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揽月想着,自己也好久没有与秦寰宇安静地呆在一起,聊聊心事了。
于是她在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后又憋住,轻轻推动面前寝室的门板,移步而入。
揽月点亮屋内的烛光,又缓缓将方才进门前憋住的气吐了出来。
烛光映着她的满目失落,因为秦寰宇依旧与几日前一样,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不曾醒来。
一近春夏,就偶有夜风不断,乱雨潇潇,窗影烛火摇,房中二人相离魂销。
揽月轻轻拂去秦寰宇额前一丝松松碎发,玉面清幽,骨象奇旷,秦寰宇虽在昏迷,那气宇非常的独特气质仍散发着无限魅力。
揽月宁淡的星眸里泛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浅浅埋怨道:“尘世繁杂,偏你如此悠闲,在此躲清净。”
秦寰宇平静安详,英气的面孔白净剔透,清爽俊朗。
揽月挤出一丝苦笑,干笑道:“你是最知我所想的。你若是醒来,定能分忧代劳,我便逃去你身后一味躲懒,再不想过这百虑攒心的日子,独独一人殚精毕思,真的太累了......”
橙红的烛光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微亮的烛光蓦地四射涨大,又逐渐式微恢复常态。
几乎就在同时,浮光掠影间,揽月隐约看到秦寰宇的睫毛似有抖动,只可惜影影绰绰,并不真切。
“寰宇?寰宇......”揽月似拨云睹日、望眼希冀一般扑上榻前,轻唤着秦寰宇,然而终是大失所望,秦寰宇依旧安如磐石,岿然未动。
“哎。”揽月重新站立起身,伫足床前,对秦寰宇半娇半嗔道:“你昏睡如此之久,是不是梦中游历太虚仙境,云堦月地,香雾空蒙,其间仙女颜如琬琰,故而使你不舍离去?”
烛影微朦中,秦寰宇嘴角似乎微微勾起,露出浅浅的微笑,只是揽月再不也会被骗了,心知这不过是心中投射出的梦幻浮影。
这样自说自话,揽月也自觉无趣,自嘲道:“人是得多么穷极无聊,方能作此枯燥乏味之事。”
而后重新在秦寰宇身边默默坐了下来,玉惨花愁的拨弄着发间青丝,忧心如捣地问秦寰宇道:“你说......鹬叔分明是对当年红光异象之事目知眼见过的,究竟有何顾虑而不肯吐露半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含光子不肯说,鹬叔也不肯说,就连陈掌门和江湖中饱经世故之人也不肯再提及......”
揽月的目光轻轻落在秦寰宇脸上,她抿着蹙眉浅笑,秦寰宇当然不会开口说话。
“这学宫之中,究竟还有谁人能问......又或是还有什么办法能从鹬叔口中问出一二......”
桌案上的红烛再次迸发出“噼啪”脆响,像是在替昏睡中的秦寰宇回复着揽月的疑问。
窗外寂寂然传来雨丝飘落的沙沙声,揽月禹身而立,径直来到窗前仰视着天边细雨如愁,对了!娄嫄!如果是娄嫄姐的话,应该是能够说服鹬叔的。
此心已下,揽月顾不得雨夜沉寂,带着幽深思绪冒着微雨再次闯入弥漫着孤清气息的夜里。
清风荡漾,雨夜迷离,揽月踏在积水的砖石上,激起层层涟漪。
揽月穿过栖蟾殿西侧绕行至殿后,在氤氲阑珊的萧萧古木间寻找着白尾鸢的行迹。
揽月从娄皋处先已得知,因娄嫄与江淮同宿一处,白尾鸢入室内同宿多有不便,故而被娄嫄多安置于栖蟾殿外的庭院里栖息。
娄嫄好歹也是洪涯派掌门之妻,落宿的地方并非弟子一辈可以轻易入内,那么若想找到娄嫄又不被他人察觉,通过白尾鸢则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这恰逢雨夜,白尾鸢不知去了何处避雨,揽月各种循迹觅踪却不得见。
揽月专心致志的将视线投向半空,设想着白尾鸢会栖落在何处,不及防备,一只纤指悠悠的葱郁之手自她身后环至面前,而后以迅捷之速将她的口鼻捂在掌下,紧紧箍住。
