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薛潋明白过来,“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
陈素兰不解的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又道,“想游历四方,看遍山河海川?”
“还真是。”薛潋给陈素兰揉着手背上的淤青,嘿嘿笑着道,“我和你说,我当年的梦想就是游走四方,一直走着,累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不愿意待了就卷着包袱走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死在哪里也无所谓。”
陈素兰疼的汗都流下来了,看着薛潋细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揉着,她往后收了收:“疼。”薛潋不擅长做这种事,索性丢了她的手端了茶,陈素兰自己揉着,想了想道,“那怎么又没有走?”
他怎么就没有离开了呢?薛潋一直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陈素兰问起来他也愣了愣,端着茶盅看着窗户外挂着的灯笼,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问题出在哪里:“是啊,我怎么就没有走了,还认真备考走仕途了呢?”
陈素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薛潋道:“你傻啊!”
薛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外头刘冀和周长贵进来,刘冀笑着道:“……孙公子和另外几位公子都不追究你打人的事,您要不要追究,若是追究我就将他们人送去顺天府关起来,明儿您还要亲自去一趟办个手续。”
“三爷。”不等薛潋说话,周长贵看着薛潋建议道,“这事儿他们理亏,您若是想告他们轻而易举,这事儿小的就能办妥。”薛潋如今的身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惹得起的,那些人也太识时务了。
“算了,这事儿错不在他们
。”薛潋摆手站了起来,和刘冀道,“今晚麻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和你三嫂这就走。”
刘冀笑着点点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和三嫂先回去,剩下的手续我去处理就好了。”
“有劳。”薛潋抱了抱拳,拍了拍刘冀的肩膀,“明儿去喝酒,我请你。”
刘冀笑着点头,又和陈素兰行了礼,薛潋走了几步想起来陈素兰在身后,停了脚步等她,陈素兰笑着走过来和薛潋并肩出了门,二子被送去医馆了,周长贵亲自驾车往槐树胡同走。
薛潋板板整整的坐着,眉头微蹙,车厢里灯光昏暗,街道上也寂静下来,他忽然一拍大腿看着陈素兰,道:“我想起来我为什么最后没有走成了。”
陈素兰被惊了一跳,哭笑不得的道:“嗯,你怎么没有走成。”
“幼清,是因为幼清。”薛潋一副磨牙的样子,“她没事就和我唠叨,反反复复的唠叨,后来不知不觉我就听她的话放弃了游历,一心一意科考了……”话落,拍在了车板上,“我就说我后来怎么老是和她吵架,原来是心里对她有气。”
“真傻。”陈素兰笑着摇头,眼前浮现出幼清和薛潋吵架的样子,“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和爹娘说吧。”
薛潋又叹气,和陈素兰回去后,果然被薛薛镇扬好一顿训斥,要不是顾忌陈素兰薛潋又要被关祠堂,薛潋心有余悸回了房里,由大夫上了药,夫妻两人疲惫的歇下来。
“早点睡。”陈素兰翻了个身,大了哈欠,一会儿就睡着了。
薛潋虽然又困又累,身上还疼的要命,可就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坐了起来,起身去了罩院,里头点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娜薇的灵位静静的摆在上面,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席地而坐,也不知怎么摸了坛酒出来,靠在墙上满满喝着。
天际放亮,薛潋半醉半醒靠在墙上打着盹儿,等快中午的时候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他扶着墙站起来开门出去,就看到家里几个姐妹并着赵芫都在院子里说话,一见薛潋从罩院出来,薛思琴就皱了眉头,薛思琪跳起来,道:“三哥,我当你在房里睡觉,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了,不会是一夜没睡吧。”又朝里头瞄了瞄,不满的皱皱眉头。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薛潋看着幼清,“你回来了,两个小的?”
幼清穿着一件蝴蝶蓝的潞绸褙子,梳着圆髻,鬓角戴了支步摇似笑非笑的看着薛潋:“三哥这一身酒气,宿醉?”
看吧,别人哪怕是训斥也是关心他,只有幼清每次都拿针扎他,薛潋哼了一声,道:“想喝酒就喝了呗。”话落往正房里看了看,“她还没起来啊。”
这夫妻两个够可以的,昨天一起打架,回来就分房睡,薛思琴指着薛潋道:“快去梳洗,瞧你这副样子,跟山里出来的野人似的。”连脸都看不清了。
“那我去洗洗。”薛潋往房里走,薛思琪一把拉住他,问道,“你昨天和谁打架的?”
薛潋回头看她,薛思琪目光亮亮的盯着他不放,薛潋就道:“就打了一架而已,和谁打的有关系吗?”薛潋皱眉,点头道,“当然有!”
“和一班泼皮,下次见了我还打。”薛潋哼哼了一声,“我去洗洗。”还真拉着袖子闻了闻。
薛思琪喊道:“三哥。”她顿了顿看着薛潋的背影,道,“都过去的事了,我都不气了。”她已经知道昨天薛潋是和孙继慎打的,那个人她早就忘了,就算现在他们碰上,她也会当做萍水相逢点头一笑而过。
“你当我为了你啊,我就是想打架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薛潋翻了个白眼回了房里,陈素兰果然还没起,躺在床上,薛潋走过去看见她脸红红的,鼻子发出轻微的哼哼声,薛潋蹙眉摸了摸陈素兰的额头,又热又烫顿时慌了,“陈素兰。”
“嗯?”陈素兰睁开眼看着薛潋,“让我再睡会儿。”
“你生病了。”薛潋看了看她的伤,已经肿了起来,估摸着是没有受过伤身体熬不住,“我去请大夫来。”说着起身出去了。
幼清她们正准备走,见薛潋又风风火火的跑出来,薛思琴问道:“怎么了?”
