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非明君所为啊!”
吕骁企图蒙混过关,可是刘协不吃这一套,他说:“英奇,你去年推今年,今年又要推明年吗?”
吕骁叹道:“陛下,人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你当了这家,难道就没考虑过家中有难时,该如何度日吗?岁初曹操平了徐州陶谦,西线又着令曹仁拿下东都洛阳,现在由荀彧坐镇洛阳,一番举措后,百业兴起,民心归附,相信不用多久,便会恢复元气,他若举兵来攻……”
刘协打断他:“不是有潼关天险吗?他曹阿瞒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进我关中?”
吕骁苦笑:“陛下忘了我是怎么取的潼关吗,兵者诡道,不可轻敌啊。何况四周还有张鲁霸占汉中,张扬雄踞河内,北方又有匈奴作乱,现今的安定,只是战前静谧的黎明,他日兵戈一起,陛下多些钱粮,便多些争霸的资本,若把这些资本挥霍于无甚意义的宫室,百姓暂时能生活下去,倒不会说些什么,可是到了艰难时刻,百姓想及此事,民心难免背离啊。”
刘协脸色数变,最终也是化作一叹,许久,才幽幽道:“英奇,朕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这未央宫自皇祖传到今日,不曾如此破败过,朕是真想把它修葺一新,让它再次焕发我大汉的光彩。”
“陛下的心思,臣自然知晓,可是还不到时候,待得北方平定,再议此事吧。”
吕骁这么说,等于把修缮未央宫的事无限推后了,刘协面上一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两人都觉得房中气氛有些压抑,吕骁想寻个由头告辞,刘协却提议去沧池走走,沧池引泬水而来,填入宫中西南部的湖中,湖中有山,四周环廊缭绕,从前可是一处胜景,可惜现今也破败了,秋风下只见一片萧瑟。
“英奇。”刘协边走边说:“偏将军董承这几年随马超南征北讨,平了关中不少郡县,你看升做羽林中郎将如何?”
羽林中郎将掌管京中宿卫侍从,是一个颇为紧俏的缺,此前吕骁打算让张郃来领这个职位,刘协开口来求,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前番因为修葺宫室的事,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似乎太打击小皇帝的信心了,何况董承是外戚的一员,他女儿早已入宫被封为贵人,如今更是贵为皇后,董承一个国舅爷,却只是个偏将军,似乎太低了点……
吕骁点头道:“可以,就让国舅爷威风一把吧。”
刘协见他答应,不禁喜上眉梢,大力拍打着吕骁肩膀,道:“多谢英奇了,你可解决了朕一道大难题,你不知道每天这枕头风吹的有多厉害,朕夜里几乎不敢回宫了。”
吕骁笑道:“董皇后倒是驭夫有道,以后陛下可有的受了。”
刘协哈哈大笑,摆摆手也不以为意,一副对“气管炎”很享受的模样,得了吕骁这个承诺后,他似乎心情大好,围着占地近百亩的沧池,转了有大半圈,路上还兴致勃勃地为吕骁说媒,品评长安城各家权贵,吕骁大摇其头,自从和杨嵋的婚事黄了之后,他就把终身大事搁下了,刘协见他缄口不言,沉思了片刻,道:“英奇莫非看中了后宫中的哪个妃子?看上了哪个你说,只要不是朕的皇后,都赏了给你做老婆!”
刘协这么大方,让吕骁哭笑不得,心说当初真不该因为好奇,去后宫瞧了几眼,现在竟有了瓜田李下之嫌,可不冤枉?两人又拣那荤段子取笑了对方一阵儿,方才作罢。
吕骁告辞后,没有从东门回自家府邸,而是绕道北门而出,想去城北的铁匠铺瞧瞧,那家的师傅手艺一流,打造兵器是把好手,可是人也执拗的很,吕骁几次想让他进宫做事,都被他回绝了,吕骁想要打一把趁手的兵器,只好亲自登门去求。
出了未央宫北门,就是桂宫与北宫,两者都是皇帝的后妃居所,不同之处在于,一个地方住的是得宠的,另一个地方住的是失宠的,北宫便是那郁郁不得志的所在,里面多是一些遭贬谪的后宫女子,汉代著名的艳后赵飞燕就曾住过这个地方。
吕骁走着走着,忽觉头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抬头一看,什么也没瞧见,耳边却突然响起啪嗒一声轻响,回望不远处的地上,原来是一个鸡毛毽子,这时节已经有了毽子,几枚铜钱将束好的鸡毛一扎,就成了,时称为“抛足戏具”。吕骁捡起那鸡毛毽,随脚一踢,毽子越过高大的宫墙,飞进北宫,正要离去时,墙内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吕骁脚步为之一滞,心道自己力大,该不会把毽子踢到房顶上了吧?
