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出了点血,别看包得这么严实,其实不严重!”
傅徵天不以为然:“磕到脑袋可不是小事。”他盯了宁向朗脑门几秒,自顾自地给宁向朗做了决定,“等下我让跟着过来的孟医生给你看看,他的医术还不错。”
对于这种从小就专横独断惯了的家伙,宁向朗挺想甩他一脸“爷不需要”。不过想到傅徵天也是好心,他唯有道谢:“……谢谢。”
不错,又乖又有礼貌。
傅徵天满意了,点点头去跟在宁向朗身边去找傅勉。
傅勉瞥见傅徵天进门后立刻瑟瑟缩缩地往被子里钻,要不是来不及了,他准会闭紧眼睛装死!
傅徵天早就习惯了,彬彬有礼地对随行的家庭医生说道:“孟医生,你给傅勉检查一下。”
这话似乎勾起了傅勉的惨痛回忆,他也顾不得躲傅徵天了,拼死挣扎着坐了起来,嗓儿都带着几分颤抖:“已经有两位叔叔给我看我了……”
宁向朗忍不住看向那位孟医生,见对方看起来相当慈眉善目,也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看起来这么和善的人居然还能让傅勉克服对傅徵天的害怕,感觉更加可怕有没有!
孟医生似乎察觉了宁向朗的反应,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宁向朗眼皮直跳。
这种“恭喜目标二号,您已正式被锁定”的感觉一定是错觉对吧!
一!定!是!
宁向朗有点想跑路,但又不想错过围观的机会,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冒死再呆一会儿。
结果果然没让宁向朗失望,薛医生跟那位帮忙急救的热心人士看清孟医生后都满脸震惊,语气更是充满不敢置信:“孟老,是您哪!”
孟医生似乎早就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颇有些高人风范。
宁向朗好奇地扯扯薛医生的衣角,巴巴地瞅着薛医生,想从他那儿了解一点关于孟医生的事情。
薛医生向来喜欢宁向朗这个懂事的娃儿,见他一脸好奇,也就跟他说起了这位“孟老”的来历:“孟老可是我们西州医协上一届的会长啊!我们西州的每个医院几乎都有孟老的学生!从我们考进医学院之前他就是我最景仰的人!”
宁向朗一听就知道薛医生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要是他真是个小孩哪听得懂?不过光凭薛医生这模样,就足以证明这位孟老的分量有多重了!
宁向朗小时候不太关心这些事,对孟老的印象不是特别深,不过他知道到在国内每个地区的行业几乎都以州协为行动风向标。
比如薛医生他们都会加入西州医学协会,到时候遇到什么需要调解的纠纷或者有什么进修需求,都会由医协代为处理,协会的存在意义就是把业内人员从与本职无关的繁琐事务里解放出来。
协会的核心成员是从行业的“元老”里选出来,一般都在业内极具威望,因此即使协会只是本行业自发筹建的组织,影响力却也相当大。看看薛医生的反应就知道了,至少医协对医生来说格外重要!
宁向朗正瞅着孟老猛看,准备好好瞧清楚这个前任医协会长到底有什么不一般的手段,孟老就已经给傅勉检查完了。
孟老转头对傅徵天说:“放心吧,没什么事。”
傅勉松了口气。
傅徵天望向宁向朗:“孟医生你帮忙看一下他头上的伤。”
胡灵翠迟疑地看向薛医生,她怕薛医生会不高兴。可惜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薛医生忙不迭地点点头:“孟老能给小朗瞧瞧这伤就最好了!”
孟老见薛医生不介意他接手宁向朗这个“小病患”,点点头,笑着朝宁向朗说:“小家伙,过来给我瞧瞧。”
傅勉看向宁向朗的目光瞬间就充满了同情。
宁向朗:“……”
他现在跑掉还来得及吗?
☆、第四章:人比人得死!
