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涛抬头看了看天,“每个月只能领四只那东西,怎么能够呢,有一次我们没忍住,所以她就怀上了。”
程珣在心里说,张小涛你真不要脸,这事都忍不住,怪不得你四级工老考不过。
“程珣你够吗?”
“什?”程珣看了看张小涛,“困死了,你快回去吧。”
第二十六章
向晚再见到程珣, 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她骑着自行车赶到招待所时,天已经黑透了, 程珣问她中午怎么不过来, 向晚说她们中午加班,午饭都是在船上吃的。
“什么活啊,这么急?”
“元旦节不是放一天假吗, 消防舱的电缆还没换完。”,向晚从网兜里拿出饭盒,“我给你从食堂打的饭。”
程珣拨了拨向晚额前的头发,“怎么这么多汗, 骑车骑的吗?”
“没有,我和姜慧茹去浴室洗澡过了,头发没干。”,说完这话, 向晚在床上坐下来, 想起了谢晓涵,程珣拉开椅子, 回头看了看向晚, 问她怎么不过来吃饭,向晚说她吃过了。
今天浴室的人不多,只有六七个女工,向晚和姜慧茹照例躲在角落里,谢晓涵则和机关的几个女的, 站在对面的一排水龙头下, 中途, 姜慧茹让向晚看谢晓涵, 向晚觉得好笑,都是女的,干嘛去看人家,可是猛然间,她想起点什么,就抬头朝对面看过去。
水汽在浴室中间形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屏障,向晚一开始没看出什么,因为谢晓涵是侧着身体的,她只觉得晓涵的身材很好,那么纤瘦得体,不像她一样,总被人议论,可随着谢晓涵缓缓转过身,向晚一下呆住了,但她没有让这种不恰当的表情持续太久。
机关里一个比较年长的女性,开玩笑对谢晓涵说:“小谢,以后让你们家小李轻一点,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虽然说你们俩刚结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但女孩子那个地方多脆弱,哪能下手这么重。”,她旁边的女工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下的是手?”
谢晓涵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她就是瘢痕体质,姜慧茹凑到向晚耳边说:“黄师傅说下手是给她留面子呢,难不成还直接说用……这姑娘也真是的,身上带着这个还来这里洗,到时候,人家指不定怎么传她呢。”
这时,其中有个人把话题引到了向晚身上,“小向不也是刚结婚吗,哎,小向,你们家小程是不是放不开胆子啊?”
向晚要是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出现,她今天打死都不会来,但面对人家的调侃她又不能完全不出声,她含糊的答了声是,再不肯多说,以免给人遐想的空间。
哪知姜慧茹却站出来说:“小程哪里是放不开胆子啊,人家明明是心疼老婆好不好,你们是不知道,小程可宠小向了,人家小两口甜蜜的不得了。”
“哎,说我们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一天到晚跟着人家夫妻俩啊?”
“他们俩是我介绍的啊,我当然知道了。”
“你自己都没男人,还给人家介绍?”
姜慧茹洒脱的撩了把头发,“我没男人怎么了,我没男人就不能看着别人成双成对了,嘁,姐姐就是不找而已,想爬姐姐床的男人多的是,我还嫌他们臭呢。”
几个女工哈哈笑成一团,她们指着姜慧茹说她吹牛。
洗完澡,几个女人一起走进穿衣间,向晚观察谢晓涵,见她好像也没有不高兴,穿完衣服,她还举着一瓶雪花膏走到向晚跟前让她试,向晚不肯,谢晓涵就自己用手挖了一点抹在向晚的脸上额头上,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友好举动,让向晚决定做点什么。
出了浴室,向晚拽了一下谢晓涵,说有事跟她说,于是两个女孩故意走在最后面。
“晓涵”,向晚很懂得交浅不言深的道理,斟酌着措辞说:“咱们女性其实在婚姻中,一直处在弱势的一方,但我们不能逆来顺受,有任何不情愿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因为身体是自己的呀,不能指望别人爱护。”
“你什么意思”,谢晓涵横眉看着向晚,“你是不是觉得他对我不好。”
向晚说没有,她只是在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如果冒犯到了谢晓涵,请她不要在意。
“你跟她们一样少见多怪。”,谢晓涵丢下这么一句话,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向晚想,谢晓涵真的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女孩,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李乘风要是对这样的女孩不好,那他连人渣也算不上。
一个恍神的功夫,程珣吃完了饭,他把饭盒拿到外面冲洗干净,又把昨天张小涛带来的柿饼,用温水洗好,坐到向晚旁边让她吃。
“程珣”,向晚拿了个柿饼,“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程珣问:“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第一件,厂部通知我们下周过去选楼层,咱们马上可以拿到房子了,第二件,谢晓涵不是去上大学吗,原先她在广播站的工作将由我来做。”
程珣摸着她的后脑勺问:“那你还在维修组吗?”
