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全完安排好,宁向朗家里就来了客人。
是宁家那边的三婶严娟。
宁向朗“回来”前正好被这位三婶的宝贝儿子推到石头上,额头流血不止。瞧见严娟来了,宁向朗笑眯眯地问好:“三婶好!”
严娟没怎么理会宁向朗,眼睛边扫视着屋里的摆设边问宁向朗:“你妈妈呢?”
宁向朗说:“妈妈跟这边的人去后面的黄连林采嫩叶,黄连叶晒出来的茶叶可好喝了!”
严娟见屋里破破落落,墙上刷着的石灰上东掉一块西掉一块,心里本来就有点嫌弃。听到宁向朗说胡灵翠去采黄连叶晒茶,脸色更加不好。
她当然不是替宁安国不值,她是怕白跑一趟,想求宁安国的事办不成。
真是晦气,居然刚好碰上宁安国被分到这个破地方!
严娟一屁股坐到硬梆梆的老木椅上,抬抬下巴对宁向朗说:“你妈妈没教你吗?客人来了要倒茶,给我倒杯茶来。”
宁向朗搓着小手看着严娟,一脸天真又热络的笑容:“三婶可不是客人,我们是一家人哪。”
严娟一瞪眼,想要骂人,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回可是来替弟弟求个安排的,不能闹得太僵。她挤出一丝笑容:“对对对,我们可是一家人。”说着她就自己站起来准备倒水。
宁向朗像是很高兴听到她亲口承认一样,蹬蹬蹬地蹬着小短腿跑进屋搬出罐茶叶,热情地揭开盖子:“我给你放茶叶。”
严娟问:“小朗啊,你们在这边住得习惯不?”
宁向朗一脸苦恼:“这边的日子可苦了!去学校都要坐好久的车!我真想回去啊!”
严娟心里咯噔一跳,顺水推舟地问:“你爸爸这次过来是暂时的吗?还是要一直呆在这里?”
宁向朗一听严娟这语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是换了平时,严娟肯定没耐性跟他说这么多话。这次严娟过来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看看宁安国是不是真的被“流放”了,另一个则是有事求上门。
只会像吸血鬼一样向宁安国索取的“家人”,始终是宁安国心里的一块疤。
在真相大白之前,宁安国一直认为自己是哥哥,被忽视是应该的、照顾弟弟妹妹们是应该的。
直到知道了真相,宁安国才知道他的前半生根本就是一场滑稽的笑话。
而真正属于宁安国的“家人”似乎已经被“狸猫换太子”的事搞得很不愉快,对他还不如对那个养子。
胡家湾那场带走了那么多人命的事故以及这来自两方面的――截然不同却同样伤人的痛苦,让宁安国一下子倒下了。
宁向朗在考虑一件事:想办法暗示宁安国身世的事。
要是宁安国不知道这件事就会一直处于被动位置。
指不定哪天楚秉和那边又跟他“回来”前一样生出歹心!
就算胡家湾在傅家投资之后安防工作搞成铁桶一块,那边也有可能搞出别的事来!
他现在还太小,真要有什么事根本没法阻止。
宁向朗脸上堆满憨态可掬的笑,抢着给严娟倒茶。
严娟见他这么“懂事”,浑身都舒坦极了,觉得宁向朗瞧着也顺眼了不少,可等茶一入口她就皱死了眉头。
难喝!太难喝了!
严娟脸色都黑了:“这是什么茶叶?这么难喝?”
宁向朗睁着眼说瞎话,一脸认真地说:“家里就这些茶叶啊。”
这可是他收拾隔壁时捡到的“老东西”,这么好的茶当然该给“有缘人”喝。至于这茶搁了多久,有没有坏掉,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宁向朗笑眯眯。
严娟想起胡灵翠去摘黄连叶的事,也没怀疑。她忍不住炫耀:“前不久首都那边还给家里寄了很多好茶呢,真是好喝死了。”
宁向朗在心里直笑。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二叔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好像没见过他呢。”
严娟脸色一僵。
这二叔自然是飞出山窝窝当了金凤凰的宁建彬,当然,现在改名叫楚建彬了。楚建彬回楚家的头两年还回过家,后来就没再回来过了,只在年头年尾时寄点东西回家。钱倒是不算吝啬,但是只给他父母,他们想沾点光都沾不着。
严娟跟婆婆明示暗示,想让自己弟弟去首都发展,婆婆偏就不答应,说不能给楚建彬找麻烦。
要不是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严娟真没法相信说出那些话的人真的是平日里刻薄又吝啬的婆婆!
