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葛振刚一大早就上班去了。吴海清看着葛振刚买的早饭,也没胃口吃。她翻来覆去地琢磨,薛丽丽发了财,成了百万富婆。上官劲夫出了国,就要挣大把大把的美元,还可能加入美国籍。他们都在想方设法的挣钱,挣大钱。难道自己就不如他们,比他们差吗?
想当初干经理的时候,她是家里第一个挂bp机的人,等他们挂上bp机,她已经换上汉显bp机了。那时候,她在娘家婆家的地位最高,全家人都有求于她,看她的眼色行事,所有人都对葛艺华最好。
现在可好,就连哥哥和父母,也突然之间对大龙好得不得了,还不是因为她下了岗?他们似乎一夜之间就比她强,这怎么能接受?她从来没输给他们,而现在输了,这是眼睁睁的事实。在以前,她根本没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他们算什么东西,全是白吃饭的,谁的本事也没有她大。现在可好,哎!不行,绝不能输给他们,一定要比他们强才行。可是,眼下该怎么办呢?
吴海清觉着哥哥的话有道理,领导之所以躲着她,撤了她的职。绝不仅仅是因为没陪领导喝酒,关键问题,就是因为这些年,没给领导送礼,没跟领导靠近。小段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她,那是因为念着旧情。她曾近对小段有过帮助,可是眼下,她已经不是饭店经理了。怎么才能让小段继续帮她呢?要想过刘总这一关,就必须先打通小段的关系。小段和刘总的亲近关系,集团公司谁不知道。对,先从小段下手。想了一上午,最后决定,给小段买一条好烟,买一条能拿出手的好烟送过去。
吴海清给小段打了传呼。很快,小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柔声柔气地说:“段领导,我姐夫从国外寄回一条好烟。俺葛振刚不吸烟,他让我给你送去,你在哪儿?”
“你别客气,姐,对了,你那个事办的怎么样了?”小段问。
“我一直没见着领导,也不知道他们,他们都在忙什么。你可是姐的救星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帮我,我可就死定了。”她哀求的腔调,段鹏听得真真切切。
“姐,你别着急。你,吉人自有天相。这几天,领导们都很忙。刘总要出国考察,下个星期的飞机。他明天上午八点半到九点半,在集团办公大楼开会。对,五楼的会议室。老总们开碰头会,研究今后公司改革发展的大势。这样吧,在刘总出国前,你最好见他一面。你最好在八点半以前,到刘总的办公室门前等他。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那好,我说了。你觉着行就行,要是不行的话,全当我没说。你最好是准备点钱,要是有美元更好。没有美元?没有美元上银行去兑换啊。多少你看着给。哎呀,给钱的事,让我怎么说呢?要不你给五百美元吧。我说,姐啊。如果这事办成了,刘总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真的。他这个人,我不了解,谁了解。说起来,他这个人很哥儿们,很义气。是,你说得对。朝里有人好做官,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再告
诉你个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次刘总出国考察,那可是上级组织部门的安排。你不信看吧,咱们集团,马上就会有大动作,集团中层以上的领导班子肯定会有一个大的人事变动和人事安排,就连集团的性质恐怕也要有很大的变化,市里的大领导到那一天也要来的,你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到那个时候,集团公司到底是私是公还不一定呢?是国家的还是个人的也都很能说。”
吴海清赶紧给葛振刚打电话,让他抓紧来家陪她一起办事。然后,把家里的存折都找出来,挨个对比着,哪张存折的损失最小。从银行里提出钱,算计着损失的利息,想着这些钱很快就不属于她了,心疼的连连摇头叹息。
等葛振刚来了家,夫妻俩按照小段的指点,来到当地最大的银行。吴海清从银行储蓄所里,提出五千块钱,装在小坤包里。这些钱,对她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尽管身旁跟着葛振刚,她还是担心被小偷偷去,紧紧张张害怕得要命。
银行门口聚集着三四个鬼鬼祟祟的人,只要有人进出银行。他们赶紧凑过去,低声问道:“兑美元吗?有外汇卷吗?”然后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原地溜达两步。
吴海清瞅着一个还算老实的中年妇女,向她打听了行情,她要价8.5兑1美元。比小段说的黑市价格贵出许多,两个人讨价还价了好长时间,对方也没答应。
吴海清不甘心。想了想,觉着还是给小段打电话,问问小段是什么意思。她说:“段老师,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你怎么也得帮你姐姐这个忙,你干脆帮我把事做到底吧,你帮我兑换美元,好不好?银行门口那些人,我怎么看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我害怕上当受骗。”
“行啊。”小段笑着说:“我下午正巧要拉着财务科的人到银行。你在南面的十字路口,等着我。”
夫妻俩整整忙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在婆婆家吃完饭,回到家。吴海清拿出信封里的五百美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花绿绿的美国钱。
吴海清一张一张地数着,接连数了好几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葛振刚,被节目里有趣的表演逗得咯咯笑。
吴海清边数钱边问:“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办成?要是刘总不收钱怎么办?我可真就麻大烦了。最好是刘总收下钱,我的事还有点戏。也不知道他说了算不算。万一他说了不算,收了钱又办不了事。那可怎么办呢?”
“我砸碎他的脑袋!让他叫我爹。”葛振刚瞪着眼,扭头看着吴海清吼道。
吴海清吓了一跳,抬起头阴沉着脸不耐烦地说:“哎!好了好了!我说你这个人,动不动就砸啊,打啊得。你在家里吆喝什么?有本事你把事摆平了,还用的着让你老婆受这么大的气,我说你这个人,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葛振刚知道她生气了,便不再看她,继续看电视。
吴海清直起身子,往沙发里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把钱装好。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丈夫一眼,长长地喘着气又说道:“他要是办不了,把钱再退回来。我的麻烦可就大了,说明我的事就没戏了。”
葛振刚还想安慰妻子,他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大不了,来家再谋职业,上哪儿还找不着活干。那么多倒闭下岗的,也没看见谁跳楼,谁饿死。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中国人。”
“话不能这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总不能跟盲流要饭的比吧?再说,我要是真下了岗,能干什么?你能挣钱养活我吗?就你那千八百块钱,能够孩子上学就不错了。下了岗,呆在家里。我还怎么有脸见人,我的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吴海清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烦得葛振刚索性不看电视,闷闷不乐睡觉去了。直到睡觉前,吴海清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