活死了,嘿嘿嘿。”
……
数日演出,原本在归降后心怀怨念和担忧的秦卒们被舞台剧所吸引,一个个沉浸于剧情之中。
有些人从中看到自己和家人苦难的过往,有人从中生出了对秦的怨念。还有许多人则被那漂亮的女演员吸引,一个个心神荡漾,只想多看几场演出,听一听那勾人的声音,哪还有什么抱怨投降的心思。
“投降的秦军暂时稳定下来,对吾等怨言渐去,在演出的引导下,将矛头转向秦廷。君上这文攻之法,可真是有效啊。”
陈平、蒯彻等人对此赞不绝口。
别说秦军爱看,就连唐军这边上到诸将谋士,下到底层小卒也都喜欢看。
没办法,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
由吴广带来的成熟的舞台剧模式,完整的剧本,经过特训的演员,对先秦时代的所有文艺活动都是一场降维打击,一出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每一场演出都可以供数千人观看,带来的宣传效果也远比让人整日说教的好,对于稳定军心和鼓舞士气很有帮助。
“先让这支团队在各地的秦军降卒之间巡演。后续继续扩大规模,力争让每一支队伍都有相应的文宣团队!”
吴广大手一挥,定下了后续文艺工作的基调,让阿牛这个文宣将军在后方招募更多的演员,编排更多的剧本出来,要将文化战线牢牢掌握在手中!
以文宣团队平息了降卒的怨气,保持了唐军内部的稳定,吴广再度将目光看向他处。
上党郡入手,吴广可以轻易的和正在太原攻伐的李良取得联系,知晓彼处的情况。
“嘉信君自出井陉后,已经攻取了狼孟、榆次等城池,今率军攻至晋阳。太原郡守、郡尉据晋阳城死战,想要拿下此城还需要一些时间。”
太原战事中规中矩,以李良的本事打下晋阳不难,并不需要吴广再派兵前去支援。
等到晋阳一拿下,唐军全取太原就只剩时间问题,这一条战线现在还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在南边的河东郡,左将军司马卬同样在稳步推进中,他已经率军越过了王屋山,在河东郡垣邑和前来阻击的河东郡尉交上了手。
以现在唐秦两军的兵力士气状况,司马卬只要不犯傻,击败河东秦军,拿下此郡问题不大。
“若能拿下河东,就不用南下三川打函谷关了,直接渡河去掏了秦国老家。”
吴广眼中闪过精芒。
一百多年前,魏国就是多次从河东渡过大河,深入关中腹地去暴打秦国。
这是一条河北势力入关中的捷径,不用去打险要的函谷关和武关,他没道理不抓住。
上党这边安定下来,吴广稍微部署了一下军事布防和军吏任命外,就率军南下河内,继续坐观天下。
一边窥伺河南形势,休憩军队,让将士们养足精神等待下一场大战。
一边则应董翳之请,让他带了支降军去帮助司马卬作战,以尽快占据河东,打通前往关中的道路。
河内郡的情况和吴广离去时变化不大。
间人从河南带来的情报,显示三川郡的杨熊得到一支秦军的支援,现在正于大河沿线竭力布防,警惕着吴广南下。
至于南边章邯和项梁的战斗似乎还处于试探阶段,秦楚二军还未正式血战。
一时间,天下局势显得有些平静,各处战事都处于僵持阶段,尚无突破性的进展。
就在这暂时的平静中。
九月下旬,一个让吴广愕然的消息自东边传来。
“齐国内乱?”
“齐王来投靠寡人了?”
消息是从巨鹿那边加急送来的。
因为齐王身份太过显贵,巨鹿郡那边不敢拦截,一边让人传报吴广的同时,一边派人护送齐王在向吴广赶来的路上。
“田儋那家伙不是在阳武被章邯杀了吗?怎么又来了一个齐王,是他儿子?”
葛婴等将领同样惊讶。
唐军的首要目标是秦国,次要目标则是楚国,曹季麾下的情报人员多往这两边探查,人手就有些不足,对于东边的齐国较为忽略。
在齐王到来前,吴广与麾下诸人并不太了解齐国发生的变化。
“除了秦、楚,齐魏方向也得多派人探查才是,情报人员的数量得再扩增一下。”
吴广心头暗暗记下,准备让曹季将齐国也纳入重点监察范围。
好在巨鹿郡与齐国隔河相望,派来通告的使者知道些齐地情况,忙向吴广禀报这齐王的身份。
“禀君上知晓,此齐王者乃是昔日齐王建之弟,田假!”