严娟哼哧老半天,才说:“小孩子别瞎问,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宁向朗“哦”地一声,果然没再多问。
据宁向朗所知,楚建彬根本就是个废物。就是因为楚建彬太好掌控了,所以楚秉和一直留着他当自己的陪衬。没想到后来楚建彬被人怂恿了,想跟楚秉和打擂台。楚建彬开始不安份了,楚秉和自然觉得没有必要留着他了。
于是他使了个狠毒的一石三鸟之计:找人哄楚建彬去搞出胡家湾那场意外。
楚建彬头脑简单,被人说了几句就大咧咧地动手。结果后果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那场灾难一样的意外毁掉了整个胡家湾,害死了近百条人命!
楚建彬这个“幕后主谋”很快就被揪了出来,锒铛入狱。
由于妻子跟岳家的死,宁安国跟楚家也有了嫌隙。楚秉和在中间见缝插针地挑拨,两边的摩擦和矛盾日渐升级,最后宁安国彻底跟楚家断绝了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楚建彬根本不足为惧,需要警惕的是这个楚秉和。
偏偏宁向朗最不了解的又是这个楚秉和。
在他“回来”之前,或者说早在宁安国去世之前,楚秉和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在那之后有几拨楚家人来找过宁安国,似乎希望宁安国能回楚家。
那时候宁安国只是笑,不说话,淡淡地听着他们游说到最后就摆摆手就让他们回去了。
宁向朗隐约觉得楚秉和的惨淡下场跟宁安国有关,但是但凡关于“仇恨”的事宁安国都不让他沾,由头到尾只给了他一个任务:重建胡家湾。
宁向朗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二十多年简直是白活了,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他需要学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宁向朗边跟严娟说话边等着宁安国和胡灵翠回来。
胡灵翠没让他失望,没过多久就带着一小箩筐的黄连叶回来了。瞧见严娟后她有点意外,然后淡笑着说:“弟妹怎么来了?”
严娟听到胡灵翠冷淡的语气,马上就想起上次胡灵翠回家可是恼火地带着宁向朗离开!严娟上前抓住胡灵翠的手,热络地说:“大嫂啊,上回是我们家小元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胡灵翠说:“我没生气。”她问,“弟妹来多久了?小朗,你给你三婶泡茶了吗?”
宁向朗邀功一样举起透明的茶壶说:“妈你看,泡了。”
胡灵翠一瞅壶里那黑不溜秋的茶叶,登时就明白宁向朗在使坏。想到严娟喝下那茶时的表情,胡灵翠心里舒爽多了,她终于能给出几分笑容:“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这样的茶叶给你三婶喝?”
严娟说:“没什么没什么。”
哟,这么大方?看来这次想求的事还挺麻烦的。
胡灵翠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严娟搭着话,一直拖到傍晚时分,宁安国终于回来了。
胡灵翠笑着说:“安国,弟妹来了,你快来跟弟妹聊聊,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宁安国比胡灵翠更清楚“自家人”的本性,要是没什么事求到他头上他们恐怕永远不会踏进他住的地方半步,严娟这次来如果不是有事相求?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客客气气地坐到一边,问严娟到底有什么事。
比起刚才那种漫无边际的扯谈,严娟见着宁安国以后就直入重点:“我来是有两件事跟大哥你商量一下。”
宁安国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严娟大胆地把来意一下子倒了出来。
原来她想让宁安国给自己弟弟安排一份好工作,然后她爸妈想要在家里盖房子,想跟宁安国借点钱。
宁安国听后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诚恳地对严娟说:“钱的话,我这边刚把钱投进厂子里,你也看到了,这边是百废待兴,什么都得扔钱下去……”
严娟听后有点失望,看来她打听到的传言是真的,宁安国果然被人“流放”了!
往这种快倒闭的厂子里面砸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严娟退而求其次:“那我弟弟……”
这件事宁安国很爽快,他热情地答应下来:“弟妹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这边正缺人呢,你让你弟弟过来帮我吧,我保证有他的位置!”
严娟脸色一变,她说:“这个……我突然想到他好像有个老师想给他介绍工作,先不用麻烦大哥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吧。”说着她就站起来急匆匆地离开。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宁向朗:“……”
他老爸这手四两拨千斤使得真是毫无破绽!
高!实在高!
