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医馆氛围格外凝重,云离姑娘被陆家二小姐当面指控,说其乃是原来那位羿王妃,陆离。
大伙一听这事纷纷吓得面无人色,陆离可不就是那个妖孽!
“你你你当真是陆离?”
“那位在羿王府兴风作浪的狐狸精,便是你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朝廷四处通缉遍寻无果,她却藏在了医馆!”
百姓们看着沉默无言的陆离,个个表情骇然。
这妖孽害人,她犯下的恶行南阳的百姓无人不知!
“云离姑娘,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不是那妖精!”
一位曾经对陆离较有好感的妇人,壮着胆子逼问着陆离,却久久等不来她的回应。
这种时候,叫她说什么?承认自己是妖孽,然后等着被他们杀死?若不承认,陆青会放过她么?
两难了。
帷帽下的陆离神色凝重,僵在一旁冷冷盯着那个搅动是非的罪魁祸首,“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孽?”
她如今头戴纱帽,容颜未露,陆青不可能认出自己的!
“哼,真当以为你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对面的陆青满脸阴险,冷笑着走近,“以为藏在这诸多人群里,你便可万事大吉了?别以为你头戴帷帽我就认不出人了!你这手肘上的胎记,那是相府小姐独有的!你若不是陆离,那这胎记作何解释!”
胎记!
她怎么忘了这个事!
一定是方才端药,无意间露出手臂被她发现了。
想不到她对一个陌生人观察得如此仔细,这是令陆离始料未及的。可单凭一个胎记,怎能一口咬定自己是陆离?
人身体上有一两个胎记属实正常得很,凭什么有胎记就得是陆府小姐?这恶毒女人一定是在诈自己。
“胎记而已,最是寻常之物,又如何能以此认人?”
却不想陆青反倒笑得更欢了,“这时候了你还试图掩饰?哈哈,妖女,今日你怕是躲不成了。”
她说着,便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接着在陆离无比诧异中,将袖子卷起,露出了手肘内部同样的一只蝴蝶胎记。
“看清楚,陆家女儿独有的印记,你有,我有。”
大家有……
陆离十分蛋疼地翻了个白眼,为这陆家独有的奇葩胎记气闷了许久。
“大家可看好了!她就是陆离!那人人喊打蚀骨挖心的妖怪,就是眼前这位!若还有人不信,自可让她摘下帷帽!”
眼见大伙蠢蠢欲动,陆青又是一番添油加醋,惹得众人惊惧之余心头愤恨之意渐浓。
“对啊!若她不是陆离,缘何要戴着帷帽!这不是心里有鬼吗?”
“让她摘下帷帽!这妖孽妄图蒙混过关!”
“摘下帷帽!你这妖孽别想再逃!”
“这妖孽心狠手辣,做下不少恶毒之事!合该千刀万剐了!”
周围看戏的百姓们义愤填膺,从陆青那已然基本能断定她就是陆离,如今这一出,也只不过是想让她暴露的更加彻底而已,她的身份一旦彻底被揭露,官府的人一到,她的死期还远吗?
若还有之前那面具,她尚且能糊弄过去,可如今……
陆离很是心累,到此种地步,是她所料未及的。
死有何惧?只是如今见着周遭这些对她骂骂咧咧的人群,她心中不免悲凉,这些她曾经用心照看过的病人,往日与她其乐融融,如今,听到陆离的名号,便一个个掉转过头,扬言对她要杀要剐,受她恩惠之时感恩戴德极尽谄媚,一听她是妖,便化成了正义之师,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这是何等的仇怨,又是哪来的恨意?
呵,从众,迂腐,愚蠢!
她此前竟还在这任劳任怨了好些日子,她救他们的命,这些人却在捅她刀子!何其讽刺?
“从前付出的种种,便当我是喂了狗吧。”
她悠悠叹了声,抬手果真将帷帽摘了,容颜暴露在人前时,她清楚见着了众人惊骇的神色。
“怎么,怕了?”
讨伐她的时候,不是个个勇敢得很么?
“是她!是这妖女!”
“妖女现身了!侍卫大人何在!速速捉拿妖女啊!”
“快去府衙报信!妖女现身了!妖女又要杀人了!”
无数的叫嚣吵吵嚷嚷向陆离袭来,她却定定站着,面上无悲无喜,“妖女?这些日子,是谁为你们忙前忙后煎药送药?”
“是谁日日守在医馆与你们同进同出?”
“是谁说云离姑娘人美心善?”
是你们啊……
人心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你对他们好的时候,万般不是在他们眼中都是好的,一旦立场出了偏差,他们立刻倒戈相向。
陆离被他们围着动弹不得,两相僵持时,门外呼啦啦挤进了大批官府侍卫,为首的,赫然是她那‘丰神俊朗’的前任夫君,身后那几张面孔更是她无比熟悉的,向左向右,东南西北……
“呵~来的还挺齐全。”
她冷笑一声,眸色晦暗看着渐渐走近的景羿,目露嘲讽,“怎么,羿王殿下如此有闲心,连捉拿要犯的事也亲力亲为了?”
