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翰在拿下了正福县后,又率人攻占了山绿等产粮大县。终于,他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于大雪纷飞的寿峰县内,见到了等他许久的王雄与刘饮骢。由于西征大军势如破竹,王雄建立起了赫赫战功,一路做到了将军,刘饮骢也跟着封了州统。
“末将参见将军、州统!”朱沅翰远远地翻身下马,向王雄与刘饮骢躬身行礼,项然、魏彻二人也怀抱佩刀,跟在朱沅翰后行了个持刀礼。
“上督快快请起。”王雄连忙将朱沅翰扶起来,“此次大战将至,刘州统特意唤上督前来,还望上督能奋勇杀敌,再建奇功。”
“末将定当尽力而为。”朱沅翰再低头道。
“快先入城吧,免得谢娇又来叫骂。”刘饮骢命军士打开城门,朱沅翰便带着本部军士,跟在王雄与刘饮骢后面,踏入了寿峰县城。
“刘州统。”朱沅翰边走边问道,“方才你说,‘快些入城,免得谢娇叫骂’,末将不解,这究竟是何意?”
朱沅翰还未及爬上城头,便听得北门下有人骂道:“王雄!你水族本是深山蛮民,蒙我大纳恩泽,封水凌做了东北大王。你等非但不知感恩戴德,竟还兴兵造反。你却下来,与我说说这是何道理?”
“下面是何人?一直骂骂咧咧……”朱沅翰正想爬上去看,却被刘饮骢一把拉住,一支利箭就随即射到城头,朱沅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是谢娇。”王雄在一旁轻叹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自北纳独立建国以来,谢娇便亲率大军南下。我本欲与周冰决一死战,却又忌惮谢娇趁火打劫。”
“敢问将军。”朱沅翰问道,“这谢娇究竟要做什么?”
“她反我大水义军、反西方的赤国人、甚至连范修也反。”王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自立门户,光复大纳’。”
又是一个有旗子效忠的。朱沅翰心道。
“最棘手的问题是……”刘饮骢看着城头飘扬的大水蓝旗,缓缓说道,“有其他势力插手其中了。”
几日前,谢娇的营地上旌旗猎猎,军士们手执崭新的纳明刀,背上的是从晓国购置的定风弓,一身银色的盔甲与白雪融为一体。
而与谢娇他们对阵的,正是纳国西都将军——周冰。
四年前,不死之魂也和谢娇交过一次手,可从来只善于用毒、行刺的毒牙们,在大战场上全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周冰乃是不死之魂之子,他当然知道谢娇的厉害,因此,任凭谢娇叫骂,也只得坚守不出。
谢娇的北军、王雄的义军,周冰的纳军,这三方就在寿峰、大池与西关狭窄的交界处,紧张地对峙了许久。
几日前
“大州统。”一个谢娇的亲兵从营帐外走进来,拱手道,“城外有个汉子说要见你。”
“什么样的汉子?”谢娇疑道。
“他身材健壮,面皮泛红,满头黄发。腰上一把短刀,身着副纳式盔甲。”谢娇的亲兵道。
“面皮泛红,满头黄发……这怕是赤国人。”谢娇想了想道,“他找我做什么?”
“他说能助我们光复大纳,求大州统如何也要见他一面。”那亲兵道。
“罢了,放他进来。”谢娇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跟着谢娇的亲兵走进来的,果然是一个精壮的赤国汉子。
“说吧,你找我所为何事?”谢娇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赤国汉子躬身说道,“在下听闻大州统欲光复大纳,小人今知有一威德兼备之人,或可遂了大州统平生夙愿。”
“你不是纳国人模样,这些又干你何事?”谢娇奇怪道。
“范修暴政,岂能容他?”那汉子再行礼,缓缓答道,“况且,在下虽不是纳国人,但明主却是一个纳国人。”
“谁?”谢娇立刻问道。
“先皇长子——范授。”那汉子声音不大,讲的内容却似个平地响雷。
“你是说我大纳先皇的长子范授?”谢娇十分惊讶。
“正是。”那汉子点点头道。
“如果我所记不错,他很早就去了藏峰,拜入了无为门下。他还按照里面的辈分,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字,以示自己断绝世事之心。”谢娇说到这里,冷笑两声,“你一个外族人,如何有机会认识他,莫不是周冰那边派来的探子?!”言毕,谢娇一把拔出腰间的刀来。
“将军息怒,且听我慢慢道来。”那汉子眼见谢娇英气逼人,他吓得低头躬身道,“今范修无道,眼看大纳领土渐渐落入贼人手中。先皇长子于心不忍,为了挽救大纳江山,特意从藏峰回来,只等将军这般忠义之士前去投他。”
“你所言可是真的?”谢娇想了想问道,“那范授现在何处?”