☆、第二十四章:顶峰
严娟回去以后宁家那边就没了动静。
宁安国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反倒勤快地打电话回去给父母问好。
这样的殷勤让宁家父母心生警惕,以为宁安国这边很不好过,想问家里要钱支持。宁父犹犹豫豫地说:“安国啊,你这么忙就不用经常打电话回来了,好好干,别灰心。”
宁安国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还是满心怅然。
早早就出来工作,宁安国比一般人更早尝尽世间冷暖,父母这样的态度哪里瞒得过他。只不过他以前总想着到底是父母,总不会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可像越是这样一次次地试探,宁安国就越觉得疲惫。
不管怎么试,都试不出他们对他的――哪怕一丁点的关爱和关心。
宁安国轻描淡写地答应了宁父的要求。
他会选择退这么一步,就是为了彻彻底底把一切看清楚。
果然,只有他还是个有求必应的“副厂长”,他们才会认他这个儿子。
宁安国挂断电话后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昏暗的夜空,春末云霭还很重,满天星斗都被挡住了,看起来灰蒙蒙一片。
胡灵翠忙完后走进房间,见宁安国少有地离开书桌,不由走过去问:“安国,怎么了?”
宁安国伸手拥抱胡灵翠,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感慨:“还好我有你们。”
胡灵翠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又跟家里打电话了?”
宁安国说:“是啊,打回去了……不过以后不用了,他们叫我别再打回去。”
胡灵翠一阵心疼,伸手抱紧宁安国。
别人家的孩子事业遭挫,哪个不是好好安慰的,帮着孩子走出低谷的,偏偏宁家就不一样!
看吧,一看宁安国处境艰难,索性就叫他连电话都别打了!
胡灵翠安慰说:“没错,安国,你有我们。”
宁安国拿胡渣子扎了扎胡灵翠的脸颊,笑着说:“周末我们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吧。”
胡灵翠很了解宁安国,知道他肯定不光是想回去见自己父母。她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想回去?”
宁安国说:“小朗不是一直去傅家那边跟着傅家小子学东西吗?我们应该找时间去傅家拜访一下,不过贸然过去总不太好。我听小朗说傅先生夫妇很喜欢胡家湾,周末偶尔会去胡家湾那边玩玩瓷艺,我们这周回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跟他们打个照面。”
胡灵翠点点头。
傅徵天跟傅勉和宁向朗玩得很好,还让自家请的老师把宁向朗也一起教了,于情于理他们都该找机会感谢一下傅麟夫妇。
但她可不信宁安国“碰运气”的说法。
胡灵翠斜睨了宁安国一眼:“你跟小朗打听过他们这周会过去的吧?”
宁安国哈哈一笑,他又一次把胡灵翠搂进怀里:“我们儿子聪明得很,哪用打探。”
周末宁向朗就背着小书包跟着宁安国和胡灵翠回到胡家湾。
今天傅勉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他主动找了五六个同学来胡家湾附近的观鸟区玩。
这个是他档案上第一个自主组织的户外活动!
宁向朗答应要给他们领路。
傅徵天和傅麟夫妇比宁向朗还早到。
见到宁安国和胡灵翠,傅麟主动露出笑容招呼:“你好,我是傅麟。”他朝宁安国伸出手。
宁安国握住傅麟的手:“我是宁安国,小朗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傅麟说:“小朗很懂事,有他在徵天开心了很多,小勉也比以前开朗了。今天小勉还把他同学带过来搞户外活动,这可是他的第一次。”
傅麟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很快就跟宁安国相谈甚欢。
胡灵翠也跟傅麟妻子聊了起来。
宁向朗跟傅徵天跟父母道别后就往车站那边走,傅勉作为组织者要先去校门口等齐人才坐电车过来,按照傅徵天的估计他们大概也到了。
宁向朗翻出观鸟区行动指南问傅徵天:“你有没有比较想去的地方?”
傅徵天说:“我也看过了,好像有三个比较适合观鸟的地点,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顶,一个在湖心岛。”他伸手指了指地图,“如果从这边出发,爬过最高峰往下跑就是你们这边的蔚然湖,湖心岛就在那里。”
宁向朗一听就乐了:“你是准备全跑了?”
傅徵天看着宁向朗说:“无论做什么事都一样,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他伸手揉乱宁向朗的头发,“不过你小胳膊小腿的,跑得动吗?”
宁向朗:“……”
傅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看到带路的人居然比自己还小,其他人都怀疑地看向傅勉。
傅勉拍着胸脯:“小朗可聪明了!”
