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觉得自己的推理应是无误,但却在皇后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这在这时,房间里的四名太医推门而出,而后齐跪地扣头道:“臣等无能,无法保住龙胎,请皇上治罪。”
这结果早已是众人预料之内了,程曦抬眼看了看皇上,只见其依旧面无波澜,只眉头一直紧蹙着,只见其问道:“元才人怎样了。”
“回皇上,元才人头部受到撞击还在昏迷之中,但应无大碍。”为首的一名太医回道。
程曦认得他,那日皇后宫中在众人面前给元夕诊出喜脉的也是他,这徐太医乃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太医令,深得皇上和皇后的器重。
“罢了,你们也尽力了,现下你等好好照看元才人,切不得再有闪失。”皇后吩咐道。
“是!”众太医听令便又回到房内。
过了几刻,众太监与侍卫带了数十名宫女而来。其中也有自己园中的七名常侍,包括梧璃、平儿与安儿。
“回禀皇上、皇后及众位娘娘,除田美人少一名叫文儿的宫女,其他人都已到齐了。”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傅锦上前禀报。
“你们去闻一闻谁的身上有菊香。”皇后对着芬儿与芳儿指道:“先从本宫的人开始查!”
两人应了便去一一牵起宫女的水袖细闻。
皇后宫中的人数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人数,但最后却被一一否定,直至检查完最后一人,芬儿才回禀道:“未发现带有菊香的宫女。”
程曦心头莫名涌过不禁一阵不安,若不是皇后的人,那又会是谁?程曦看着低头跪落一院的宫女,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这种感觉越发让忐忑。
“可都细细检查过了?”见那二人点头,皇后又道:“那便检查赵婕妤的宫女吧!”
赵婕妤本是性急之人,听到第二个便要检查自己,心里极是不平,刚欲顶撞,却看到皇上也在看自己,气焰顿时低了下去,只得转向两个宫女道:“可都仔细查清楚了!”
芳儿与芬儿听令起身再去检查,而结果依旧是没有。
而待第三个田美人的宫女检查依旧一无所获后,站累的赵婕妤忍不住道:“菊花香本就清淡,过了这么长时间,散没了也说不准。”
“那也要等查完了再说。”皇后对着两个宫女道:“到程才人了,你们继续。”
程曦不禁握紧了拳心,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自己的直觉很少有错,但程曦只希望这次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只见芬儿与芳儿两人各自拿起梧璃的两边水袖细嗅,片刻之后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接下来是平儿和安儿,也都无可疑之处,但在轮到岚春的时候,程曦看到她惊慌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竟然是她!
“是这个宫女!”芬儿与芳儿立刻惊叫道:“她身上有菊香!”
“什么!”众人皆走上前去。
御前太监李傅锦拉起岚春的袖角,细嗅了几下后惊讶道:“果真的有股淡香,虽几不可闻,但确实是菊香。”随后怒道:“大胆宫女,从实招来,你身上为何会有菊香!”
“奴婢,奴婢……”岚春颤抖道:“奴婢喜菊,便在衣柜里放了菊花,所以衣物上才有菊香。”
“是么.?”皇后疑惑道:“派人去查一下她的衣柜,可否有菊花。”
岚春一听,立刻叩头哭道:“奴婢撒谎了,奴婢衣柜里没有菊花,皇上皇后饶命啊!”
程曦此时已是面色惨白,看来自己果又落入圈套之中了。
“大胆!竟敢欺君!”李傅锦尖着嗓子吼道。
只听皇后怒道:“事已至此,你这贱婢还不承认谋害龙胎之事么!”
岚春拼命的摇头,头发都已散了下来:“不管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听令行事,程才人救我!”
听他竟这般言说,与她并排一起的安儿抬手便给了一记巴掌:“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胡说什么,才人向来心善,怎会谋害她人,你再胡言我撕烂你的嘴!”
