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肯尼吐出这句话,并狠狠敲了敲桌子,“内鬼一说纯属胡扯,所有人都在卡尔塔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受到了不同方式的刺杀,林德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你吗?”
“掩人耳目。”霍恩耸耸肩,伸手摸了摸喉咙上的伤疤。
“够了,伙计。”肯尼倾身向前,伸出食指,“你这样的猜疑反而会使联盟军四分五裂,他们本就来自不同的领土,更没有婚约羁绊,我不希望最后的战争还没打响,南征军就因内讧乱成一锅粥!”
“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相信你也是。”霍恩指指刚刚轻抚过的那道伤疤,尖刻地说,“我跟你打赌,我们中肯定有鬼,甚至不止一个,信不信由你。”
“罢了,你是来责备我的吧,别遮遮掩掩了,艾伦。”肯尼十指交叉,顶起下巴,“我承认,那天我有些失态,这不是一个军队首领该做的事。但当时的情况你应该看得很清楚,那头龙在帮我们,可前锋军却敲响了退兵的战鼓,在那种时候,如果你是指挥官,能让自己的部下退却吗?机会就只有一次,如果退了,联盟军的军心将不再允许我们向卡尔塔发动第二次攻击。”
“他们怕的是龙,因为你撒了谎。”霍恩提醒他。
“结果证明我是正确的,而你也这么做了,不是吗?”肯尼将刺来的矛头接住,反过来对准了霍恩,那双眼仿佛在说:这场战争我只指挥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你干的,如果我错了,你也就错了,卡尔塔的大英雄。
霍恩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轻声发笑。“你可真是个混蛋,肯尼。放心,我不会再在议会上提出内鬼一说,但刺客的事显而易见,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先别急着否认,虽然你为他们的开解听上去无懈可击,但事实恐怕跟你想的相差甚远呢!”与其听别人说,不如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但也别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老莫德的这句话。难道父亲不是死于和平军?历史根本就没有改变?
“在你眼里,恐怕除了我,其他人都是敌人、叛军、奸细和刺客,反正没一个好种。”肯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伙计,你对旁人的偏见,已经让你变得不分黑白了,这很危险,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林德应该跟你说了,我们很快就要进军布莱克,给南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你却在这里搅浑水,嫌事情还不够乱呢?”
“在你心里,最不可能背叛的应该是米拉,其次是迈克和卡米尔,对吗?”霍恩本不想再谈这件事,但父亲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回想一下,米拉曾为了亚述,把你和你的联盟军,以及尼普尔那些难民通通赶出了亚述。至于迈克呢,他是安哥拉草原的雄鹰,在安哥拉有句俗语:养了一辈子鹰,最终却被鹰啄去了眼睛。卡米尔就不用我说了,他对王宫水牢应该非常亲切,是吧?”
肯尼松开十指交叉的双手,脸色变得有些不悦,但没有出言反驳。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责任、荣誉和仇恨面前,忠诚是与其三者平等、且不占任何抉择优势的。”霍恩端起酒杯,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可不代表永远不会发生,明白吗,肯尼·道尔顿?”
肯尼依旧保持沉默。
霍恩端起酒壶,重新给酒杯斟满,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直到他开始斟第四杯酒时,肯尼才张开口:“说吧,应该怎么做?噢,你记住,我只是担心那些刺客会威胁到咱们,关于其他人在北城神院发的誓,我没有半点质疑。”
我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父亲。“撤去王宫所有近卫军,由冰原人接替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岗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量不要出王宫。我是说,所有人,包括你。”霍恩轻声道。
“为什么是冰原人?”肯尼不出意料的问。
“劳伦斯在冰原的声望远胜卡米尔,这也是为什么后者能随你南征,”霍恩解释道,“而在这一点上,相信我,劳伦斯才是那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就跟我一样。”
“还有呢?”
“暂时不要进军布莱克,至少在摸清龙的动向之前,绝对不要出兵。”
“这不可能!”肯尼飞快地反驳,“为此,我已经召开了四次战略会议。联盟军的士气现在日渐高涨,正是出兵布莱克的最好时机,况且赖安如今下落不明,我们或许根本不用攻城,只需在城墙下与守军谈判,就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布莱克。”
“很好的美梦,但太天真了。”霍恩同样快的语速回应道,“你难道忘了,第一大陆真正的掌权者不是赖安,而是那个神秘的异族人吗?”
“我甚至怀疑,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眼下,和平军已经吃了两次败仗,死伤六万至七万人,他怎么还不出来拯救世界呢?莫非要等到我们占领布莱克,他才会现身?”肯尼笑了笑,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怎么,你有那个人的消息了?”
霍恩轻轻摇头。“伙计,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礼拜,哪儿来的新消息?”
“噢,是吗?”肯尼恢复了笑容,一边伸手摸向那堆积如山的信件,“我倒有个消息要跟你分享,这个消息来自德拉曼城一个偏远古堡的小领主。”他摸索半天,最后还是用两只手,才在信堆里把那封信翻找出来。
霍恩看见那封信的蜂蜡已被拆开,其上的纹章图案似乎是枚回形针。父亲将信封翻开,从里面抽出两张羊皮信纸递到桌沿边。“信上说,赖安夸大其词,和平军根本就没有十万人,如今镇守布莱克的人数不足两万五,且多数是比尔生前花钱雇的佣军。”肯尼笑了笑,“雇佣军,你明白吧?战号一响,跑的最快的那种!”
“我只相信咱们联盟军的斥候。”霍恩懒得去看那封密密麻麻的信。
“早就派出去了,如果消息属实,我们很快就会进军布莱克。”肯尼收起笑容,语气一扫刚刚的欢快,“伙计,这点没法改变。”
烛火飘摇了一下,霍恩看着父亲,那张脸再次变成了冷酷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