宁向朗笑眯眯:“趁着现在还算凉爽,我们快出发吧。”
傅徵天却招呼:“别急,先擦点防晒油,然后检查一下自己带的东西齐不齐。”
傅勉满脸高兴:“我都检查过了!”
一行人走到阴凉的地方,相互帮对方涂抹防晒油。
来的都是傅勉的同学,他们两两组好了队,剩下的傅徵天跟宁向朗自然成了一组。
傅徵天很喜欢这项工作,沾起防晒油往宁向朗裸露的皮肤上抹。摸着那白白嫩嫩的脖子,傅徵天觉得手感特别好,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
宁向朗瞪着他。
傅徵天一脸理所当然:“等下给你捏回来。”
宁向朗:“……”
谁要捏回来!
宁向朗那小小的恼怒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更亮,傅徵天看着喜欢到不得了,沾起防晒油蹂躏宁向朗的小脸蛋儿。
嗯,感觉真不错,滑溜溜的,还白里透红,看着就想咬一口。
宁向朗:“……”
他心里油然而生的危机感是错觉吗!
还好傅徵天是个自制力相当好的人,即使“心怀不轨”也比傅勉他们结束得快。
宁向朗终于从危机感里解放出来!
他干脆利落地捋起袖子,依样画葫芦地蹂躏回去。
可看着傅徵天淡笑着享受自己的“服务”,宁向朗就觉得自己是在白费劲!
搞不好他越折腾,这家伙越开心!
宁向朗试探着捏了捏傅徵天两边脸颊。
傅徵天盯着他。
宁向朗:“……”
总有一种人只要盯着你就能让你头皮发麻!
还是麻溜点搞定比较好!
傅徵天给宁向朗扣上大帽沿的太阳帽,自己也扣上一顶,走在了队伍最前端。
宁向朗已经帮傅勉跟观鸟区的人预约过了,一到地方就有观鸟向导来给他们领路。
这个时节是观鸟的好日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批人在做准备工作。观鸟向导一瞧见宁向朗一行人的打扮就夸道:“你们的准备做得很足,很快就可以出发了。”
听到专业人士夸自己,傅勉心里甜滋滋的。
傅勉也提前研究过行动路线,他早就跟其他人商量过了:“我们先坐观景车到湖心岛,回头再上山,爬到山腰大概就中午了。”
这是挺多人选的路线,分配给他们的观鸟向导点点头做好记录。
宁向朗看向傅徵天。
傅徵天直接跟傅勉说:“我跟小朗自己走。”
傅勉愣住了:“为什么?”
傅徵天冷淡的态度一点都没改变:“没什么,你不敢自己带队?”
傅勉有点难受!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宁向朗。
宁向朗笑眯眯地看着傅勉:“放轻松,我帮你把这个最难搞的家伙带走,你的任务就轻多了。”
傅勉一想,也对,有傅徵天在他更不自在!这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作为年长的人的责任感,嘱咐说:“那你们要小心。”
宁向朗说:“有向导在,不用担心。”
两队人分开了,宁向朗问傅徵天:“你是想锻炼一下勉哥吧?”
傅徵天说:“不,我只是觉得他选的路线没意思。”
宁向朗:“……”
傅徵天拿起向导带过来的防护衣帮宁向朗套上,防护衣的小口袋里盛着观鸟区帮忙准备的急救药物和小火柴,可以在迷路时燃烧求救烟雾信号。
向导听到他们准备爬过山顶,不由瞅着宁向朗打趣:“要是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可没有人背你啊。”
宁向朗说:“我不用人背!”
