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吗?
她承认,她喜欢云绯墨这个人,哪怕从一开始,她于他,就只有算计,这半年来,若没有他的存在,她不会过得如此坚强。
尽管,死死挣扎一番,终会从蛹中破壳,可那痛的过程,或许就不会掺杂了那些许的甜。
仅一滴,就渗入她的骨髓,让她在痛的同时,至少,还有那一抹甜,能够中和掉那钻心的疼。
本以为,知道了真相,她会做出报复他的举动,意外的,听了他简单的几段话,外加那轻柔的笑,手心的冰凉,她将自己的委屈和愤怒悉数抛置了脑后。
她何时变成如此温顺的人,不,她没变,变得也许就是自己面对的那么一个人。
昨夜,她哪里用得着自己做宵夜,一声吩咐,何种美味佳肴没有。
漫步于他宫殿前,呵呵,华毓秀,你承认吧,你只是想去看他,有目的的,见他宫内灯火通明,几乎不做多想,她亲自去了厨房。
一干嬷嬷婢女吓坏了。
整个宫殿,何人不知,她就是北云的王亲封的妃。
一干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亲手和面,弄成细条,煲汤,下面,一步一步的,熟稔而细心,直至香味袭人,她和婢女消失在夜色。
瑞冬开始是拒绝的,她看出了这人有些不喜她,于是她才故意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出她所料,瑞冬应允了。
本来,她可以亲自送去,可二十几年的人生,她何曾做过这等矫情之事,举步又止,来回多次,她干脆让他人转送。
也不知,那面,他吃了没有。
也不知,那味,他喜欢了没有。
也不知,下次,他还想不想吃。
女子情丝,果真磨人。
仍记得,她那阿宅好友,扯着纸巾,哭得稀里哗啦,面对她的不以为然时,曾愤愤的说:“华毓秀,你等着吧,让你那么嚣张,总有一天,上天会派个人来收拾你。”
她耸肩一笑:“想收拾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那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到达了另一个时空,因为一个古人,就崩堤了她守卫了二十几年的防卫。
七零八落的。
闭着眼,随手就抓旁边石桌上的水果,一摸,温热的。
云绯墨?
不,不是,他手的触感不是这样的,只一次,她便记住了他的温度。
猛地睁眼,一个做贼心虚的俊俏少年脸上哂笑,手中正抓着一个青果。
“是你。”她赶紧放开,身体坐直。
“皇嫂。”少年讪笑,俏脸上微红,带着被人抓包的窘迫。
华毓秀不禁好笑,亏他还是一国皇子,怎么倒像是偷拿主子东西的小厮一样。
环视了一干低眸不言的宫女,眸色深了深。
少年心思一转,便知,忙道:“还望皇嫂不要怪她们,是我要她们噤声的。”
华毓秀不置可否,刚想唤他,却不知他叫何名,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落座,咬了一口青果,笑道:“云绯黎。”他又解释,“本想去四哥那里的,瑞冬却说四哥去千流了,闲逛一番,往回走的时候,恰好路经此地,一时口渴,就想进来偷个果子吃,不料竟被皇嫂抓住了。”
四哥,云绯墨排第四吗,呵呵,几年前,他一回来,北云皇室子弟排名第四以后的,又让他搅乱了一番吧。
“直接来拿便是,何须用偷。”再者,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皇家的。
云绯黎笑道:“怕皇嫂是个不好相与的啊,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从前四哥后宫从无一人,我也直来直往惯了,突然冒出个嫂嫂,倒生出了几分忌讳了,要是被母后看到了,指不定又要拿宫规伦理唠叨我一番了。”
“那现在为何不怕了?”华毓秀笑问。
云绯黎嘻嘻一笑:“皇嫂看起来不像不好相与的人,反正都已经走进来了,母后要骂就骂吧,只是,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今天不得到答案,我实在难以入眠。”他开始细细盯着她的脸,一脸怪哉道:“很多宫女太监私下都曾言,说你长相那个……。”
他有点说不下去,华毓秀笑着接过:“很丑是吧。”
云绯黎不好意思点点头,“难道是我眼光出了问题不成,我个人觉得皇嫂长得挺好看的,清新如水,恬静如菊,虽无百媚之姿,却自有一番丽然,看起来和皇姐皇妹们,有些微许不同,可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华毓秀淡笑,朝方才就有些不安的石榴招了招手。
云绯黎也瞧了碎步而来的石榴一眼,眼中有着一丝不明。
待至跟前,华毓秀轻声吩咐:“去端一盆水过来。”
水?桌上不是油壶清茶了吗,而且还是一盆,要来何用?