“她生病了,我去请大夫来。”薛潋抬脚往外走,薛思琴拉着他道,“你去什么,让别人跑一趟就是了。”话落,她往房里走,终于忍不住的念叨,“你说你,自己打架也就算了,带着素兰一起打,夫妻两个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薛潋跟在后面没说话,薛思琴又道:“日子过的也不像个样子,也就是娘脾气好不说你们,要是我早把你们赶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了,知道了。”薛潋和大家一起进了房里,陈素兰依旧眯着眼睛睡着,薛思琴上去摸摸额头,回头和幼清道,“烧的不低,得赶快请大夫。”
幼清看来眼陈素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大夫到了,号了脉,说是伤重和受了惊吓的缘故,吃几副药把烧退了养几天就好了,薛潋松了口气让人去抓药煎药,陈素兰吃了药一个时辰不到就退了烧,人也醒了过来。
“让你们受累了。”陈素兰尴尬的看着房里的几个人,“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薛思琴蹙眉道:“下回他再胡闹你就别管他,让他折腾去,现在累着你也跟着受伤,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把他杀了都赎不了罪。”
陈素兰笑笑转目看了眼坐在一边的薛潋,又望着薛思琴道:“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薛思琴没说话,赵芫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道:“我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今天你么都别走了,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说着出了门。
“我也去看看。”薛思琪跟着起来,薛思琴也道,“颖姐儿还在娘那边,我去看看,等会儿再来和你说话。”
陈素兰点点头。
薛思琴又望着幼清:“你也吃了饭再回去吧,不是说孩子们都在郭府吗。”
“我不着急,难得回来一次,我还没和姑母说话呢。”幼清笑着道,“你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薛思琴点点头也不客气跟着薛思琪一起出了门。
房间就剩下幼清还有薛潋以及陈素兰。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薛潋看着幼清道:“你是不是有话说?赶紧说,我饿死了要去吃饭。”
“没话和你说。”幼清摆摆手,“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薛潋果然拍拍屁股出了门。
“幼清。”陈素兰看着幼清,想到薛潋昨天和她说话笑了起来,幼清没笑指了指隔壁罩院的方向,“三哥常待在隔壁?”
陈素兰嗯了一声:“他喜欢待在那边,估摸着是想娜薇了吧。”话落,她好像知道幼清要说什么似的,笑道,“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只要他高兴,随他做什么。”她姐姐也说了她许多回,可是她觉得一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别人是干涉不了的,她也没有这个能力。
“我知道你不在乎
。”幼清端着茶盅望着杯子里的茶叶上上下下的浮动,又抬头看着陈素兰,“那你开心吗。”
陈素兰一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日子天天过,昨天,今天,明天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是吧。”幼清笑着道,“可是我觉得不同,昨天我天气凉爽,我带着策哥儿在后院里钓了一条很大的鲢鱼,晚上我亲自烧了鱼片,他们父子三人多吃了半碗饭,今天我们打算去望月楼,宋策和锦绣还没有去过呢……明天呢,明天还没有细想,不过我们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圣上的别院避暑。”
陈素拉笑着听着似乎明白了幼清的意思:“你们有孩子,热闹。”
“是啊。”幼清笑着道,“不过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也很有趣,时间虽然会一直在走,我们都会老,感情都会变,可是到底怎么过,还是靠自己啊。”她说着微顿又道,“人总要有盼头,即便没有也要给自己找点盼头,咱们就算看的再明白,可总归不是老人,也不如老人,他们还有一生的经历可以回忆,可我们这样的年纪,没有多少回忆,所以更要珍惜当下和未来。”
“幼清……”陈素兰欲言又止,幼清笑着道,“我是在劝你,三哥什么人我很清楚,你们当初要和离我也没有反对,可是最后也没有和离,你也不愿意,既然不愿意就好好的过吧,他心收不回来你就陪着他走,这路是你选的,你有权利去决定怎么样走的更精彩一点,即便是有一日老了,你也有回忆,而不是昨天,今天,明天一成不变,死水一滩。”
陈素兰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还一会儿她看着幼清,道:“那……怎么才算陪着他走?”
“像昨天那样啊。”幼清微微笑着,“我听说你陪他打架都吃了一惊,可是却很高兴,这样多好,就算是胡闹也是两个人一起,有话说有事做,多丰富。”
陈素兰挑眉,笑了起来:“你和我姐姐说的有点不一样,但是好像又一样。”
“嗯。”幼清点点头,“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你们互相让对方高兴,而非是你让他高兴……重要的,还是自己。”
陈素兰点点头,道:“谢谢!”
“这话其实不该我说,我也不用说,你们都懂的。”幼清笑着道,“三嫂可别笑我。”
陈素兰摇摇头看着帐顶发呆:“你们说的都没有错……”又回头看着幼清,“那……我陪着他一起折腾折腾?等累了再歇下来?!”
幼清挑眉,笑着道:“总要试试别的生活,不去尝试你怎么知道折腾就不好呢。”
“也对。”陈素兰若有所思,还要说话,门口薛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怎么都一脸严肃的,说什么了?”
幼清起身指了指薛潋的后背朝陈素兰打了个眼色,便道:“我回去了,改天再来。”话落也不理薛潋就出去了。
“怎么就走了。”薛潋指着幼清,看着陈素兰,“她和你说什么了?”
陈素兰笑了起来,看着薛潋道:“等伤养好了,我陪你去关外找舅舅和舅母?”
“咦?”薛潋就跟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幼清和你说的?”
陈素兰笑的意味深长:“就当是吧,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薛潋想到关外,想到他答应娜薇的事,“不过这事儿你去和爹娘说,你说比我说好。”
陈素兰点头应好。
那就试试吧,去一次关外看看好了,也许真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