程曦刚欲阻止,却听皇后怒道:“放肆!你这贱婢竟胆敢在皇上面前造次,来人来,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不要!”程曦忙走上前去:“她不是有意的,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开恩。”
此刻的程曦只觉头晕不已,却只得硬撑清醒道:“皇上,当前查清事实为先,臣妾亦是不明,为何岚春这丫头要诬陷于我,你必要为臣妾辨明真相啊。”
“才人您不能用完奴婢便弃奴婢与不顾啊!”岚春捂脸跪行上前死死抱住程曦的脚腕,程曦本就身体不适,更是无力挣脱,只听岚春涕泪哭道:“您不是说最讨厌元才人名字与你同音吗,您还是说她一介低贱宫女不配怀有龙种,且您不能有孕,便也最看不得别人生子,所以才安排奴婢今日行事的吗?”
这番诬陷之话,让梧璃听得已是愤怒已极,恨立刻上前不能将这满口胡言的岚春撕碎,但一旁的平儿却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给程曦添乱。
“妹妹!”皇后惊讶道:“你怎会这般狠毒?”
“程才人,元姐姐如何招惹你了,她一向低调行事,温和待人,只为平平安安生下龙嗣,你的心为何如此歹毒,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千梅与元夕感情深厚,此时亦是哭了起来:“枉元姐姐还说你为人最好,要与你多来往,没想到今日竟拜你所赐,得了这般不幸的下场!”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婕妤冷哼一声道:“谁能想到程才人这温顺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虎狼之心。”
程曦垂睫听完她们的控诉,终是抬眼看向煜辰,淡淡地道了句:“皇上信么?”
皇上与她对视了片刻便转向归路一地的宫女道:“那个叫平儿的丫头是贺府二少夫人园里的丫鬟吧。”
程曦先是心中咯噔一下,随后神情逐渐暗了下去。
虽他只问了这毫不相干的一句,但程曦便已了然他心中所想。
自己与平儿暗害贺府二少夫人胎儿一事,想必他是知道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二少夫人并未怀孕,只是自己施计让众人误以为她流产来报复大少夫人的。
而他,却认为自己早已有谋害别人的先例,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一直就是善计的毒辣之人!他不信自己,从来不曾信过……
程曦的心从未有此冰凉过,即便经历几番生死也从未觉得如此绝望与疼痛。
一直以来,自己还以为眼前的皇上只是愤恨和嫉妒,而以往的九王煜辰应对自己是真爱。
程曦刻意将皇上与九王两者分开,总觉得总有一天自己能与他消除误会,重新将原来的煜辰找回,可现在连这一点寄望也幻灭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自以为……
程曦身心俱碎,好一番力气才道了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皇上看了一眼程曦:“程才人禁足佛堂为死去的孩儿抄经千遍,祝祷悔过之后再听发落!”
程曦跪地恭敬叩了一首道:“谢皇上。”
这处置算是极轻的了,在场的女人无不愤愤不平,但奈何皇上发话,也无人胆敢反驳。
“那这宫女……”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岚春嗫嚅道。
皇上想也不想便道:“立刻拉出去乱棍打死。”言罢便甩袖而去。
一旁的侍卫听令,上来便将匐在地上的岚春拉走。
岚春惊惧叫道:“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啊!”
侍卫已经她拉离了众人视线,却还能依稀听到她大喊着皇上饶命!程才人救我之类的话,但又有何用,终不过是惨死的下场罢了。
见皇上走远,皇后厉道:“今日之事,不得言传,若日后听到有人乱嚼舌头,必当严惩不贷!”言罢皇后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都散了吧!”
众人听令,便各自带着宫里的人离开了。
“程才人请吧!”一个太监走了上来不阴不阳对着程曦说道。
程曦未理她,走到梧璃等人面前,压低声音道:“都老实呆着,小心保住性命,等我回来。”
看众人含泪点头,程曦才又走了回来,对那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那太监冷哼一声,顾自走在了前面,程曦叹了口气亦随之而去。
程曦跟他走了许久才到了佛堂,程曦直感觉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也不知道为何,近日自己受不得一点劳累,尤其今日几番快要晕倒,全凭毅力坚持才挺了过来。
听着那太监将门从外插上,程曦无力的跌坐于蒲团之上,抬眼看向正垂视自己的高佛更是悲从中来,不禁喃喃问道:“您可是都看见了么?就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么?”
程曦擦干不经意掉下的眼泪,起身走向一旁的案几,默默的开始抄写经书。
不管那孩子经谁人之手而亡,但都本该是这世上的一个美好的生命,若能为他做点事情,程曦自是愿意的,且程曦自己亦需要找些事情做,用以平复内心破碎淋漓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