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看着疾奔而来阿笨,上身下意识的往后闪去,周景然忙伸手顶着程恪后背,
“站好别动,阿笨来找你呢!”
阿笨一头扑到程恪怀里,腿软了软,半跪在地上,用手揪着程恪的衣服,又把自己拉了起来,紧贴在程恪怀里,扭过头,好奇的打量着周景然,周景然眉飞色舞的怂恿着阿笨,
“只管上啊,喜欢什么,去拿,别怕!想干嘛就干嘛!”
阿笨松开程恪的衣襟,兴奋的举着胖胳膊摇了几下,停下来,歪着头,看着周景然,仿佛极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突然转过身子,咯咯笑着扑过去抓住了周景然手里的扇子,周景然大惊,稍不留神,手里的扇子就被阿笨夺了过去,阿笨拎着扇子,高高举着,好奇的来回摇了几下,挥着手扔到程恪胸前,冲着周景然猛扑过去,一把揪住周景然的衣领,掂着脚尖,张嘴往周景然脸上咬去,周景然哪经过这样的阵势,看着阿笨口水淋漓的嘴里闪着亮光的小白牙,扎着手,极力往后仰着头,急的叫了起来,
“小恪,快把你儿子拿走!快快!”
周景然越叫,阿笨越兴奋,两条小胖腿拼命蹬着,要爬到周景然身上去,脚下堆着的各色抓周用的东西,被踢的四处飞散。
随云先生转头看着汝南王感叹道:
“这笨小子喜欢活物啊,抓周竟抓了个大活人。”
周景然好不容易挣脱了阿笨,陪上了手里的古扇,解下了身上的玉佩,连碧玉板指也被程恪强留了下来,又答应了程恪一对弯刀,才算把自己从阿笨的抓周利市里赎了回去。
李小暖的日子忙碌着,一天天过的极快,转眼间,就进了腊月,腊月中,周景然的小妾钱氏产下了庶次子周世静,景王府依着旧例有条不紊的办了喜事,各家不敢多也不也少、不好早也不好晚的依例送了贺礼过去,上上下下,规矩异常。
远在南边军中的周世远伸长脖子盼着春节,从过了重阳节,就一封封信寄到诚王妃处,哀求哭诉,撒泼耍赖,要回来看望母亲妹妹,回来过年,诚王妃咬紧牙,封封信严厉斥责,断然不许他离开南军半步,想想到底不放心,又托母亲靖北王妃去了趟汝南王府,求着严加看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离开军营半步,周世远直求到腊月中,母亲口风没松半点,大帅倒遣了几名护卫,明恍恍的看守着周世远和林怀业,押着周世远,一定要他动手洗马,周世远大哭了一场,只好死了心,每天苦哈哈的洗着那些怎么洗都脏臭无比的马匹,连洗了几天,渐渐的也就不闻其臭了。
腊月下旬,诚王带着周世新回到京城,诚王妃绝口不提周世远要回来过年之事,诚王从宫里觐见回来,就心事重重,日夜不停的召见着大小官员,各色人等,忙得也没功夫问起周世远的事。
祭了灶,京城如往年一样的繁华热闹,各家各户忙着打扫庭除,为迎接新年的到来做着最后的准备,那巍峨的皇宫里,却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翳,宋医正带着几名太医,已经在宫里住着,日夜轮着值守了好几天了,程贵妃面容轻松如常,看着人备着利市袋儿、珠翠百事吉等物什,心里却如同被手揪着一般,皇上的病,已经瞒不住她了,这个冬天,这个年,能熬得过去吗?