反正闲来无事,他纵身一跃,攀上了宫墙,这北宫不比桂宫,纵是多看几眼也没所谓,吕骁放眼望去,果然那鸡毛毽被自己踢到了房上,准确的说,是一个攒尖四角方亭上,亭子不大,下面有潺潺溪水留过,溪边栽种着几株桃树,景色倒是怡人。
亭边桃影摇曳,吕骁这才发现有人在围着四角亭打转儿,仔细一看,只见那人挽着松散的垂髻,身着妃色襦裙单衣,柳腰款款、不盈一握,裙裾微提、****轻摆,尽显女子柔美的身段儿,一准儿是这北宫里的嫔妃了,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吕骁上下打量的时候,那女子正在为亭上的毽子发愁,她先是找来一根竹竿,往亭子上划拉,可是毽子在方亭内侧,那竹竿又不能打弯儿,怎么也够不到,她扔下竹竿,试着抱紧亭柱向上攀爬,不过这亭柱滑不溜秋的,寻常农家小子也难爬上,她一个深闺弱女子就更不用说了,试了几次都是刚爬上一点,身子便哧溜一声滑了下来,在墙上观看的吕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女子听到笑声,转头看向高墙,见是陌生男子,娥眉轻蹙,揪着胸前衣襟后退了几步,吕骁暗笑:我可不是采花大盗。他遂即起身,顺着高墙绕到亭子附近,而后长身一扑上了方亭,取了毽子又轻身跃下:“喏,你的……”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原来那女子竟是伏寿,方才离得远,吕骁和伏寿都没看清对方的容貌,此时到了近前,才发现对方不是陌生人,俱是瞪圆了双眼。
吕骁把毽子递给她,她接过后双手放在胸前,这么一勒,愈发衬得那胸脯浑圆曼妙了,吕骁自然而然的把眼珠子甩在了上面,伏寿见他目光如此放肆,羞赧之余微含怒气,转过身子道:“那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顺手施为,不必挂怀。”吕骁随口应答,心神已被她柔美秀丽的容颜夺了去,那****在病榻上,吕骁没有细看,不想竟是如此妖娆的一个美人,话说回来,若不是这种天生尤物,又怎会以十岁的童龄被选入宫里?也不知刘协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个美人,他动也不动地放进了北宫,打算冷藏保鲜吗?
伏寿自从吕骁入了长安那年起,就被打入了北宫,五年来幽幽独处,除了太监宫女,没见过几个正常人,何况是这么俊逸的青年男子,被他这么一看,心口扑扑直跳,若不是她强按着,那怀中的小兔子,几乎就要跳出来了,正自慌乱时,背后男子道:“你怎么独自在这玩耍,也没个宫女来陪,怪孤单的。”
吕骁随口一句话,点到了伏寿的痛处,她双眼一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时吕骁已经走到了她身前,见她泫然欲涕的可怜模样,立时便猜到了七八分,张口笑道:“别哭,我陪你玩还不成吗。”
“谁要你陪,我自来孤家寡人,和风而来、葬雪而去,天地间最清静的便是我了……”伏寿越说越是凄苦,话到最后,竟哽咽在了喉头。
吕骁见她硬逞强,脑子一转,嘿嘿笑道:“既然如此,仙子怎不乘风归去?”
“我早晚要去的,说不准……用不了两年,就去了……”
吕骁大喇喇地坐在亭边,故意一叹:“依我看,你是去不了了。”
“怎的?”
“沾染了我这世间第一俗物,你既不清静,也不孤寡了,天宫怎还会收你?”
伏寿听了心中一甜,面上却是不屑:“你何德何能,敢称天下第一俗物?”
“你又何德何能,敢称孤家寡人,真正的孤家寡人在那边呢!”吕骁手指未央宫。
伏寿终于破涕为笑,屈身一个万福,道:“多谢殿下宽慰,五年得此一笑,来日回望也不全是遗憾了。”
说罢,哀凄之情又攀上了面颊,聚在眉心,凝成了一个川字,别有一种令人神伤的美感,吕骁呆看了片刻,拍拍衣上尘土,道:“这天下最美的愁容,我可欣赏不来,不如让它散去的好。”
好字刚落下,吕骁双脚一夹,鸡毛毽飞上半空,他轻巧地一踢,鸡毛毽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向伏寿,他见伏寿还在发愣,便喊道:“接着,在谁那儿落了地便算谁输!”
“啊?”
伏寿手忙脚乱地提起裙裾,去接那月老编织的鸡毛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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