宁向朗说什么也是成年人,自然豁不出脸拔腿就逃。他唯有乖乖地按照孟老的指示坐下,任由孟老缓缓解开绷带检查伤口。
事实上宁向朗脑门旁的伤口真的不深,只是当时流了点儿血,晚上宁向朗又开始发烧,胡灵翠才会如临大敌。
孟老给宁向朗看完伤口之后说道:“这绷带用不着了,伤口不算太深,不用整个脑门给包起来。我帮他处理一下,不算多大事。”
宁向朗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孟老接着问:“不过昨天你是不是发烧了?”
宁向朗点点头。
孟老心里有了底,对胡灵翠说:“理论上你家娃儿应该没事了,实际上根本还没好全,因为你昨晚给他降温时可能太着急了,用药比较重,相当于强行把病源压了下去。要是这段时间再来点来点伤风感冒,这被压回去的病源指不定会一起爆发出来。”他和蔼地看向宁向朗,“所以我建议你给他抓点药调理调理,不用太长时间,喝个一周药就好。”
宁向朗:“……”
他明白傅勉把孟老视如蛇蝎的原因了,哪个小孩爱喝药,还喝整整一周!
胡灵翠迟疑地看了宁向朗一眼,说道:“这娃儿从小就怕苦……”
宁向朗却知道听孟老的话对自己肯定有好处,所以乖乖点头说:“没问题,我能喝!”
孟老有些讶异地看了宁向朗一眼,接着他笑了起来:“不错,真乖,现在肯喝药的娃儿可不多。”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瞧了瞧傅勉。
不用说,他口里那个“不肯喝药”的家伙肯定就是傅勉。
傅勉脸色发苦。
听孟老的话就知道了,喝一周的话还是“不用太长时间”。他当时刚到傅徵天家就被孟老盯上了,硬是被逼着喝了整整一个月的药!
一!个!月!
要不是他抵死不从,指不定还要接着喝!
宁向朗倒是很快就接受了喝药的命运,因为他比谁都想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
瞄见薛医生一脸忐忑地站在一边,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宁向朗决定帮薛医生一把:“孟爷爷,你们今天中午在我们这儿吃饭吧!”
孟老看向傅徵天。
虽然他并不是必须服从傅徵天这个小娃子安排,不过他这趟来到底是受傅徵天的邀请,留不留下还是傅徵天来决定比较好。
接收到孟老征询的目光,傅徵天发话了:“好的,中午就留在这边。”他看了傅勉一眼,“没事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下记得跟大家道谢。”
傅勉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仿佛害怕自己答慢了就会惹怒傅徵天。
宁向朗将傅徵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有种莫名的念头正蠢蠢欲动――小小年纪就已经摆出这架势,实在太招仇恨了,真想瞧瞧这家伙变脸的样子!
傅徵天似乎察觉了宁向朗的目光,抬起头望向他。
宁向朗赶紧跟着胡灵翠跑了:“妈妈中午是你做饭吧?我给你打下手!”
薛医生显然是个明白人,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宁向朗给他争取来的求教机会。
他赶紧邀孟老到外面说话,问起了从调任胡家湾开始就困扰着他的问题:“胡家湾各大瓷窑里面的工人加起来大概有两千多人,其中升龙窑就有六百多,人多了问题也多了起来。就拿生产日用瓷器的流水线来说,一旦开窑就意味着要面临高负荷的工作,很多工人因为长期这么劳作出现了一些职业病,主要是肩膀、腰腿这些地方出了毛病。我遇到了好些没法根治的病例,想跟孟老您交流交流,要是您能给我一点指点就最好了!”
孟老一听到本职相关的事情就来了精神,立刻说:“指点说不上,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好了。”
薛医生大喜过望,认认真真地向孟老请教。
傅徵天看到这仗势,礼貌地对胡得来说:“真是打扰了,傅勉就先借你们的房间休息,我回车里看一会儿书,要是傅勉有什么事就让他自己来找我。”
胡得来好歹也是胡家湾的头号人物,别的没有,眼力还是有的。他早就瞧出傅徵天不简单――同时也瞧出了傅徵天并没有跟他们深交的打算。
虽然不太清楚傅徵天的来头,但胡得来是大山里长大的人,喜欢爽快又痛快地过日子,没有那种硬要腆着脸往人家边上凑的厚脸皮!