随着使者开口讲述,吴广等人也知晓了田儋死后的齐国形势。
阳武一战,章邯大破齐魏联军,齐王田儋当场身死。
消息传回齐国后,齐人立昔日齐王建之弟田假为齐王。
这事情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必然之处在于田儋是狄县田氏,为王族旁支,并非直系血脉。
他占了反秦先手的优势,自立为齐王,全取齐地七十余城,看似在齐地说一不二。
但实际上,田氏王族的直系后代势力犹存。
他们慢了田儋一手,眼睁睁看着田儋这个旁氏枝属攫取了齐王之位,心中一直不满。
只是慑于田儋凶威,没人敢冒头。
但双方矛盾是有的,原本的直系王族有一批自己的支持者。
纵使田儋这一次不战死,日后两方多半也会产生冲突,这就是所谓的必然。
偶然之处则在于田儋死了。
他这一死,潜藏的矛盾就瞬间爆发出来。
田儋死后,齐人没有拥立他的儿子,而是推戴齐王建之弟田假为齐王。
这就是王族直系的号召力。
田假登位,以田角为相,田间为将,收拢齐国兵权,欲要将田儋的影响消去。
消息传到齐魏边境收拢残兵的田荣耳中。
田荣是田儋从弟,也是田儋的心腹亲信。
他眼见田假趁机上位,勃然大怒,立刻率领他收拢的齐国残兵杀回临淄,掀起了一场齐国内战。
别看田假是齐王建的弟弟,在齐地声望很高,实际上他不懂打仗。
他任命为相邦、将军的田角、田间二人水平也远不如田荣。
两支齐军大战,田假等人被田荣按着打,完全不是对手。
眼见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齐王田假转身就跑,逃亡的方向正是河北唐国。
在田假逃亡后。
田荣占据了临淄,现在的齐地大权已落入他的手中。
了解了齐王投唐的前因后果。
吴广剑眉微挑,思索此事利弊。
春秋战国时,常有一国发生政变,国君、公子、将相大臣逃往他国避难的传统,称作出奔。
现在齐王田假失势,前来投奔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田假来投之后呢?
“田荣击破田假,以其之势,必将占据齐地。我唐国若接纳田假,定将得罪田荣。今暴秦当前,正该诸侯齐心,若因田假之事使得唐齐交恶,坏了之前盟约。殊为不美,君上不若拒之。”
蒯彻率先出声。
田假和田荣是敌对,你现在接纳了田假,那田荣那边心里会怎么想?
田荣赶走田假,占据了齐地,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控制齐国局势。
若此时唐国接纳田假,之前通过田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唐齐关系岂不就要交恶了?
蒯彻之前曾出使齐国,虽然旅程不太愉快,但和田荣一系的齐臣比较熟悉,双方更容易攀关系,日后出使多有裨益。所以他不希望因田假之事而与田荣交恶。
且相比失势的田假,如今唐国与田荣交好才能得到实利,故而他想要吴广在田假到来前就将其拒之门外。
话语落下,另有一人起身反驳。
“蒯卿之言,或许不会与齐国交恶,然置君上之名于何地?”
“君上以仁义示于天下,今有他国君主落难相投,若是拒之门外,岂非不仁乎?且田假穷而相投,如今吾等却惧田荣而拒之,此等示我唐国弱于齐乎?”
李左车声音高昂,言辞激烈。
君主、公子、将相出奔他国自古有之,所奔之国也常常予以接纳,并多加照顾。
这是属于本时代的道义准则之一。
比较近一些的出奔事件,大概就是秦将樊於期得罪秦王,逃奔燕国,受燕人好生款待,后来还把脑袋给贡献了出来。
对吴广来说,田假这个一国之王来投你,是对你的信任。
你要是拒绝,就是不仁不义,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会影响吴广的名声。
这对一个国家来说很不利,比如秦国的商鞅、范雎等杰出人才都是从魏国来投奔的。齐国的孙膑也是从魏国去投奔的。
如果当时秦、齐二国都做出过拒绝他国之人投奔的事迹,估计这些人才在选择投奔之国时都会将他们排除。
现在吴广拒绝田假,等以后要是再有他国君王、公子、良将贤相遇到困难想要出奔时,多半不会考虑唐国,相当于断了一条接收他国人才的路。
且拒绝田假之投奔,还会显得他吴广畏惧田荣,让人以为唐不如齐。
吴广眉头紧皱。
蒯彻和李左车二人说得都有道理。
将田假拒之门外,可以与田荣交好,更容易维持之前的唐齐盟友关系,这是实际利益。
可这一来也会坏掉他吴广的名声,在道义上处于不利。
但如果接受田假的话,恐怕要和掌握齐地实权的田荣交恶了。
麾下两个谋士,一人持拒绝态度,一人认为该接纳。
吴广的目光望向了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