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自然不知他只动了动,便有人如此下作意淫,心思全在殿门之上。
殿门厚重,关上容易,开门却难。
玉衡伸手去够门闸,脱了甲片的手指上十个血坑,用了些力就疼,他拽了几下,疼的龇牙咧嘴,却未能把门打开。
铃兰凉凉道:玉衡仙君可真娇惯,抬手的事罢了,如此刻意,倒显得是我刻薄了
玉衡偷翻个白眼。
早先在魔界见过铃兰,倒也未觉得他如此阴阳怪气,怎么到了天界,就似换了个人呢?
承华在铃兰身后轻轻拍抚,铃兰撅着的嘴才放下,只冷笑道:玉衡仙君如今已经无能至此了么?
玉衡气极反笑,本想回头怼他一句,却瞥见旁边面含霜雪的承华。
承华道:打不开?
声音极冷极轻,玉衡一个哆嗦,忙去拉扯殿门,手腕血孔又淌出黑血,好容易才将门拽开。
玉衡怕承华挑刺,还回了头,小心翼翼道:打开了。
铃兰胸口发闷。
他听闻玉衡在凌云殿中如同牝狗,已成了个毫无神采,怯弱卑微的淫贱性物。
这次再见,好似确实如此。
玉衡仙君好似是毁掉了。
他卑微,惧怕,甚至毫无尊严。
但那好似只是对天帝承华!
他那双眼睛,仍如星月皓石,里头瞧不见一点污浊浑噩,玉衡仙君睨着他,仍如高高在上,不把他放在眼里。
铃兰磨牙,手上杯盏都要捏碎。
他心中不爽,可玉衡如此听话,又寻不着理由苛难,又灌了两口茶水,倒是把杯子喝空了。
铃兰要提茶壶,却听天君开了口:过来。
这句无名无姓的使唤,指的是谁,自不必说。
承华微微抬手,咒诀下来,束着玉衡的粗链松了,大抵能到殿中。
玉衡心中一跳:过来?
如何过来?
他手脚钻着乌金环,起身都十分艰难,又遭了场磨难,骨子里都透着股绵弱。
他过不去的。
玉衡抬头,与承华四目相对。
堂堂天君威仪万赫,眼神漆黑冷淡,分明面无表情,玉衡仍是一缩,猛的收回视线,他低着头,眼睫垂下阴影,整个人如被铁水烫灼,畏躁煎熬。
他太怕他了。
承华亦放下手上杯盏,桌瓷碰撞哐的一声轻响,惊得玉衡猛然巨颤,身上链条阵阵轻响。
承华冷淡地道:过来。
第二遍。
玉衡哆嗦着动了,他有些预感,承华的话,不能说第三遍。
屋中气氛莫名晦沉。
铃兰手心攥了一把汗。只几个字,他虽未领教过承华那些手段,这般压迫也让他心脏突跳。
这位英俊高大的年轻神君,在帝位浸润百年,早已不是仙藤林中的哑巴师弟。
虽眉眼仍有俊极而现的清雅,却是真龙威帝尊,叫人不敢直视。
玉衡站起来了。
他咬紧牙关,连连喘息,裹紧破毡,手肘撑着墙壁,摇摇欲跌的站起来了。
他本是直不起身的。
可屋中还有铃兰,玉衡仙君极重颜面,死都不可能当着旁人如同只狗一般,爬到承华脚下,更不敢此刻乖戾,原地不动。
玉衡瘸拐踉跄,一步一步,到了承华身边。
铃兰起初还想嘲讽玉衡这摇曳苦顿的模样是故作姿态。
正要嗤之以鼻,却瞧见地上的红脚印,仔细看了眼玉衡裸露出的手脚,等瞧见上头漆黑血孔,顿时头皮发麻。
铃兰瞧见的,承华似是瞧不见,他握住玉衡手腕,手指在玉腕上摩挲,瞧了片刻,才道:师兄瘦了,钉环松了。
玉衡未敢说话。
承华又道:明日铃兰督办,换副新的。
玉衡脸色登时煞白,唇上唯一一点颜色都揉散成藕青。
铃兰本以为玉衡会闹,至少也要掀翻桌子,刻薄几句。
可玉衡嘴唇动了动,最后咬紧了唇,没有言语,眼中有怨愤不解还有卑弱至极的哀求讨饶?