胡得来说:“好,不过你也难得来一趟,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胡家湾集市那边走走,昨天我们升龙窑刚好开了窑,出了不少新品。”
傅徵天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开饭的时候宁向朗被赋予了去叫傅徵天吃饭的重任,听到胡得来发话后他忍不住瞅了傅勉一眼。
傅勉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意思是“我落水了元气大伤挑不起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麻烦你了”!
屁!以为他没见到他刚才闻到饭菜香味后健步如飞地跑向饭桌吗!
宁向朗认命地跑向那辆贵死人的小轿车。
傅徵天正在车上看书,隔着车窗宁向朗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那是本大部头!
宁向朗抬起小胳膊敲敲车窗。
傅徵天合上书摇下车窗,看到宁向朗后定定地看着他。
宁向朗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迅速切入正题:“吃饭了!”
傅徵天说:“傅勉装虚弱骗你来?”
宁向朗帮傅勉说话:“他落水了,当然很虚弱!”
傅徵天不置可否,下车准备跟宁向朗去吃饭,宁向朗却说:“司机叔叔也没吃饭吧?叫上他一起吧!”
傅徵天微讶,看了宁向朗一眼后就转身让送自己过来的中年司机也下车。
跟宁向朗预料中一样,薛医生把机会把握得相当好,在饭桌上孟老对傅徵天说:“徵天,这边的病例比较典型,我可能要多留几天。”
傅徵天知道孟老这样的人向来以医术为先,一口答应下来:“好。”
傅勉小心地说:“那个……我也想留在这边住几天。”
傅徵天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傅勉顿时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我知道了。”
傅徵天最看不上傅勉这种模样,不过到底是自家人,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不满足他。
傅徵天转头对胡得来说:“老爷子,您看让他在这边住两天怎么样?”
傅徵天比宁向朗大不了多少,胡得来跟他对话时却总觉得自己在跟个成年人对话。
听到傅徵天的询问,胡得来说:“这有什么问题?我老胡家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别的都不好,就是好客!”他朝傅勉露出爽朗又热情的笑容,“娃子你就在我们这边住下吧,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傅勉心头一热,眼睛都快湿润了。
他实在太喜欢这地方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个个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宁向朗将整段对话都听在耳里,不禁又多看了傅徵天两眼。这家伙看起来冷面冷心,实际上还是把傅勉当真正的“后辈”来关照,时时刻刻都尽着作为“堂叔”的责任――即使他比傅勉要小!
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宁向朗正感叹着,窥探的目光又被傅徵天逮了个正着!
宁向朗:“……”
他麻利地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五花肉,热情洋溢地招呼:“来,尝尝这个,我妈妈的手艺可好了!”
傅徵天说:“谢谢。”他如法炮制地给宁向朗也夹了块肉,“你也吃。”
在这种友善的气氛之下,一顿饭吃得相当和谐。
傅徵天吃完饭后就回去了。
傅徵天不在,傅勉终于露出了孩子本性,兴奋地让宁向朗带着自己到处逛。胡家湾家家户户都走得很近,胡灵翠也不担心他们出事儿,任由宁向朗跟傅勉撒丫子乱跑。
宁向朗挺同情傅勉的,带着傅勉玩了两天之后就真心把傅勉当成了朋友。这天天气正好,宁向朗瞧了瞧天色,兴致勃勃地跟傅勉说:“走,我带你去叉鱼来烤!”
傅勉说:“叉鱼?”
宁向朗说:“就是拿鱼叉瞅准水里的鱼儿,用力一刺下去就好!我表哥他们肯定有鱼叉,他们现在不在家,我去他们房间找找!”