景羿淡淡看向陆离,眼中并没多少意外之色,反而闪过丝丝无奈,“束手就擒吧,随我去天牢。”
她孤身在外面,反倒危机重重,倒不如暂避天牢,陛下那里,自有他来说服,横竖有他在,自不会让她轻易就死了的。
如今通缉令天下皆知,除了天牢,她还能避去哪里?
周围的人看戏似的,一眨不眨盯着被围住的陆离,竟没一个帮着她求情的,罪魁祸首陆青,不知几时躲在了角落, 不远不近看着陆离,眼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她忍了陆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都在伺机而动,她与陆离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如今有机会将她一次性摁死,又岂会放过。
一见自己的目的达成,陆青十分精明退到了人群后,陆离的身份已然被她揭穿,按她往日里的风评,及近日大街小巷对她的传言,料想陆离此次难逃一死,终于能将这个眼中钉铲除,陆青心里不可谓不痛快。
“娘,那贱人终于要完了,这一次,可是我们完胜!”
她转头冲一旁的刘芝嘚瑟,眼中的恶毒与此时刘芝的如出一辙。
“瞧着吧,羿王亲自来抓,这会儿她是插翅难飞了,待她一死,我看谁还敢挡了你进王府的路!”
刘芝阴狠看着那头的陆离,已然开始想象她未来可能面临的死法了。
南阳律法森严,她当着羿王府上下的面杀害景老将军,搅得羿王府不得安宁,照着南阳律例,无故斩杀元老重臣,当斩。
更何况,在外人眼中,陆离还是个妖!那么接下来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咱们只需观战便好,有无数百姓的口诛笔伐,加上陛下的通缉令,她必死无疑。”
“上回那几个办事的干得不错,如今陆离那丑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可功不可没!”
“可不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管她是不是妖,只要大家都这么认为,她不是也是!”
两母女躲在角落奸笑不止,却不知身后不止几时走来一人,将她们这一番话一字不漏听了个完整。
好啊,原来小离被人通缉,那大街小巷里统一口径的谣言,是她俩的功劳?
好的很。
拿在手中的长剑一紧,绥远暗自咬了牙,他这一生秉持纯良仁善的宗旨,在他眼里人命向来是高于一切的,没有什么能越过生命人权,可是,这俩个恶毒女人,却从始至终在践踏着他家小离的人权。
看不顺的,仗势欺压;挡她们路的,雇凶杀人;杀不了的,暗地里阴招不断,直至将人逼到绝境不死不休,从前在陆府她们尚且从未停止对陆离的欺凌,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将人往死里整。
同是女人,为何小离心善仁慈,能容忍她们活到今日,而这俩,却能以怨报德完全不知收敛,最终目的却要他的小离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如此害小离,那就不怪本殿出手无情了。”
他唇角阴阴勾起,在前头两个女人无比诧异的目光中,干净利落的一剑便随之挥出,陆青与刘芝只见眼前的光影一闪,之后便只剩瞪大的眼眸,及她们眼中最后那抹不可置信。
二人双目圆睁倒地,竟是死不瞑目。
“想让小离死?呵,你俩就先去陪葬吧。”
绥远嘲讽睨了一眼地上的两句尸体,长剑一转,人便大步朝陆离走去。
此时的陆离尚且与景羿正僵持着,景羿的目的是让她进天牢,可陆离是谁,原就对他好感尽失,岂会如他所愿乖乖进天牢?
想让她束手就擒?
那是白日做梦!老爷子虽然死在她的手中,可终究是景羿害死的,这事错不在自己,凭什么别人的过错要她来承担?
婉樱那女人亦是死有余辜,她只是讨回了她该讨的,又何错之有?
她虽身带异能,可从没以此害人,更从未乱杀无辜,仅凭自己那点异能,她就活该被人当成妖孽,任人戳着她脊梁骨,乖乖选择赴死么?
这世间的公平正义如此脆弱,只有强权才能统治一切?
她个人的苦痛不重要,她个人的清白名声亦无人在意,只要谁嗓门大,谁的声势更浩大,谁就掌握了生杀大权,可以不顾理法正义,不惧天理昭然?
全世界都与我背离,无人在意我的生死冤屈,我缘何要顾尔等的生死?
陆离心中愤愤,看着围着自己的大批官兵,及周围无休无止冲她谩骂的百姓,她切身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既然想我死,那便同归于尽吧。”
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收紧,随着陆离的情绪起伏,身体那异样的闪电光芒渐渐显现出来,无穷无尽的电流从体内奔腾涌出,聚在体表发出阵阵耀眼的银蓝色光芒。
这是陆离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在人前彻底展露自己的异能,围观的众人何曾见识过真正的‘妖法’?
一见此时的陆离周身围着光圈,此刻正目色阴沉将他们一一扫过,众人止不住心头大骇。
“妖女要杀人了!”
“要杀人了!!!”
意识到此地的危险,众人瞬时慌乱,忙四散而走,不到一会儿,百姓如鸟兽散直接没了影。
只是抓人的官兵却并未撤离,在景羿的严守下,仍然死死将陆离围住,陆陆续续的,大批的官兵收到了消息,纷纷往医馆包围而来。
此时的陆离,可谓是出入无门了。
“阿离,别再出手害人,随我回去吧。”
景羿沉痛看着浑身是光的陆离,眼中闪过丝丝哀求。
再不罢手,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如何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