揽月蓦地发出“唔唔”挣扎声,用力抓住那手,意图挣脱,却听那人附耳“嘘”了一声。
揽月先是一怔,而后松了一口气,也便卸了力气不再挣扎,任由那人拉着自己,拖去了栖蟾殿一处昏暗幽深,又可避雨的廊下。
郁郁苍苍的林木与幽廊交汇处,竟然有着人寰隔绝的一个幽僻角落,在确认过安全之后,拉着揽月的那只手方松将开来。
“没吓到你罢?”女子依旧雍容娴雅,独具林下风范。
“娄嫄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揽月既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竟这般好运,正不知如何传信给娄嫄,却就这么容易地便遇上了。
“趁夜而出,又是雨天,这般急急是为何?寰宇他怎样了,七转丹可有效?”娄嫄始终是关心秦寰宇的。
“服了固然是比不服要好些,寰宇现在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转醒不知何日。”
“是吗......”娄嫄芳兰竟体,惘然若失,但亦不忘给揽月鼓气道:“寰宇意志坚韧,有着不拔之志,石赤不夺,他定是也在想方设法冲破阻力转醒过来。万事皆由人造,我相信精诚所至,只是辛苦了你。”
“谢谢你,嫄姐。”揽月谢过娄嫄,又忙问道:“可是嫄姐,你为何会在这里?”
娄嫄被这话逗笑了,反问道:“这里是栖蟾殿啊,我为何不会在这里?该是我问你罢,你为何会在这里?”
揽月双颊一红,亦觉所言有失,跟着一同不尴不尬地笑道:“是呵。我的意思是,娄嫄姐此时不是该在寝室里歇息吗,为何会冒雨出现在庭院中。”
“等你啊。”娄嫄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
“离开筑阳殿以后,我瞧见了鹬叔的流苏鹬引了你往林西荷塘而去,不多功夫,又见鹬叔慌张匆忙的回到寝室,闭门不出,便猜想多半会有你有关,想着你兴许也会来寻我,便再次等候。”
“啊?是吗。”揽月垂眉低目,无比消沉。
娄嫄看见揽月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莞尔笑道:“傻姑娘,逗你的。我只是看见白尾鸢飞去林西,故而与你说笑呢,我哪儿有这么高明的成算,只是今夜下雨,我担心白尾鸢淋雨受冻,才出来安置于它,没想到竟遇到了你。瞧你方才的模样刚好也像是在寻白尾鸢,才猜想你是为了寻我而来。”
揽月抿唇笑道:“是,确实为了寻姐姐而来。可是我竟不知鸟儿畏雨,若不是好运遇上了姐姐,还要在此傻傻寻觅。”
娄嫄摇头道:“白尾鸢与人相通,遇到雨水会自行躲避,我之所以出来是因为白尾鸢这两日略有些伤寒之貌,担心它遇水生凉,演化了病情。”
揽月忧心道:“严重吗?听闻翀陵之人与鸟儿需行祈合之术,白尾鸢若患病,那娄嫄姐你可有不适?”
娄嫄凝眉思索片刻,说道:“我倒并未察觉有何不适,最多也就这两日贪睡一点,大约日天气渐暖,乏意渐生。”
“那便好。”
“所以,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娄嫄姐,我想问你......”
“等一下!”
揽月正欲说话,再次被娄嫄的手指抵住绛唇,作了一个令其息声的手势。
娄嫄朝着廊檐外积满雨水的砖石上扫了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对揽月使了个眼色,揽月立刻会意,乖顺的点了点头。
娄嫄松开揽月,而后挥臂施展壁曦术,在二人身体外围抛出一道缤纷斑斓的七彩之光,将她们包裹其中,华美梦幻。
娄嫄和揽月相视浅笑,不知何时,她们都已在这沉冗繁杂的世间,变得越来越谨慎悬心。
“可以了。”娄嫄微微颔首道。
“娄嫄姐,不知你可听说过数多年前世间曾出现过一次撼天震地的红光异象?”揽月直言不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