承华道:倒茶。
啊。
玉衡讷讷摸了茶壶,紫檀香木雕的器具精巧,倒也不重,烛舌之下,玉衡手如浅玉,托着那物。
他心里头又恨又怕,难持平衡,用了双手,仍是不稳。
玉衡越抖越溢,越溢越怕,越怕越抖,水液乱溅,湿了天君一点衣裳。玉衡呼吸一窒,眼眶透红,不止手上,人都颤起来了。
茶杯满了,玉衡抖得收不了手。
承华扶住玉衡手掌,稳了他的动作。
承华天君道:好了。
见承华无意借此发难,玉衡舒了口气。
承华收回手,玉衡手上一沉,正要将紫檀茶壶放回桌上,却见铃兰推了杯盏,道:呦,仙君既然提起了茶壶,也替我倒一杯吧。
玉衡抬头,正对上铃兰恶劣薄鄙中带了几分兴起窥探的眼神。他是是真的好奇,这位玉衡仙君,被调教到什么深浅。
好似,真的已没了底线。
玉衡脸色冷了。
他道:好。
伺候铃兰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玉衡手托着壶,给他倒了杯茶。
铃兰嘬了一口,嘴里浅浅琢磨了两下,道:这太凉了,仙君帮我重新泡一壶吧。
这样场景,如此似曾相识,玉衡牙齿磨得咯吱做响,正忍不住要叫他滚,却听身旁承华淡淡道:去吧。
玉衡长吸了口气,托着茶壶去内殿换水。
他走出一步,脚下忽的踉跄,喉底闷哼一声,险些将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低头才链子被人踩了一脚。
铃兰抬起脚,笑道:抱歉啊,仙君,并非有意,并非有意
承华天君道:不必。
啊?铃兰心中一惊,以为是他做的太过明显,惹得帝君不悦,正要解释:我
承华天君指尖一亮,将铃兰说凉的那杯茶用灵力烘热,淡淡道:你不必同只狗说抱歉。
铃兰点头,坐的离承华更近了些。
玉衡嘴唇上咬出一圈牙印。
玉衡仙君气得头昏,自我劝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必和这种畜生一般见识!
心下重复数遍,可算好受一些,抽抽鼻尖,一步步挪进内殿,废了十分的力气,换了壶热茶。
他把铃兰刚空了的杯子里倒满,见他喝了一口,又道:啊呸,这也太烫了!仙君是不是故意不叫我好?去再换一壶!
玉衡安安静静站在铃兰身边,忽而笑道:好啊。
说罢,铃兰脸上骤然一烫,啊啊大叫,被泼了满脸热茶。
玉衡:给你脸了,是不!
承华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后面会讲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衡手上一抖,热茶浇了铃兰一脸。
九转紫檀壶做的精巧,水入久温不散,炙灼闷积。
铃兰一脸血泡,惨叫两声,霍然起身,牙齿磨得咯响:你做什么!
啊?玉衡故作惊讶道:抱歉抱歉,没拿稳罢了
玉衡仙君一个不稳,瓷壶松了手,砸在铃兰脚上。
玉衡愧疚道:没有拿稳。
铃兰疼的跳脚,气急败坏道:装!你真是会装!
闻言,玉衡面不改色,抬着手腕,给他看手腕上的血窟窿,道:哪里的话,确实不大方便。
你!
铃兰拔高嗓子,刚欲脱口而出撒谎二字,转眼瞥见玉衡锁骨上一道指痕,淤青发紫,不知是多大力道拧出来的。
咒骂的话噎进喉咙,话锋一转,铃兰道:也是,玉衡仙君曾是风云叱咤的人物,一根手指就将巨灵神轰飞,断了天宫数根殿柱;一个生气,便能搅得三界都不得安生;天界老天君在位数千年,也要看您脸色
玉衡仙君心怀大义,光明磊落,怎会如同个宅院里的女人,因为倒壶茶觉得受了委屈,在这里装模作样呢?
这么些年过去,玉衡早没了当年血气方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得惯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听了,也未见多恼,坦然道:心中不敬,仙君这种词就莫要叫了,我早已不是什么仙君。
这话一番自贬,听得铃兰通体舒畅。
玉衡又道:若我还是,你早就挂墙上了。
铃兰顿时脸色铁青。
千年落魄,一朝翻身。
铃兰迫不及待想叫玉衡知道,他早就不是当初南水池边的孱弱仙草,你也不是当初惊才绝艳的玉衡仙君。
似乎狠狠踩死玉衡,现在拥有的,便真全都是他的了。
铃兰磨着牙想:无事,还有明日。
明日,他定要
铃兰正憋着气,玉衡又伸了手,道:还我。
铃兰如被油烫,死死盯着玉衡被锁钉枷,血污满布的手腕:还什么?你胡说什么?
玉衡道:内丹。
如何气疯一个人,玉衡当真太会了。
倒也非是刻意,是逍遥上仙曾捂着心口同他讲:玉衡仙君,您要是见谁不顺眼,就妥妥的随心所欲,话不过三,绝对能把谁气死!
铃兰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当初是你自愿送我!