宁向朗向来说风就是雨,拖着傅勉就去找鱼叉。
等家伙都找齐了,两个小不点到临近码头的一处石溪里叉鱼玩。一开始傅勉还有点放不开,后来见到还是个小不点的宁向朗玩得那么高兴,也按捺不住了,捋起裤管就跟宁向朗一起跳进小溪里玩耍。
可惜宁向朗实在太小了,傅勉又是第一次搞这个,两个人忙得满身是汗都没叉到半条鱼!
不过宁向朗还是满脸兴高采烈――这才是人生啊!
他们都玩得入神,没注意到另一个人已经站在溪边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宁向朗先发现不对――他居然瞧见了两天前已经离开胡家湾的傅徵天!
而且这家伙脸上似乎带着几分嘲意,不用说,肯定是在笑他们搞了半天都没点收获!
居然被个小屁孩笑?宁向朗恶向胆边生,哼笑着挑衅:“你肯定连怎么叉鱼都不会吧?”
傅徵天看向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傅勉,说道:“给我。”
傅勉没反应过来:“什么?”
傅徵天说:“鱼叉。”
傅勉“哦哦”两声,双手奉上。
宁向朗:“……”
真没出息!
傅徵天却淡淡地说:“看好。”
宁向朗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傅徵天就已经行动起来,在附近观察片刻就抬起手轻巧又从容地落向溪水里。
他的神情相当平静、动作相当漂亮,准确率也……相当高!
瞧瞧吧,一条巴掌大的鱼儿被傅徵天手里的鱼叉带出了水面,正扑棱扑棱地甩着尾!
宁向朗:“……”
真是货比货该扔,人比人得死!
不过宁向朗可不打算跟傅徵天比,这种事也较劲?多幼稚!
宁向朗迅速改弦更张,换上了满脸佩服和赞叹:“真厉害!再来两次就有三条,我们可以一人一条烤着吃!”
傅徵天:“……”
他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五章:有胆就来
宁向朗和傅勉手脚麻利地架好小石炉、摆出调味料,齐刷刷地用嗷嗷待哺的目光望着傅徵天。
傅徵天认命地挑起叉鱼重任。
等弄了六七条鱼上来,傅徵天就看见宁向朗和傅勉已经举起了小铁叉准备串起鱼儿。
他默然片刻,问:“你们准备直接放在火上烤?”
傅勉一脸天真:“不然呢?”
宁向朗当然知道这不科学!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瞅着傅徵天,说出了跟傅勉一模一样的话:“不然呢?”
傅徵天:“……”
傅徵天深刻地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头的,开了头你就注定得接二连三干下去!
他招呼傅勉和宁向朗走到溪边清理鱼鳞和内脏,可宁向朗没带刀,他只能就地取材在附近找了比较尖锐的碎瓷片来替代。这么一来,这种需要技术性的东西傅勉跟宁向朗又干不来了,他们并排着蹲在旁边等傅徵天刮完鱼鳞、挖光内脏后再做简单的清洗工作。
忙活完以后,手上沾着的鱼腥味让傅徵天微微皱眉,他反反复复地洗了好几次手,才领着宁向朗两人回到石炉边生火。
不用说,生火这个艰巨的任务又落在了他头上。虽然“侄儿”和宁向朗都满脸崇拜地在一边欢呼,傅徵天却还是觉得自己亏大了!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带这两个小子在这种地方烤鱼,而且还得包揽大部分活儿!