傅徵天说:“我背。”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宁向朗听到傅徵天的话后转头看着他,傅徵天回视他说:“别逞强,累了就告诉我。”
宁向朗不由有点罪恶感,他最开始想拉近傅徵天的关系是看到了傅徵天背后的傅家,傅徵天却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这家伙活得太辛苦了,“朋友”这个角色也许一直都是个大大的空缺。
他应该更真诚地回应这份友谊。
宁向朗点点头,“嗯”地答应下来。
傅徵天看见宁向朗的小耳根微红,知道这个好强的小鬼头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点破,牵起宁向朗的手往不远处的最高峰出发。
无论做什么,他都想登上顶峰。
同时他也希望身边有一个陪自己登上顶峰的人。
☆、第二十五章:见面礼
傅徵天跟宁向朗对观鸟都不是特别熟悉,一路上向导都在给他们指引方向顺便做简单的解说。
观鸟区提供了双筒望远镜,傅徵天和宁向朗都挂在脖子上一路观察。
春末夏初,正是很多鸟类求偶的季节,美丽的雄鸟们都在炫耀着自己五彩斑斓的羽毛。
向导往树上搜寻了一会儿,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你们运气很好,那儿有对棕背伯劳在筑巢,你们可以观察一下它们筑巢的过程。”
宁向朗跟向导道了谢,认真地观察起来。
求偶、筑巢、孵蛋、哺育……宁向朗跟傅徵天都找着了。
傅徵天拿着自己带来的相机统统拍了下来,做好为傅勉打补丁的准备――那家伙估计玩着玩着会忘记拍照。
宁向朗在一边瞧着眼热,也要过相机一路拍过去。傅徵天本来以为宁向朗是跟着凑热闹,等拿过照片一看,他就把相机也挂到宁向朗的脖子上:“后面的你来拍。”
宁向朗一点都没客气,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好歹他也是跟镜头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人,玩这年头的相机哪会生疏!
三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山顶。
傅徵天和宁向朗跑到护栏边远眺,明媚的阳光直接从天空洒下来,就好像直接泼到了他们身上一样,温暖又耀眼。
山风翻卷着他们的衣领,给他们送来了远山的木叶香气。
站在最高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比往常要新鲜。
傅徵天跟宁向朗两个人都已经满身是汗,但他们反倒觉得浑身舒畅。
宁向朗拿起望眼镜观察天空飞过的候鸟,心情非常愉快:“勉哥不上来实在可惜了。”
傅徵天跟着宁向朗眺望着属于顶峰的美妙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傅徵天才说:“我爸爸很喜欢胡家湾,事实上他很喜欢到外面去,但是他身体不好。像我们这样爬到山顶,是我爸爸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情。”他转头看着宁向朗,“我在学业上、在其他方面上都没有让我爸爸失望过,只有一件事他一直放心不下。”
傅徵天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
宁向朗忍不住问:“什么事?”
傅徵天说:“……他一直希望我能有自己的朋友。”
宁向朗一愣。
傅徵天说:“像今天这样,能陪我登上顶峰的朋友。”
宁向朗明白了。
他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
看着宁向朗一本正经地说话,傅徵天笑了。他戳戳宁向朗软乎乎的脸颊:“你还是个小豆丁。”
宁向朗:“……”
敢情他是自作多情了?
傅徵天见宁向朗表情郁闷,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以等你长大。”
宁向朗感觉自己被耍了,磨着小小的牙儿说:“等不了的,你永远比我老四岁!”
傅徵天:“……三岁半!”
旁边的向导听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是领了两个小娃儿上山,小孩子嘛,就该这么吵吵闹闹才对。
向导拿起刚才给傅徵天两人代拿的相机咔嚓咔嚓地给他们拍照,将他们这一刻的相处轻松定格在胶片里。
在照片里的两个小娃儿背后,旭日高升,艳阳满山,像是想从这一天开始拉开长夏的炽烈。
宁向朗两人往蔚然湖那边下山之后,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从望远镜里抬起眼,问身边的壮汉:“刚才那个小孩有点眼熟,是傅家那小子吧。”
壮汉点点头:“对,傅先生最近似乎经常到这边来。”
那男人微微一笑:“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上这儿了吗?”
壮汉一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男人有些怅然:“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凌霜了,你背我下山吧,我过去一趟。”
壮汉没多说什么,二话不说就将男人背了起来往山下走。
走到山腰时壮汉的脚步突然顿了顿,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背不动你了……”他想问的其实是“你会把我换掉吗”,犹豫了半天却没问出口,抬手一抹额上的汗,大步往山下迈。
被壮汉背着的男人似乎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由始至终都在壮汉背上闭目养神。一直到看见了山脚,他才淡笑着回答:“那我就不上山了。”
壮汉心脏一缩,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口漫开,让他整个人都高兴得不得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却觉得很快乐:“我推你去胡家湾那边。”
另一边,宁向朗跟傅徵天很快就跑完了蔚然湖的湖心岛,等他们回头走的时候恰好就碰上了傅勉一行人。
傅勉拼命朝他们招手:“小朗!我们在这边!”
傅徵天跟在宁向朗走过去,问:“你们把活动照片拍好了吗?”
傅勉胸有成竹:“拍了,单人的合照的都拍了很多。”
傅徵天说:“鸟的呢?”
