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的效果逐渐退去,孟景嫄警惕的睁开双眼,眼中蓄满了惊慌的泪水,直直看进江昀乘的眼中。
泪水夺眶而出,捕捉到身边唯一熟悉的人,孟景嫄下意识寻求安全感。
“昀乘……昀乘……”
她颤着声音叫江昀乘的名字,泪珠一颗接一颗不停坠落。
江昀乘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将她搂进怀里,“阿嫄,我在。”
在他极具安全感的怀抱,孟景嫄紧紧抱着他失声痛哭。
江昀乘拍着她的背脊,不断轻声安慰她。
两个相拥的人十分刺眼,但又分外和谐。
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Seul退出病房,没发出一点声音。
孟景嫄情绪极其不稳定,没有发觉病房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哭得头脑发懵,在江昀乘的怀抱里慢慢趋于平静,声嘶力竭的哭声停了,只是眼泪停不下来,还在默默的流着。
刚换的衬衣转眼就被她的眼泪湿透了,江昀乘心疼她,干脆直接半躺上床,将她完全搂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眉心,眼睛。
孟景嫄本就虚弱,没一会儿就哭得累了,才在江昀乘怀里又睡了过去,手还紧紧捁着他的腰。
江昀乘轻轻吻掉她睫毛上的泪珠,吮掉她满脸的泪痕,亲了亲她红通通的鼻尖,看着她唇上的咬痕,他将唇覆上去,轻柔舔舐着她的伤口。
孟景嫄拧着眉头在他怀里沉睡,对一切无知无觉。
言恪风尘仆仆赶到医院,视线掠过倚在病房门口的Seul,径直朝病房里面找去。
脚停在门口,言恪攥紧双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一直没有分开的唇。
李宿看了眼病房内的情形,再扭头看着言恪,将在他的一言难尽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声提醒他:“言总,不进去看看吗?”
言恪嘴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Seul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吐出的话更是直直扎进言恪心里。
“现在进去有什么意义?这样的折磨,你应该受着。”
是,自己应该受着……
言恪咬着牙,将所有的情绪咽进喉咙,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响起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孟父孟母和涂真真他们一行人收到消息,慌慌张张赶到医院,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朝着病房走过来。
孟母看到言恪在病房门口的身影,先急急出声:“阿恪!嫄儿呢?她怎么样?”
言恪下颌线紧绷,他哪里答得上来,他连病房都还没迈进去。
等不到他的回答,孟母拉着孟父的手径直朝着病房内走去。
涂真真已经看到了病房内的情形,她神色微冷将言恪骂了一顿。
“站在这里当门神是打算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了?!这次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别这么没出息!”
没再看他,涂真真也直接迈进病房内。
柯文星垂头丧气的站在他身边,自责道歉:“老大,对不起……我没把嫂子看好……”
项和韵看了眼病房内,将手放在言恪肩上,“哥,真真姐说的对,你现在得提起精神走进去。”
言恪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病房内出神。
孟母站在病床前,眼泪哗哗的流着,孟父眼眶通红,死死盯着江昀乘怀里的人,自己女儿现在脸色惨白,形容憔悴。
“嫄儿怎么样了?” 孟父声音哽咽,问江昀乘。
江昀乘抚过孟景嫄拧起的眉心,将输液管的滴液速度调快了一度,轻声回答:“她情绪很不稳定,刚睡着,出去说吧。”
涂真真看到孟景嫄唇上的咬痕,心里一凛,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有没有…被……”
涂真真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但病房内的人都听懂了。
孟母孟父心神巨震,孟父的眼泪大颗大颗滚出眼眶,孟母惊惶的看着江昀乘,等待他的答案。
“没有。”
江昀乘笃定的声音让涂真真红了眼眶,“她被吓坏了吧……”
“是。”
江昀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孟景嫄放在床上,刚刚拉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孟景嫄眉心的拧结加深,开始下意识的呜咽:“不!不要……”
江昀乘立即将她搂回怀里,拍着背脊,时不时在她眉心落下一个两个轻吻,轻言细语的安慰她:“我不走,我在。”
孟景嫄身体慢慢软下来,又陷入沉睡。
涂真真捂着嘴,心疼的眼泪漱漱往下落,孟母倚在孟父怀里,和他一同无声垂泪。
病房内和病房外都一片寂静,只有江昀乘轻柔的安慰递进所有人耳中。
言恪被他一句又一句的柔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喉间发苦,眼眶发涩。
药物的安定成分开始起效,江昀乘轻手轻脚将孟景嫄放回病床上,妥帖的盖好被子领着孟父孟母他们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言恪低落的声音响起:“她还好吗?”
江昀乘还没从门把手上收回的手猛然攥紧。
转身一拳朝言恪挥了过去,言恪身形趔趄,还没站稳,江昀乘另一拳又砸了过来。
言恪冷白的脸上立刻泛起淤痕,嘴角破裂,他偏着头被江昀乘抵在墙上。
“如果不是她揣着我的手机被绑,如果不是Seul冒着生命危险拖延那半小时,如果不是她遇到高中的班长在这群人里做卧底,你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吗?!”
江昀乘脖颈青筋暴起,压抑着分贝的怒吼在言恪耳边炸响。
“谢栾准备了烈性春药,准备了摄像机,还准备了一堆毒品,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宜城那么明显的人为圈套你他妈就一头往里钻,派几个破保镖就可以安心了?!”
言恪眼神发愣,僵硬着脖子刚把头转回来,又被江昀乘一把摁回墙上,撞出一声闷响。
“言恪,这是第二次了!把她交在你手里短短半年不到,她已经两次被置于险境中了!你他妈的承诺都是废话,你他妈就是个废物!我说过,只要你有疏忽,我不会再放手了!这次,我说到做到!”