傅徵天边把鱼放在火上慢慢地烤着,边打量着傅勉和宁向朗。
傅勉一向没什么朋友,这家伙太喜欢自怨自艾了,一般小娃儿哪会喜欢?没想到他跟这个宁家小娃儿倒是蛮投缘,在这边住了两天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傅徵天的目光只在傅勉身上停留了两秒,注意力就被宁向朗吸引过去,傅勉对烤鱼这活儿明显不熟练,脸上、脖子上、胳膊上都多多少少地沾了点黑渍,看起来挺狼狈的。这宁家小娃儿却不太一样,他除了手上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一点之外,瞧上去还是白白嫩嫩的,就像他们瓷窑烧出来的白瓷一样干净好看。
这娃儿烤鱼的技术可比傅勉要熟练得多,顾好自己的鱼之余还能腾出手来指点傅勉:“有鱼刺的地方要多撒点盐,这样才不容易烤焦。等下开始烤的时候,最好不要让鱼接触到火!”
傅勉连连答应,笨拙地加盐。
傅徵天以前也没了解过这些细节,闻言悄悄跟着照办。
等他做完以后手就顿住了。
――指点?
傅徵天眯起眼,盯着宁向朗直看。
宁向朗能把工具带得这么齐,没理由不晓得该怎么处理鱼内脏,刚才那种崇拜到极点的模样分明就是……装出来的吧?
傅徵天从来都不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他平静地看了宁向朗两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装总是装不久的,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以后就知道了。
宁向朗没察觉自己已经被傅徵天列入“待观察”行列,他瞧了瞧自己黑黑的手指,心里头冒出个险恶的念头。他瞧了瞧正认真烤着鱼的傅徵天,突然说道:“你脸上好像弄脏了……”
傅徵天看向他。
宁向朗兴奋了,他愉快地抬起手在傅徵天脸上左擦一下右擦一下,最后还仔仔细细地抹匀了。完成一系列堪称伟大的动作之后,他压下心里的得意一本正经地说:“好了,没事儿了。”
傅徵天盯着宁向朗那黑不溜秋的手两秒,相当平静地道谢:“谢谢。”
干了坏事的宁向朗心里有些惴惴――真要被惹恼了的话,即使是小时候的傅徵天肯定也非常难搞!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转头继续指导目瞪口呆的傅勉:“该加胡椒了,撒一点点!”
傅勉还震惊于宁向朗居然敢把傅徵天的脸抹得黑乎乎一片,听到宁向朗说话都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拿起胡椒往下撒。
傅徵天看向吃里扒外不打算提醒自己一句的“侄儿”,语气更加平和:“你撒太多了。”
傅勉浑身一激灵,看着浑身胡椒的烤鱼兄欲哭无泪。
傅徵天说:“自己烤出来的鱼不管怎么样都要吃完。”
傅勉:“……”
宁向朗很有义气地表示会跟傅勉共同进退:“别担心,你要是吃不完我帮你吃!”
傅勉感动得一塌糊涂。
傅徵天被他俩逗乐了,也不急着去把脸洗干净,继续陪宁向朗和傅勉蹲在火堆边玩儿。
几条鱼都不大,就算是慢火烤也很快就熟透了。
宁向朗经验老道,在他的指点之下烤鱼的色香味都不差,切花的鱼腹噗滋噗滋地冒着热气,外翻的鱼肉金黄金黄的,看起来香脆可口!
傅勉高兴极了,连傅徵天这个大boss还在一边都不在意了,兴奋地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宁向朗笑眯眯:“你可以尝尝看了。”
于是三个小孩坐在石头上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自己动了手,他们都觉得吃起来格外地香!
联手消灭完所有烤鱼以后傅徵天就用水把火浇熄了,走到溪边洗手兼洗脸。
宁向朗一看傅徵天在干什么就知道自己不能心存侥幸了,他跟傅勉交头接耳交流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准傅徵天有没有生气,只好跑到傅徵天身边小心道歉:“那什么,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见宁向朗一脸忐忑,傅徵天才觉得宁向朗果然是个小孩子。他瞅了宁向朗一眼,说道:“你脸上才是弄脏了。”说着他抬手帮宁向朗擦了擦颊边的一点灰黑,淡淡地叮嘱,“还有,要记得伤口不能沾到水。”
宁向朗身体里装着成年人的灵魂,突然被人当小孩子叮咛还是不太习惯,他很不自然地答应:“知道了。”
宁向朗心里正别扭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码头有一艘客船正在靠岸!
