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在我身上使用你们那些小伎俩!”赫连狠声道。
那发丝是师傅的,她的头发丝滑而柔软,也不知是何时落到了他肩头。
猝魉没办法打败他,却想从师傅身上大做文章,这一点令他无法接受。
是以他挥去的剑气更为迸裂。
男猝魉操纵着肉身与他应战。
女猝魉的元神却捏着发丝一紧,发丝化作了一缕灵光钻入了赫连脑中。
女猝魉笑得娇媚又得意,“你爱上了你的师傅,甚至想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可你师傅……她又爱谁呢?”
“哈哈哈哈哈——那你便好好看看,占据你师傅整颗心的人,究竟是谁?”
赫连凤眸幽黑,身体本能的运剑与猝魉对战,可脑中却浮出了陌生的片段。
那是一片幽深的海底世界,世界里一棵巨树朝气蓬勃。
而树内,居住了他的师傅和一个红衣男人。
师傅的模样和现在别无二致,而那个红衣男人竟和自己十分相似……
不,是除了年龄与神态之外,简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赫连知道,那人不是自己。
红衣男子低头询问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女子面红耳赤,娇羞道,“我的连儿。”
男子则神色有些许不悦,“你的、连儿?”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
女子却仍是撒娇,扑到他怀里,“可你是我的。”
然后便猛地攀着男子的脖颈,仰头吻住了男子的唇……
俊冷的男子,也在那一刻变得柔情似水……
赫连猛然惊醒,原来,那一天师傅在草棚中一声梦呓‘连儿’。
竟不是自己……
原本战斗力满满的人,好似在这一刻抽光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赫连的攻击变得再无章法。
猝魉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带着让人窒息的蛊惑,如冰冷的利刃瞬息刺入了他五脏六腑。
“哈哈哈哈哈——你的师傅为什么收养你?”
“莫不是你跟那个人长得像?”
“哎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难不成……那人是你生父?”
赫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莫名撕扯得极痛。
猝魉以人肉为食,一边扰乱他心神的同时,一边自他四周袭去,企图撕咬他的身体。
赫连的剑招已然决堤,一边胡乱挥舞着驱赶猝魉,一边呢喃,“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师傅明明和我同样的年岁……”
“你们闭嘴!”
“快闭嘴!”
可猝魉的讨厌的声音偏偏无孔不入。
“你师父和你同样的年岁?”
“怎么可能呢?”
“明明你很小她就这般模样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过。”
“哎呀,那个男子是你父亲,她不会是你母……”
“闭嘴!”赫连几乎情绪崩溃的大喊,剑气凌乱,却不及他脑中思绪凌乱的分毫。
身上满是被猝魉咬过的血迹,他却仿若未觉。
“你师父收养你有什么目的?”
“对你那么好又有什么目的?”
“你和她心爱之人那般像,她莫不是想把你培养成心上人的替代品吧?”
“你甘愿当替代品?”
“可万一有一天她心上人回来了怎么办?”
“你师父,就会丢下你这个替代品和心上人远走高飞!”
“啊哈哈哈哈哈哈——”
赫连撑着剑颓然的跪倒在地,汗水自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滴与地上的血融合在了一起,他满目猩红,连猝魉已经扑了过来贪婪的撕扯他皮肉都察觉不到。
血丝遍布的凤眸里是大雾迷茫,他最后丢了剑捂着耳朵一遍遍苍白的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这样的。”
“想要看得更多吗?”
“你再摘一根你师傅的头发来——”
“我们看看你师傅为何不是童女,看看你师傅为何丢了真元?”
“看看——”
“你师傅是如何在那男人身下娇喘连连……”
赫连拳头倏地握紧,脖颈处的血管都随着强烈的情绪起伏而吐凸出,凤眸里好似要喷出火来,一掌将正撕扯自己腿部的猝魉拍飞了出去。
猝魉摔到山壁上后摇了摇两个脑袋迅速站直了身体。
女猝魉的元神再次出窍,手中捏着他的发丝。
声音娇媚极尽嘲讽,“哎呀,若不是你情绪激动我们还探不出来……”
“你这个小怪物,神识深处还封印着另一股记忆。”
她手指捏紧,那根发丝也瞬息化作了一缕灵气,窥见秘密的她笑得张扬,“原来,你的师傅根本就未曾在你生命里出现过。”
赫连浑身颤抖,“胡言乱语。”
“她呀——是不存在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
赫连赤目欲裂,“我杀了你!”
他提着剑不要命地朝猝魉冲去,猝魉游刃有余的应着战,声音仍是不曾停歇。
“如何啊?”
“你是要完全失去你师傅,还是充当替代品?”
“但无论如何选择,你都将留不住一个未曾出现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可悲的人,哈哈哈……”
突然,外面一声爆破,化神境威压即起。
猝魉惊骇,“不好!外面那女子竟是化神境的高手!”
“不要周旋,速逃。”
然,赫连哪里肯让他们逃,在师傅化神境的气息喷涌而来时,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
他记得他在进来时对师傅说过,他不会叫她失望。
他永不会让她失望。
他的师傅还在外面等他,哪怕天塌下来,哪怕他的内心早已被撕扯得鲜血淋漓,他答应过师傅的,他必将做到。
当上元躲着身后崩塌的世界飞驰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贴满了‘囍’字装扮得喜庆的硐室里满是鲜血。
硐室的中央处躺着一具怪兽的尸体,上元只一眼就能认出,那妖兽就是猝魉。
他的连儿正浑身是血神情呆滞的蹲在猝魉身侧,宛如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一般,一剑一剑毫不停歇的捅着猝魉。
哪怕猝魉早已断气良久,哪怕猝魉早就被他捅得血肉模糊宛如泥浆……
上元霎时觉得胸闷无比,与她而言不过与连儿分开一瞬,连儿却在这里战了五天。
更恐怖的是,她熟知的连儿已面目全非。
洞穴的四周亦开始破碎。
上元猛地扑上前一把抱住赫连,将他揽入自己怀里,“连儿,好了,你已经杀死他了。”
耳边猝魉雄雌同体的声音终于退去,赫连迷惘的眼渐渐变得清明,举着剑的手停顿在半空,他红唇张了张,很久才发出了声音,“师傅……”
上元将他抱得更紧,把脸埋在他的头顶,心疼无比,“是师傅。”
随着她话语停落,不断崩溃的世界终于停止。
赫连怔了半响,终于丢了手里的剑,一把抱住上元,将头埋入她怀里,亦如小时候无数次,遭遇了可怕的事情扑入师傅的怀抱寻求安慰。
“师傅,连儿……没有让你失望吧?”
上元点着头,“没有,我的连儿从来没有让师傅失望过,你做得很好。”
赫连的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抖,上元轻拍着他的背,“是不是很疼?”
赫连微笑着摇头,“师傅,你是这个世界上,对连儿最好的人。”
上元想到赫连很快就会结交属于自己的挚友钰寒宁与薛尧,她轻笑,“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对你好的人。”
赫连忽而离了她坐直了身体,他染着血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认真的看着她,“除了师傅,别的什么人,连儿都不想要。”
然后低头,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拖着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他如同吻着这世上最稀罕的珍宝一般,极尽温柔小心翼翼。
师傅微张蜜唇竟开始回应他,他深邃的凤眸里划过一丝痛楚……
师傅啊,你可知,你现在回应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