言恪压在心底的情绪被江昀乘彻底点燃,最后一句话让他瞳孔紧缩,一把推开江昀乘,捏紧拳头朝他砸了过去。
眼镜从江昀乘鼻梁脱落,在颧骨划出一道红痕,跌在地上,摔得稀碎。
江昀乘回头,狠厉的眼神没了任何掩饰,直直盯着言恪,又再次挥起了拳头。
孟母压着声音哭喊:“昀乘!阿恪!你们别打了!”
柯文星和项和韵一人抱紧一个,将扭打的两人拉开。
言老爷子在涂老大和罗仕允的陪伴下来到回廊。
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他们打。”
柯文星和项和韵拘禁二人的动作一顿,被他们挣开,两人又打作一团,你来我往,狠狠朝着对方挥舞着自己的铁拳。
拳拳到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廊道异常清晰。
两人犹如困斗的兽,竭力厮咬着对方,不死不休。
渐渐,言恪占了上风。
江昀乘没有经过专业格斗培训,毫无章法的挥拳被言恪一个格挡抵了回来,反手将他压在身下。
言恪最后一个重拳擦着江昀乘的脸颊,带着凌厉的拳风砸在地上,血从骨节渗处,染红了光洁的地板。
两个人狠狠的盯着对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肿胀的面颊带着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和眉骨皮肉炸开,血丝一点一点沁了出来。
“打完了?”言老爷子走到二人身边。
言恪起身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江昀乘撑起身体,吐出一口血水。
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戳着言恪的心窝,厉声骂他:“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活该被人家再多揍几拳!在美国呆了八年,你师傅就把你教成这幅蠢样送回来,你这是在丢他的人!也是在丢我们老言家的人!”
一拐杖砸到言恪肩膀上,他咬着牙闷哼一声,没说话。
老爷子愠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嫄丫头醒来,她要是不想再跟着你这样的废物,我也绝不反对!”
言恪抬头盯着爷爷,眼神像被囚困的兽,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老爷子又是一拐杖抡下去,“有什么不可能的?嫄丫头身边多的是好男人在伺机以待,你算什么东西?”
言恪嗫嚅着嘴唇,还没答话,涂老大握住了言老爷子准备再次砸下去的拐杖。
“老爷子,可以了。这事,跟我们涂家也脱不开关系。”
孟父的眼眶还红着,很是自责,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里装着无尽的悔恨。
“如果不是我头脑发热救了那个蛇蝎女人,我女儿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了。当初就该让她淹死在夏威夷!”
孟母在一旁低低啜泣,眼泪流个不停。
除了轻微的啜泣声,回廊里是一片寂静的压抑,Seul冷静沉郁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们怪谁都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幸运的是,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和轻伤,并没有想象中最坏的结果。把你们情绪收好,她才能好。你们这幅模样让她怎么养伤?还不如让我把她带回奥地利休养一段时间。”
“不用你操心。”
“不必。”
言恪和江昀乘拒绝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移到Seul身上,涂真真最先提出疑问:“你是?”
“嫂子的纹身师,Habsburg家族的继承人……”柯文星小声的解释着。
涂老大放下老爷子的拐杖,沉声道谢:“这次多谢了,改日亲自登门拜访。”
涂真真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瞬间明白了这Habsburg家继承人以身犯险的原因,没再说话,心里感慨着自家姐妹儿这桃花体质有点过于优越了……
“不必了。”Seul冲涂老大挥了挥手,手臂的纹身跟着在众人眼前晃动。
揣着心底的猜测,大家都没有贸然开口。
Seul转头看着地上那两个人,“不想让她跟我去奥地利,你们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让她有个好的休养环境。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如果她没有好转,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要带她走。”
没有理会他们吃人的目光,Seul迈步离开了医院。
刚坐进车里,他父亲的电话来了。
“现在可以放心回来了吧。”
Seul表情散漫,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在父亲的怒气传来之前,他先挂了电话。
两人好歹都叫罗仕允一声仕允哥,他一手提一个将地上挂彩的两个人扶了起来,拿出了做哥哥的威严,训斥他们:“好好收拾下你们自己,别让嫄嫄一醒来就看到你们这幅落水狗的模样。”
柯文星和项和韵很有眼色,走上前,一人架起一个送去了医生那。
看着几个小伙子的背影,言老爷子眼神冷厉,缓缓开口:“谢家老窝端干净了吗?”
提到谢家,涂老大浑身杀伐之气没了收敛,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彻底干净了,保外就医的和刚关进去的那个都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会暗中处理掉。”
“可怜我孙媳妇,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受了最深的折磨,把他们给我孙媳妇准备的手段都用一遍再处理吧。”
涂老大点点头,“是该这样。”
言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孟父孟母走去。
来到他们面前,老爷子顿住脚步,微微垂首,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歉意,“亲家,对不住。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没护好你们涂孟两家的宝贝,我很惭愧。”
孟母擦着眼泪不住摇头,孟父的脸还有着清晰的指印,他攥着拳头沉沉开口:“老爷子,这怪不了他。是我亲手给嫄儿挖了这个火坑……”
涂真真走到孟母身边,给她擦泪,劝慰他们:“你们都别自责了,这事情谁也怪不了,大概是命运的磋磨吧。万幸,嫄嫄福大命大得了好多人的帮助,虽然经历异常凶险,但只是受了些轻伤和惊吓。我们现在得要振作起来,她才能振作起来,好好恢复啊。”
“是的,”罗仕允伸手扶着言老爷子,“Habsburg那位继承人有句话说得对,把我们情绪收好,她才能好。”
走廊的啜泣渐渐消失,再没有自责的话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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