瓷器水运成本低,又比较安全,胡家湾的这个码头一直还开放着,而且热闹得很。宁向朗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从客船里下来的人有他父亲宁安国和二舅胡开明!
他立刻将傅徵天跟傅勉抛诸脑后,站起来就往码头那边跑去。
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宁向朗一路走过来的就是父亲和二舅,后来父亲病逝之后他消沉了很长时间,多亏了二舅把他从颓丧的状态里面拉了出来!
可惜后来二舅一心重建胡家湾,他又忙于工作,甥舅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能再见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宁向朗一口气跑到父亲跟二舅跟前,整个人往他们怀里扑去。
六岁的小孩子不算太重,宁安国和胡开明稳稳地把他接住了,胡开明问:“哟,小朗,见到二舅这么高兴?”
宁向朗往他们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站直了,也不害羞,没羞没躁地说:“当然高兴!我可想死二舅你了!”
宁安国听着不是滋味:“你就不想爸爸?”
宁向朗又扑进宁安国怀里:“也想!”
宁安国伸手揉揉宁向朗的脑袋:“爸知道你受委屈了,没事儿,以后我们少点回去。”
宁向朗重重点点头。
他父亲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毫无支持的情况下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西州第一制造厂的副厂长以及西州制造业协会最年轻的核心成员!
宁家人对他的态度摆得那么明显,他父亲当然不可能没察觉。他母亲带他回去探病完全就是错误决定,因为那边根本没想着让他们回去,只要他们把“治病”的钱寄回去就行了!
在他父亲念初中时,这种态度就已经初见端倪。当初他父亲的成绩比谁都好,偏偏家里要他辍学打工,原因是他父亲脑袋瓜好使,可以赚很多钱供弟弟妹妹们读书!
他父亲那时候还是个孝顺儿子,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结果两年之后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二叔居然不是宁家亲生的,考进高中后就被亲生父母找了回去!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以后,父母对其他弟弟妹妹还是一样的好,对他父亲还是一样漠视。
他父亲察觉自己在心里连不是亲生的“弟弟”都不如,也有点心冷了,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只是定时汇钱回去供养父母。
那时候宁向朗也很不理解“爷爷奶奶”的态度,更不知道胡家湾为什么会遭受那样的厄运,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父亲的身世!
不是宁家亲生儿子的人不是他“二叔”,而是他父亲!
而那一场惨烈的事故就是他那位“二叔”在别人的怂恿下弄出来的,意在毁掉他父亲的“依靠”,好让他彻彻底底地鸠占鹊巢!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二叔”很快就因为这场人为的厄难锒铛入狱。
他“二叔”当时似乎有很多话要坦白,可惜通通都被一颗子弹堵死了。正是因为证据的缺乏,他跟他父亲后来追查了很久才把整件事搞清楚――原来背后的黑手叫楚秉和,是楚家老爷子的养子、他父亲真正的“兄弟”!
更可笑的是,楚老爷子在查出大半事实之后,居然还护着这个楚秉和,要他父亲跟楚秉和和平共处!
他父亲当场就跟楚家彻底断绝关系,宁家那边也不再回去,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过日子!
要不是遭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父亲也不会早早病逝!
宁向朗用力抱紧宁安国。
他一无所有的时候都能让宁家人翻不了身、能让楚家人求上门,更何况是现在?
有胆就来!
凡是想要伤害他家人的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第六章:挡!箭!牌!
傅徵天原本因为被抛下而略感不爽的心,在看到宁向朗高高兴兴扑向那两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时突突突地升级了。
亏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可以交朋友的聪明人,没想到跟别的小鬼一样黏着大人!
真让人失望……
傅徵天瞧了眼一脸好奇和羡慕的傅勉,说道:“过去看看吧。”
傅勉举双手赞成!