“陛下现已自立顺天皇帝,攻占了范修纳国的西部,我便是其下的一名上督。”
“那便如此。”谢娇道,“烦请你转告陛下:若他真想重掌大权,谢娇愿意随时归顺。“
“好!”那汉子赞道,“谢将军果然忠义非凡。”
“不过……”谢娇又用刀指着那汉子,“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敢不敢。”那汉子躬身后退。
“回去吧。”谢娇把刀插回剑鞘。
“是,大州统。”那汉子再行礼,退出了帐外……
接下来的几日里,谢娇依旧叫骂不止,水、纳却又坚守不出,一晃十日便过去了,三军仍然紧张地对峙着。
第十一日清晨,谢娇披上轻骑甲,又想出城去叫阵,她身旁那赤族上督却对她说道,“此次水族人西征,目标必是西都,陛下希望,大州统能与周冰一起,联手夹击水军。”
“唔……”谢娇搪塞道,“让我和部下商量商量再说吧。”
“谢州统,陛下屡次要你联合周冰,你却总是百般推诿。”那赤族上督又道,“圣旨,可不能这样违抗啊。”
“我自有主张。”谢娇懒得与那人废话,她直说道,“烦请你禀明陛下,张将军入狱以致后来屈死,都与周冰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如今周虎消失,则父债子偿。谢娇便与周冰有不共戴天之仇。与他联手实难做到,还望陛下原宥。“
听谢娇这样说,那上督愣了半晌,突然道:”这样吧,烦请谢州统随卑职一道,去见那奉旨到北都来的将军。他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州统把情况与他说了,他不比卑职这种小官,到时候也好与陛下回话些。不知州统意下如何?“
谢娇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对那赤族上督道:“如此甚好。待我先将这军服换了,我二人趁夜混出城去,与你去见那来的将军。“
“大州统请便。”那赤族下级军官躬身道。
夜里,谢娇带了十几名军官,摸黑出城,他们跟在那赤族上督后面,往城西方向飞奔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客栈。赤族汉子与客栈相熟,自有人来牵了马。赤族上督便把谢娇引到一间房前,对她说道:“将军正在房内恭候大州统到来。”
“你们在此侯着便是。”谢娇对身边的十来个军官模样的人道完,做了个手势。
谢娇走进那房子,门随即从外面锁上了。她定睛一看,房里果然有一人,正背对着她站着。那人看来身形魁梧,似乎是个能打之人。
“谢州统。”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你是陛下派来的心腹?”
“对。”那人阴冷地笑道,“我便是大赤陛下的心腹,豹卫队首赵嘉!”
“你们都是赤国人?也没有什么皇子?”谢娇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对么?”
“不。”赵嘉摇摇头,“范授不配合我,我便杀了他。再用禹国的秘术,取下他的面皮,使人扮作他的模样。”
“你们都是冲着我和我手里的土地来的吧。”谢娇问。
赵嘉将手中的“赤威”刀掣一把掣出,大喝道,“谢娇!没有时间与你废话。你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归顺我大赤,我们给你将军的衔,继续让你驻守北方。另一条是你被我杀死,大赤立刻便会进攻纳北,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地盘,同样也会归于我大赤治下。”
“其实还有一条路的。”谢娇冷笑道,“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是谢娇!前些日子,一个赤族汉子屡屡对我说什么太子归来,要我归顺于他。你可以想想,随便来个什么人,就想夺我的兵权,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可我为什么还要假装同意呢?这不过也是为了利用皇长子的名声罢了。同样的把戏,你们或许能骗得了张将军,却难骗我谢娇!”
“是吗?谢州统。”赵嘉仍然故作镇定地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何还会来此受死呢?”
“哈哈哈哈。”谢娇大笑着突然冲到门口,大喝一声,“进来吧!”
“啪!”一把重刀将门锁从外面劈裂,赵嘉看到门外躺着一片赤国军士的尸体和围满了客栈的谢娇亲兵。
谢娇慢慢地走出那间房子,从一个高级军官手中拿起自己的披风披上,然后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个客栈里面,所有赤国籍的人,无论身份,都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