“在啊”,向晚说:“就是每天晚上下班前半小时去广播室念念稿子,耽误不了我的本职工作,每个月还能多拿三块钱,左老师跟工会推荐的我,真是太感谢他了。”,程珣的手本来还放在她的头发上来回的拂动,听到向晚说到左秋明,他猛地顿住了,然后拿回手,往后一仰,哐当一下躺在了床上,
向晚惊呼一声,推推他的腿说:“程珣你起来,小心背上。”
“没事”,程珣把手盖在眼睛上,极力按住心里的不愉快,向晚说:“你很累吗?”
程珣摇头,“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啊”,向晚怔了怔问:“你说左老师吗,你忘了,我是他学生呀,对了!”,向晚站起来,从布包里拿出一瓶药,走到程珣旁边让他翻过身去。
“干嘛啊?”,程珣的声音嗡嗡的,一点不想动。
“我给你带了药,一个很有名的中医配的,说是用了后不会留疤。”
“有没有疤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在脸上。”
向晚听到这句话简直火大,她爸爸昨天骑了三个小时的车子才把药拿来,她又上赶着过来给他送,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向晚啪的一声把药放在床头柜上,“是没关系,随你便。”
程珣嗖的一声坐起来,拉住向晚的胳膊,把头凑过去,擦了擦她的额角,“对不起向晚,我刚刚不该那么说,我是因为……才突然有了点情绪。”
“你有什么情绪,我在船上干了一天活,还没怎么着呢,你在这里躺了一天,反而耍起脾气来了,你要是觉得闲,明天就去上船吧。”
“明天放假……向晚,你的嘴有时候真的挺厉害的。”,向晚一听就要甩开他,程珣用力攥住她的手,“怎么涂,要脱衣服吗,我刚才说错了,虽然留不留疤,我看不见,但你能看见啊,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看不到,就丝毫不顾及你的想法。”
向晚说:“你想多了,我不一定非要看。”
“我请你看行不行,不花钱,不用票,完全免费。”,程珣注视着向晚,一颗一颗揭开衬衣扣子,向晚忍着笑,使劲推他一把,“谁要看你。”
程珣的眼睛里有股温热的东西,向晚在自己的脸即将烧起来的刹那,别开了头。
“好了”,程珣把衬衣甩在一边,趴在枕头上。
向晚先给他涂了一遍碘伏,然后再涂中药膏,“水泡都瘪进去了,你今晚可以躺着睡。”,程珣伸手一捞,环着向晚的身体就把她带了过来,“那你呢。”
向晚拧上药放在一边,“我还是趴在桌上睡吧,明天我就回家去了,我嫂子可能会赶在这几天生,我怕家里忙不过来。”
“那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向晚刷的一下红了脸,她说:“床太窄了不好翻身。”
程珣伸出拇指一下一下的捋她的眉毛,“向晚我们是夫妻,夫妻在一张床上睡觉并不过分。”
向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休息不好。”
“我没关系”,程珣的拇指渐渐向下,从向晚的脸颊滑到她的嘴唇上,“你是不是心里面很排斥那件事?”
向晚想起谢晓涵胸口上那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如果说夫妻之间要完成那件事,势必在身上留下那样可怕的痕迹的话,她确实不情愿,但她又觉得程珣应该不会那样。
“我并不是排斥,而是觉得,那应该是一件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咱们俩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不能因为结了婚就一定,咳咳,我认为那是对感情的不尊重。”
程珣被向晚说的哑口无言,他的拇指上加了力道,用力刮了刮向晚的嘴唇,然后摊开手掌捧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自己,重重地在她眼睛上印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向晚躺在床上一会儿就困的不行,程珣拍拍她,让她脱了外套再睡,向晚睁了睁眼睛,有点茫然,可当程珣替她解衣扣时,向晚一个激灵就要坐起来。
程珣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放心吧,我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向晚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开口说:“程珣,你的那六十元钱的购货券还在我这里,我明天给你,还有,我还有第三件好事告诉你,明天咱们厂要放电影。”,程珣问她什么片子,向晚想了想说:“卡,卡萨,外国片。”,程珣笑着给她拉上被子,向晚朝旁边一歪,马上着了。
第二十七章
向晚早上醒来, 入眼就是程珣清瘦的背影,他穿着那件洗的有点发黄的衬衫,外面罩一件灰色毛线坎肩, 正把毛巾搭在盆架上。
“你怎么起这么早?”
程珣回头看到向晚, 一下笑了,她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头发炸的跟鸟窝没什么区别, 但黑发掩映中的那张脸却白里透着红,气色好的不得了。
程珣没法说,他被他挤得完全没法睡,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 催她起床吃饭。
“程珣”,向晚站在窗前一边梳头发一边说:“咱们今天去逛逛家具好吗!”