程恪忙的已经连着几天没回家了,汝南王也借口天冷,不再带着阿笨四处闲逛,忙的几乎天天歇在外书房中。
李小暖清晰的感受着这动荡前的阴云密布,心头笼着乌云,脸上却轻松如常,稳着心绪,和往年一样忙着准备过年的种种件件。
程氏族里的年夜饭,今年吃的有些冷清,没有戏班子,也没有大放烟火,只放了些桶子花,将院子内照得明亮如白昼。
送走了族人,程恪和父亲陪着一家人守了小半个时辰,汝南王和老太妃嘀咕了几句,老太妃阴着脸,轻轻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
“放心去吧,家里有我,还有小恪媳妇,只管放心。”
汝南王点了点头,程恪捏了捏李小暖的手,站起来,和父亲一起出去了,直到凌晨祭祖时,汝南王才匆匆回来主持了祭祀的事,程恪却连祭祖也没有参加。
李小暖心里沉沉的,侍候着王妃上了车,照例一起去宫里朝贺元旦,早早到了宫里等着朝贺的内外命妇们仿佛也比往年浓郁了许多,就是说话,也是极力压低着声音的,程贵妃并不象往年那样在朝贺礼前就过来大殿,直到几乎过了吉时,才匆匆赶到,沉着脸受了礼,不等众内外命妇起身,就站起来,径直离去了。
李小暖扶着王妃,低低的说道:
“母亲,咱们赶紧回去吧,只怕……有不好的事了。”
王妃脸色微微变了变,点了点头,和李小暖一起,面色如常的出了宫,上车回去府里守着了。
程贵妃跟着内侍,急急的赶到前殿后面,满脸焦急、担忧不已的听着外面司礼官悠长喜庆的唱礼声,盯着殿角的水漏,一点点数着,只觉得今年这朝贺礼是如此的漫长,漫长的仿佛没有结束的时候。
皇上的身子,经不起这样的长坐。
正焦虑间,前面突然一片死一般的静寂,然后是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程贵妃闭了闭眼睛,拼命往回咽着眼泪,迎着脚步声奔了过去。
皇上被两个内侍架着,放到了殿后的矮榻上,程贵妃扑过去,拉着皇上的手,努力想让自己显的若无其事,喉咙却紧得哽咽起来,
“皇上,回去,我侍候您回去,歇着。”
皇上微微闭了闭眼睛,靠在内侍怀里,声音级缓的吩咐道:
“去睿思宫。”
程贵妃悲伤的不能自抑,皇上这是觉得自己不行了,这最后的时候,他得回去自己的寝宫,在那里,处理最后的几件事,程贵妃已经说不出话来,强忍着泪,站起来,指挥着众内侍抬了只竹躺椅过来,抬了皇上上去,用斗篷仔细给他裹好,又放了只手炉在皇上怀里,几个内侍小心翼翼的正要抬起躺椅,皇上低低的吩咐道:
“传……阿诚,诚王见我。”
程贵妃心中微凛,见内侍答应着出去了,才吩咐抬起皇上,自己走在旁边,扶着躺椅,一路往睿思宫疾行而去。
程贵妃侍候着皇上躺到床上,宋太医带着四五个太医,已经跪在床边等候着了,见皇上躺好了,几个太医磕了个头,急忙爬起来,排着队准备给皇上诊脉,皇上喘了口气,低声吩咐道:
“一个人诊就好了,朕都病了这几年了。”
宋太医答应着,往后退了半步,示意着王太医,皇上这病,王太医最拿手,也是一直由他主诊着的,王太医紧张的咽着口水,半跪在床上,努力稳着心神,伸手给皇上诊着脉。
程贵妃站在床前,满眼哀伤的看着病弱的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的皇上,他和她这十几年,如平常夫妻般相伴着,他要走了么?诚王?他叫了诚王!
王太医诊了脉,苦着脸无话可回,见皇上和贵妃都没有发问,忙悄悄退下,示意内侍进参汤,内侍进了参汤过来,程贵妃坐到床边,扶着皇上半坐起来,内侍忙取了垫子,细细的垫在皇上身后,程贵妃侍候着皇上坐好,接过内侍手里的参汤喂着皇上,皇上慢慢喝了几口,就示意着不愿意再多喝,程贵妃将参汤递给内侍,用手里的帕子仔细给皇上拭了拭嘴角,皇上闭着眼睛喘了一会儿气,缓慢的吩咐道:
“传景王、汤相、严相、殿前都指挥使曹成彪觐见。”
内侍答应着,退出去传旨去了,宋太医带着众太医,退到了偏殿里,提心吊胆的等着听传唤,皇上吃力的握住程贵妃的手,想用力却没有一丝力气,苦笑着,温和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闭了闭眼睛吩咐道:
“你去吧,看着宫里,看好各处,宫里……不能乱,你放心,我叫阿诚,不过想和他好好说说话,说几句话,到底……我亏欠着他。”
程贵妃悲伤的不能自抑,伏在皇上腿上,肩膀耸动着,只不敢发出声音来,皇上往后靠着,眼角慢慢渗出滴泪水,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去吧,你还有小景。”
程贵妃直起上身,用帕子掩住嘴,往回压着哭声,眼睛红肿的看着皇上,半晌才点了点头,站起来,低着头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正盯着自己看着的皇上,眼泪滚珠般落着,皇上露出丝笑意,低低的劝着她,
“别哭了,去吧。”
程贵妃猛的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诚王站在睿思宫院子里,心里忽冷忽热,焦躁不安的背着手,急促的来回踱着步,程贵妃从正殿内冲出来,仿佛没有看到他,满脸是泪,径直往宫门外冲去,诚王看着疾奔而出的程贵妃,半张着嘴,呆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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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更替,人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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