玉衡恬不知耻,道:那又如何,我后悔了。
随即,又火上浇油:无法,是你不配。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铃兰得玉衡灵丹,奈何灵脉浅细,百年仍无法驾驭。
玉衡每一句话,都正戳在铃兰心口。
铃兰喉间一梗,险些按耐不住,要大骂玉衡一声臭不要脸。
他正要拍案而起,眼神微动,瞧见静坐于侧,神情格外冷淡的承华天君。
他方才如此闹响,天君却似不觉,冷若寒霜,只眼神只落在玉衡一人身上,极阴极寒。
一口怒气生生压下。
铃兰淡笑一声,指尖微亮,捏出个水绿色的治愈诀,面上血包退了,稠艳双目中显出几分刻薄,道:我倒也懂,仙君如今落魄,见我风光,心中不舒服,也是自然
玉衡道:东拉西扯,不知所云。
铃兰笑道:原来仙君不知,陛下已冠我花仙之位,赐我万花坞
提及万花坞,玉衡脸色才有变化。
铃兰道:且天君有意,凤冠霞帔,立我为天后
玉衡心思全在百花仙旧住处万花坞,听了铃兰后话,心不在焉道:嗯
话罢,承华手上一顿,指间白釉盏竟裂出道碎纹。
玉衡全然不觉,等他回神,嚼明白那话,当即一惊,猛然抬头,心脏咚咚地跳。
他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
铃兰道:天君赐我万花坞
玉衡摇头:不是这句!
铃兰:天君将指我为后。
玉衡看看铃兰,回头又看向承华,道:当真?!
这次,是承华开的口:当真。
那可真是
太!好!了!
玉衡双目惊亮,好似周身痛楚霎时消散,险些喜极欲泣,如释重负,更似一脚踏出苦海。若非手脚不便,他真要给铃兰一个拥抱!
他真心实意道:那便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比翼双飞,夜夜新婚
铃兰水红薄唇微勾,似甚愉悦:仙君倒是高兴
玉衡自然高兴。
早在药王谷时,玉衡便日思夜想,只盼着他这三个师弟帐中有新人,沉溺不思君,将他忘个一干净。
铃兰心中冷笑,眯着眼道:方才,仙君说的也对,这灵丹本就是受仙君馈赠我理应剖腹取丹,还于仙君
铃兰是靠他灵丹才维持如今这个样貌,玉衡生怕他中途出什么意外,承华身边在无如此蓝颜知己,忙道:灵丹与你,全当赠礼。
这话刚落,殿内忽听得声浅笑。
玉衡全身一冷,低头就见承华双目漆黑,眸如黑水沉沉,几欲将他溺毙。
天帝五指拢进掌心,杯盏霎时化为齑粉。
承华笑道:师兄,你好大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承华笑的十分好看,一张脸雅极俊极,清逸脱俗,奈何眉眼间冷凝薄煞,人如踏雪冰刀,叫人望而生畏。
玉衡微怔,人还浸在美色之中,随即,桌上糕点茶盏哐啷扫落在地,玉衡脖颈一紧,如同只被生擒的活兽,被人狠狠掼桌上,颌骨磕在桌面,好大声响。
眼前黑了片刻,玉衡才觉得疼,闷咳着想起,上次承华这样笑
把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塞进了他生殖腔,夜中吹熄了烛火,瞧那巨物撑薄玉衡肚皮,透出些微光。
承华力道极大,玉衡撞在上板木,只觉得腰腹剧痛,腿间湿黏,身下淌出些热液。殿中没有夜明珠,玉衡怕他把真的拳头塞进来。
虽不好受,却不敢再动。
承华冷冷地道:可会好好倒茶。
我
想起些不怎么样的前尘往事,玉衡很不争气的发起抖,喘息两下,正欲开口求饶。
要开口时,余光瞥见铃兰立于身侧,唇角带笑,似是微嘲,正直视他的低贱。
霎时,如同盆冷水劈头盖脸直泼而下,玉衡身上一僵,好似骨头都硬了几分。
玉衡垂起眼,微微侧头。
承华勾着唇,十分粗暴的揪住玉衡长发,将人生生拽起,道:倒是嘴硬。
这话当真算是污蔑,玉衡对着承华,全身上下,哪处都不敢硬。
玉衡侧了身,在铃兰瞧不见地方,微敛着眉,眼睫颤动,咬着嘴唇极小声地道:我错了
铃兰站在桌边,听见这点低弱的讨好。
这可真是又惊又奇,他吞了玉衡灵丹,又浇了玉衡心头的血,仙藤林中往事大抵清楚。
像这位一根筋的骄纵仙君,承华得要用什么手段,才能把他狼虎般跋扈娇横的性子,折成母狗般下贱驯服。
承华把玉衡甩到铃兰脚边,淡淡道:错了,就去给主子道歉。
玉衡喉结上下滚动,好半晌,才十指攥紧,涩声道:对不起。
铃兰掩着嘴,故作惊讶道:仙君原来还会说些人话!
狗仗人势。
玉衡垂着头,磨着牙翻了个白眼。
有人撑腰,铃兰这口气出的顺畅,道:既然仙君认错,那我便不计较了
玉衡心下一松,撑着手臂要爬起来,膝弯一疼,被人踹了一脚,噗通又跌下去。
玉衡疑惑的回头。
承华道:跪下。
玉衡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承华:他分明说已经不再追究!
承华冷冷地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