石榴却猜出了几分,面带豫色,唤了一句:“娘娘。”
“去吧。”
不多时,石榴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放于石桌,退至一旁。
云绯黎眼中更加不解了。
捧了一掬清水,泼于脸上,连续几次,用备于一旁的手绢擦干净,方才抬眸,朝着前方轻轻一笑。
一脸的小雀斑,呈现于蜡黄的皮肤上,露出了一口白牙,散发着白森之气。
在石榴的意料中,云绯黎突然惊叫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退,瞬间跌坐在地,俊脸上,一片见鬼的青色。
“现在,九弟还觉得我清新如水,恬静如菊吗?”华毓秀故意弯身凑上前去,唇边的一抹笑,看起来,越发的阴诡。
云绯黎强忍住心悸,才没做出继续往后退的举动,只是脸上的惊惧早已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说实话,你还是第一个夸我的人呢,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她又坐直了身子,浅笑盈盈的看着那吓傻了的少年。
石榴抿唇,笑意若隐若现,其他宫女先前早已见过华毓秀真容,此时倒没一个惊讶的,个个垂着眼眸,敛去了眼中的笑意。
瞧那一脸见鬼的九皇子,就知吓得不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呢。
其实华毓秀面容并没有多么丑陋,只是和先前化妆过后的形象,有着太大的差异,两个极端,一对比,才另云绯黎一时间难以接受。
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他“咳”了声,站起身,却是再也不敢坐在石凳之上了,干笑了两声,文绉绉的跟华毓秀告了辞。
听闻,九皇子云绯黎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府中的妻妾美人,让她们当众净面,自那之后,每逢看上他心仪的女子之后,皆会让她们净面,这个奇特的习惯,直到某日他遇到了真正的心爱之人之后,方才终止。
入夜,零星散落,灯火迷离。
清梦中,华毓秀翻了个身,肩上的云绸薄被滑落在腰侧,绣花的一角已然落在了白玉砖上,点点明火摇晃中,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薄被重新给她盖上。
不明气息悄然而来,华毓秀眼皮子微微一动,落在枕边正要抽出枕下匕首的手,在闻到那熟悉的气味之后,岿然不动。
她故作不知。
假装翻了个身,隔绝了那落在自己脸上视线。
一盏茶的时间,倏地从指缝间溜走。
帷幔飘舞,那身影仍在站在床榻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这让明明醒着却要装睡的华毓秀抓狂不已。
深更半夜,站在人家床边,静静的凝视着一名女子,他到底是何用意。
她可不认为他这是想念她了,尽管,这个想法一跃入脑海时,她心中传来一丝丝的喜悦。
麻蛋的,不装了。
睁开双眸,她干脆坐起身,却不料,肚子太大,还未坐定,一个后仰,脑袋就要磕在床围上,衣诀一飘,冰凉的触感渗入她的皮肤,那人已然拉住了她下意识晃起想要抓住什么的手,让她得以幸免。
对上他的眼,她不自在的说了声:“谢谢。”
清凉隐去,手掌覆盖那相触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不属于她的温度,令她——有着微微眷恋。
“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来干什么?”周围太过寂静,她急需一些声音,来打破她心中的紧蹙,也知不能吵醒她人,她说得很低很轻。
云绯墨静凝了一会,道:“原本你回千流后,就想要天瑶替你看看,奈何,他突然任务缠身,直到今晚方才回来,朕,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明日他会进宫替你查看,也免得你没点准备。”
“来看就看,又不是见情人,要什么准备。”她咕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而生出了一缕不满。
云绯墨突然在床沿坐下,华毓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给他让点位置,可落在云绯墨眼中,却是不愿他的接近。
她一袭白色单衣,齐腰长发披散开来,散落了不少在胸前,小脸尖尖,容貌丝毫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唯独一双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亮得如同月下的湖面波粼,褪去了平日里的锋芒和锐气,娇小柔弱得似那枝头花骨朵。
“昨晚,你做的面,味道很好。”他却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华毓秀一怔,随即一喜,小脸明媚:“那当然啊,为了学好那本领,我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呢。”
原来,真的是她做的,方才也不过是一句试探而已,她自幼被关在偏僻小院,这厨艺,也应该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吧。
“难得你有心。”听陆离说,昨夜,她端着那碗面,在宫殿外踌躇了许久,思及此,一颗心,竟然微微软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