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不管有没有客人,毕师傅想到哪儿就教到哪儿。毕师傅地精心传授,再加上任慧芝天生的悟性,求知的欲望和少女的细腻,以及内心里对人生目标的追求,她很快就能独立理发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她的理发技艺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毕师傅。她相信,总有一天会超过师傅,肯定比师傅强,也一定能开一个比师傅还大的理发店。
起初,那些爱挑剔的老客户瞧不起她,不敢用她,害怕她把他们的发型理坏了。后来,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她,羡慕地说毕师傅真有福,收了个比仙女还漂亮,比一般人都能干的天才徒弟。
理发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尤其是那些五六十岁的老爷们儿。一传十,十传百,演绎虚构着师徒俩的故事。人们喜欢听传奇,看热闹,许多人纷纷离开原来的理发店,来到这儿,找任慧芝刮胡子理发。
在这个期间,任慧芝在工厂里的工作可以说是心不在焉,接二连三地出错。孙工长找过她几次也不见效果,就气呼呼地去跟陈主任回报,说:“任慧芝是不是有毛病,批评她,她还笑滋滋得。表面上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内心里很不服气,你看看她那个幸灾乐祸的得意劲儿,就好像她中了大奖似的。我说说别的姑娘,她们不是愁眉苦脸,不停地掉眼泪,就是强词夺理,满肚子理由。她可好,满不在乎,我可没见过,像她这么脸皮厚的女孩子,干脆开除她算了。”
陈主任沉思了片刻,说:“开除不好吧,有什么正当理由呢?一不偷,二不抢,三没犯大错误。再说,她们这一批都是同乡同村的,她一个小姑娘家,要是真被开除了,她的脸往哪儿放。真要是想不开,闹出点人命来,咱们可真就麻大烦了。你再找她好好说说,了解了解情况,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要是真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劝退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辞职。”
“跟个庄户妹子,还用费这么大劲儿?”
“可别瞧不起人,庄户妹子怎么了?谁他奶奶不是庄户妹子?谁他奶奶的奶奶不是庄户妹子?没有几个。山沟沟里有马列主义,鸡窝里照常能飞出金凤凰。年轻人呐,人不到一百岁,可别笑话人呐。笑话别人,不是歪嘴就是瘸腿,笑话人是会遭到报应的。你别不信,要是真摊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去吧,好言好语地劝导劝导,千万别把事闹大了。”
陈主任就是在农村长大的,他媳妇也是他从农村带上来的。孙工长瞧不起农村人,让他很反感,本来还想说些难听的话,训训孙工长,可是又忍住了。
他暗暗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没有农村人你吃什么?饿死你个兔崽子,你奶奶的,就好像你祖上从来就是达官显贵似的。
孙工长挨了陈主任一顿训,憋了一肚子怨气,不就是一个庄户老巴子嘛,凭什么费这么大劲儿?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孙工长心里窝着火儿,他怎么可能好言好语地劝导任慧芝呢?他找到任慧芝,板着脸很不客气地说:“你要是再出现产品质量问题,爽给我卷铺盖走人。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孙工长为了显示他的威仪,连续几天找任慧芝的毛病,接着又扣了她两次钱。
任慧芝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真被厂里开除了,让小姐妹们传到村子里,她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幸好毕师傅和客户们对她好,又有一大群人围着她,又说又笑。
古人不是说“学有所长,术有专攻”嘛,与其脚踩两只船,还不如一门心思学理发。反正在理发店已经得心应手,能够长期呆在城市,开个属于自己的理发店,才是最终的目标。
任慧芝在工厂里,每多呆一天,心事就多增添一分。既然工厂呆不下去了,还不如辞职不干的好。什么事也指望不上哥哥,也不想指望他。既然哥哥能闯出一片天地,那就跟哥哥比一比赛一赛,看看到底谁比谁强,谁比谁混得好,谁比谁更有出息。哥哥在的那个城市,号称东方瑞士赛巴黎,而自己在的这个城市也不赖,号称东方威尼斯赛纽约。从哪方面讲,一点也不比哥哥差,哼!等着瞧,现在必须想办法寻找出路,找一条能够留在城市扎根发芽,结出果实的出路。一定要在这座城市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比哥哥强,比任何人都强。对!一定要闯出一条路,在这座美丽富饶的大都市打拼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
任慧芝决定辞职和直接在理发店干,跟毕师傅说了以后。没想到,毕师傅爽快地同意了。
第二天,在车间工作台上。任慧芝看见孙工长歪着头,斜楞着眼走过来。她笑嘻嘻地慢慢站起来,向孙工长迎过去。孙工长没好气地瞪着她,说:“刚上班,就想溜号?偷懒耍滑是吧,回去!干活去!”
任慧芝依旧笑嘻嘻慢条斯理道:“我娘病了,身体不好,让我回家照顾。我不想干了,要回家。”
“没假!想回家可以,写辞工报告,别回来了!没人稀罕你,多余的。”
任慧芝从口袋里掏出辞工报告递给他。“昨天晚上,就写好了,你看行不行?”
孙工长从任慧芝手里猛地拽过辞工报告,迅速地看了一眼,鼻子哼了一声道:“你早该交辞工报告了,算你聪明。就算你不交辞工报告,这几天,厂里正在研究怎么开除你呢。既然这样,按照厂里惯例,扣你一个月工资,其它造成的损失就算了,不扣了。”
任慧芝想,“其他造成的损失”,我给厂里造成什么损失了?她不想跟他理论,知道他没什么本事又不讲道理,就会平白无故的耍威风摆架子,总是耍横欺负她们这些农村妹子。
任慧芝挺胸昂头板着脸,毫不示弱地说:“行!没有就没有。要扣钱你就扣,反正你们说了算。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我想要,你也不会给,不要就不要,有什么呀。哼!”
“你!你再说一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算什么强龙,你也配叫强龙?庄户丫头,农村妹子,这就是在厂里,要是在厂外。”
“怎么着?你还敢打我不成?你有这个胆儿?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你个小人!”任慧芝朝孙工长恨恨地瞪着眼,一扭头回宿舍收拾铺盖去了。
跟厂里办完手续,她背着铺盖哼着小曲走出工厂大门。一路上,她欢快地唱着小曲来到理发店。
任慧芝二十四小时吃住在理发店,晚上铺上铺盖睡在沙发上,早晨一大早就起床收拾,早早地开门营业。她又恢复了先前活泼开朗的性格,每天兴高采烈,见了客人就笑,大爷长,师傅短的打招呼,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高兴的事藏在她心里。
横芳芳听说任慧芝辞工不干了,很是奇怪,她想任慧芝都干不了工厂里的活儿,她凭什么在这里出苦力,有乐乐呵呵挣钱的门道,凭什么有福不享,自找苦吃。她更不甘心留在厂里,让任慧芝笑话,索性也辞了职,直接来到美容店重操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