傅勉一行人:“……”
他们好像都忘了这次户外活动的主题是“观鸟”……
傅徵天把自己的相机递给傅勉:“拿去,多晒两份,回头给我和小朗一份。”
傅勉欣喜地说:“你们帮忙拍了?太好了!”
傅徵天说:“作为回报,我跟小朗那份晒照片的钱也由你出。”
傅勉捂着马上就要瘪下去的钱包泪流满面。
傅徵天让傅勉赶紧带队回市区,自己和宁向朗信步走回胡家湾。
没想到刚走进胡得来家就看到不寻常的一幕。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屋里,傅母正搂着他流泪。
傅徵天有些怔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这么失态。
傅麟朝傅徵天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傅徵天一走近,就听到傅麟说:“这是你舅舅,叫舅舅吧。”
轮椅上的男人拍了拍傅母颤抖着的背,抬起头看向傅徵天。
傅徵天乖乖喊人:“舅舅。”
电光石火间,宁向朗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
这家伙叫季平寒,后来被称为“轮椅上的奇迹”,因为他双腿虽然不能行走,后来却控制着国内最大互联网交易市场,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季家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季平寒的母亲不知怎地就看上了他那花花公子一样的父亲,带着大批嫁妆嫁进了季家。可惜花花公子洗心革面的事情在现实里很少出现,这段婚姻自然越来越不如意,到后来季平寒的母亲彻底失望了,只求别让外面的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
偏偏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走到这一步,爱情施加给季平寒母亲的盲目性已经彻底消失。
国内渐渐有了离婚的先例,季平寒母亲考虑了半年,很快就加入到“离婚先锋”行列。季老爷子是个老顽固,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七窍生烟,转头就给私生子的母亲搞了个盛大的婚宴,还替私生子正名。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等季平寒的名字广为人知以后又有好事者挖出来大传特传,所以宁向朗也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么个人物居然会出现在胡家湾!
宁向朗忍不住多打量了季平寒两眼。
真是个满身故事的人!
这时季平寒安抚妹妹:“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害臊。”
傅母抹干泪,追问起季平寒这些年去了哪儿。
原来傅母嫁给傅麟之前跟母亲去国外定居,听说季平寒出了事后虽然马上赶回国,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没找着季平寒的踪影,却碰上了傅麟。在傅麟的帮助下她得知了哥哥季平寒意外受了伤,醒来后靠律师帮忙要回了属于自己的财产――包括他母亲的嫁妆和这份嫁妆带来的所有盈利。
季家本来就靠这点钱撑着呢,季平寒把钱拿走以后季家从此一落千丈。
傅母觉得解气之余,又担心失去踪影的季平寒,决定在国内定居寻找季平寒。
没想到一找就是这么多年,她跟傅麟也一步步地从相识、相知、相爱走到了婚姻。
季平寒扫扫妹妹的头发,笑着说道:“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我这次来是想去妹夫家住一段时间,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傅母急道:“怎么可能不欢迎!”
季平寒跟傅麟对视一眼,傅麟露出表示欢迎的笑容,静静地跟他对视。
季平寒有点琢磨不透。
傅麟一直被人叫“短命鬼”,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断气一样,这次傅麟急匆匆地来到西北,还常常往胡家湾这边跑。因为观鸟区跟这边离得近,季平寒听过好几次胡老被喊过去给傅麟急救的消息,心里越加烦躁。
今天看到傅徵天跑上山跟那小鬼说什么“像我们这样爬到山顶,是我爸爸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情”,他的心更是咯噔一跳。
傅麟是不是真的快出事了?
虽然这些年他避而不见,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这个妹妹。如果傅麟真的快不行了,想在临去前将妹妹和外甥托付给他,他就不能再躲下去。
季平寒不喜欢自找烦恼,所以念头一动,立刻就找了过来。
――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住到傅家好好瞧瞧就知道了。
就算不是真的……
看到妹妹见到自己时的惊喜和眼泪,他也走不开了。
季平寒转向宁安国,说道:“宁先生,我叫季平寒,是徵天的舅舅。今天真是打扰你们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给你带来了一份见面礼,你回去以后可以看一看。”
宁安国当然是推辞:“季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季平寒示意身后的人将一个牛皮纸大信封递给宁安国,然后看着宁安国说:“不,宁先生你一定要收下,因为它只对你有意义。”
宁安国一怔。
宁向朗听在耳里,心脏怦怦直跳。
他有预感,这个信封里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26第二十六章 :以恩抵恩
从胡家湾回到家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