有了一起烤鱼的情分在,傅勉觉得自己离傅徵天这个“堂叔”的距离没那么远了,至少不会再有心惊胆颤的感觉。
傅勉试着跟傅徵天说话:“你没来过这个码头吧?我跟小朗来看过两次,卸货时真的很热闹啊!小朗说这个码头的历史可以追溯四百年前呢!那时候胡家湾就已经开始烧瓷器了,一船一船的瓷器从这里往外运,换回一船一船的银子和各种各样的货物,非常繁荣!”
傅徵天边走边说:“你们想得太美了,”他打破傅勉的幻想,“那个时候这里似乎是官窑,什么叫官窑?做出多美多贵重的东西,都是属于朝廷的――赚了多少钱也都是上交的,自己能留什么?留工钱,干最苦的活,拿最少的钱,而且户籍还跟别人不太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子子孙孙都得困在这一行里面,不许去干别的。那时候再怎么繁荣,又有什么意思。”
傅勉张大嘴:“你怎么知道的?”
傅徵天看了傅勉一眼:“看书。”
傅勉明白了,傅徵天这是在敲打自己!他识趣地回答:“我会多看书!”
傅徵天很满意,领着傅勉踏上码头的青石道。
事实上这两天傅徵天对胡家湾做了全面的分析,上至历史、下至前景,他都了若指掌。
胡家湾这边有着难得的粘土资源,制瓷技艺又纯熟,是块了不起的宝贝,要是胡家湾愿意让傅家参与开发的话,市场一定能进一步打开。而且现在四足鼎立的江北楚家、江南赵家、西北李家、西南张家都已经跑过胡家湾眼前的坎了,学学他们摸索出来的经验,胡家湾要重振“陶瓷之乡”的辉煌――甚至更上一层楼不是难事。
傅徵天当然不是想横插一杠把胡家湾占为己有,他看中的是胡得来的女婿,宁向朗的父亲宁安国。
事实上宁安国这个人的资料早就在他跟他父亲的书桌上摆着,只是一直还在观望而已。
傅勉这误打误撞地一落水,倒是让他发现了契机。
宁安国跟他家里不亲,相对来说反倒跟岳家非常亲近。傅家要是能在这时候拉胡家湾一把,肯定能拉近跟宁安国的关系――制造业这一块始终是国内的大头,宁安国年纪轻轻就在这个领域有这样的成就,绝对是个不可错失的潜力股!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找谁来跟胡家湾面谈,以及怎么谈才比较容易成功。
傅徵天在心里筛选着合适的人选,脚步却不曾停顿,他和傅勉很快就走到了宁向朗三人面前。
傅徵天问好:“你好,宁先生,胡先生。我是傅徵天,这是我侄子傅勉,在胡家湾这边借住了几天,我来接他回去。”
傅勉喊得比傅徵天亲近:“叔叔你们好!”
两个小孩站在一块,区别显得特别明显。
宁安国虽然没跟傅家打过交道,但西州的几大名门世家的年轻一辈他都有幸见识过,一见到傅徵天他就知道傅徵天来历不简单。
这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气质简直就是流水线生产,都一样带着几分冷淡、几分矜傲,加上出色的五官、得体的礼仪,搁哪儿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
宁安国看了看自己儿子,觉得自家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可千万别变成这模样!
宁安国不厚道地在心里损了把傅徵天、夸了把自家儿子,面上却笑着招呼:“小朗他妈妈在电话里提到过你们,是小勉和徵天吧?也快到饭点了,我们一块回去吧。”
胡开明点头:“没错,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船,我还真有点饿了。”
宁向朗刚才扔下傅徵天跟傅勉跑了,现在回过味来后有点不好意思,他对傅徵天解释:“我是看到爸爸和二舅太高兴了,一不小心把你们给忘了。”
傅徵天说:“我知道。”
傅勉也点头:“要是我爸还在,我肯定也这样!”
傅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