“你也太心急了吧,等拿到房子,水电得检查一下, 还有厨房呢, 得做一套厨具,墙也得重新粉刷一遍, 等这些全部弄完, 再买家具也不迟啊。”
向晚把橡皮圈咬在牙齿里,嘟囔道:“谁说要买了,看看还不行吗?”
“行行行……欸向晚,我好像从见到你,你就梳这一种发型, 这么些年一次都没变过。”
向晚回头面对着程珣问:“梳一种发型不行吗, 再说, 你从什么时候见到我的?我可是记得咱们一起干活时, 你话都不同我讲的,还能注意到我梳哪种发型?”
程珣笑了笑在心里说,自然是记得的,他初见向晚,现在已经没法具体到哪年哪月,但当时的情形他现在还很清楚的印在脑海里,那是一个午后,他跟工友上船修电板,发现维修组除了姜慧茹之外,又多了一个女孩,工友见他好几次把目光放在那个女孩身上,就告诉他说那女孩是后勤保障科的向晚,程珣心想,原来她就是秋天呀,那个文章写的很好的姑娘。
其实那时向晚进厂已经一年多了,她的工作很单一,就是靠着一把力气拉电缆,活多时从早拉到完,但程珣不一定是每天修电缆,他有时候修内燃机,有时候修空压机,更复杂的……也会修。
“我也不是不想同你讲,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该跟你讲什么。”,程珣感叹缘分的奇妙,他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和向晚这么亲密,“让我试试!”
向晚刚想问他试什么,程珣已经撸下她的皮筋,把她按在椅子里,他记得他母亲沈玉竹曾经梳过一种特别漂亮的发型,程珣凭着记忆捞起向晚头顶的一绺头发,然后分成三股,再慢慢往下编,向晚垂着头任他折腾,她不相信他能鼓捣出什么花样来。
一会儿,只听程珣拍拍手说:“好了”,他扶着向晚的肩把她带到盆架前,上面搭毛巾的地方镶了一只小镜子,向晚那双本来平静无波甚至有些怀疑的眼睛,慢慢从镜子里绽放出光彩,她回头看了看程珣说:“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程珣编的这种发型,不同于直接从后脑勺下方起三股编成的辫子,他的这种看起来更时尚,但好像还是跟沈玉竹原先的有点不同,程珣研究了半才想起来,他妈妈当初绑头发好像用的是丝绸带,系在发梢末端,再打个结,显得很温婉,他当即决定给向晚也买一根。
吃完饭,向晚和程珣去了西城区南大街的宝顺家具店,订了两张床,一张榆木的,一张铁的,一共需要两百三十块钱,程珣交完定金问向晚,他们为什么要买两张床,向晚觉得程珣的问题有点笨。
“两间卧室当然需要两张床了。”
程珣趁没人的时候又问她到时睡哪一张,向晚说她睡木头的,让程珣睡铁的,程珣悄悄说,那张木头的足够大,睡他们两个人也没问题,向晚说她才不要。
“我好不容易睡到这么大一张床,当然要自己先独享一段时间。”,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自私,向晚看一眼程珣,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安慰他说:“如果到时候你也喜欢我的床的话,我可以让给你几天。”
程珣说向晚你真大方,很难得的,向晚这一次没有听出程珣话里的其他意思,两个人躲在一边,把手里的钱加起来一算,发现除了拿房子和买床之外,还能有点结余,就又订了一张沙发。
向晚很开心,中午听从程珣的建议去西餐厅吃了顿奶油面,接着程珣又带她来到华侨商店,几圈逛下来,没有发现扎头发的绸带,程珣便问向晚有没有耳洞,向晚说她以前穿过,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死。
程珣让向晚不要动,揪着她的耳垂来回看了看,然后就带着她去了二楼卖饰品的地方。
向晚一听程珣要给她选耳环,坚决不让。
“我整天在船上干活戴这个多不合适。”
程珣说:“女孩子就应该多打扮打扮,这跟你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关系,这是态度,代表着你对生活的尊重。”
“哟”,向晚抬头看着程珣笑着说:“你对生活可是够尊重的,整天穿着短的快到膝盖的裤子,掉的只剩两颗纽扣的衬衫,要是不穿衣服可以上街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光着啊,那就更有态度了。”
路过的人听到向晚这么说,都纷纷朝程珣身上看,他们自然体会不到向晚说这话时的心疼,只以为又是哪个穷光蛋为了讨女朋友欢心过来装大款的。
最后,向晚戴着一副珍珠耳环走出商店,两人去取自行车时,向晚问程珣,“你以前是不是交往过不少女孩?”
程珣不假思索的说:“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懂女孩用的东西?”,刚刚向晚听程珣跟售货员说起那些首饰的材质,简直一套一套的,就像一个在富贵生活中浸淫惯了的公子哥似的,可看看他身上的穿着又觉得相差太远。
“我妈以前很喜欢收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