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机械的声音开始一项项的报分数,澄然有点耐不住的就想走,蒋兆川按着他,低下头用下巴碰着澄然的脸慢慢摩挲,有些发痒。澄然禁不住笑起来,些许的紧张情绪也被他揉的慢慢的散了。
蒋兆川的十指跟他的交缠在一起,十指连心,热度果真是一直传递到了心口。澄然扭过头,在蒋兆川的嘴上亲了一下。
澄然专注的望进他眼里,分数是什么时候报完的他也没留意。
只剩下忙音的时候他才愕然,“完了?”这就完了,他连总分都没听到!
蒋兆川则是笑着抱紧他,“爸爸听清楚了,宝宝考的很好,非常好。”
听蒋兆川这么说了,澄然才跑回房间用电脑再查了一次,按下回车键的时候终于笑起来。他考的确实不错,比估算的分数还高些,超出本科线不少了。当然比上清华北大还差点,上一本是绝对够了。
澄然关掉电脑,正好看到蒋兆川走过来。澄然猜出来了,他想问他,终究是要问的。
“宝宝,爸爸已经给你查了不少学校,爸爸也不想你离太远。”蒋兆川把从招生办整理出的一叠资料册摆出来,“爸爸以前一直希望你能去北京,但是这两天了解下来,广东的名校也不比首都的差。”
澄然把蒋兆川手里的资料撇了几眼,中山大学、暨南大学、华南理工、中医药大学……大都是211工程的。蒋兆川又给了他列了几个热门的专业,“爸爸觉得,未来的电子,计算机,生物业会抢占很大的市场,到时候宝宝想找工作也能多些选择。”他又莞尔了一下,“当然爸爸是个生意人,人生也不是只有赚钱这一个追求,宝宝如果想选择冷门的也可以,反正爸爸赚的钱撑的起你。”
真要说起来,澄然还是挺满意他的学校和专业的,蒋兆川样样都给他考虑到了最好,所以也不会有错。中大的环境好,食堂的菜也不错,当年在学校做编程就很上手,他甚至想过在蒋兆川的电脑上做一个恶搞的来整他,每次他想着想着都会被自己笑出来。上一世没做到的,这次总要给实施了。
澄然被自己给逗笑了,“爸,我就去中大,计算机学院。”
蒋兆川也高兴起来,“嗯,在广州校区,也很近,爸爸可以经常过去。”
澄然往他身上一靠,“爸,我可是要把你的户口本带走的。”
蒋兆川捏了捏他的鼻子,“带哪去都可以。”
交完志愿那天,澄然第一时间给他爷爷和外婆都打了电话,他爷爷口气欣慰,“好,很好。总算我们蒋家出了个读大学的料,记得别学你爸,在学校别乱搞男女关系。”
蒋兆川颇是尴尬的转过了头,澄然笑着又给外婆打电话,可是几番都打不通,他念着奇怪,还要按号码的手被蒋兆川拦下了,“宝宝,你先别激动。”
一股冷流淌遍全身,澄然在被蒋兆川带着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就有感应的明白了。
当天下午,蒋兆川就带他回了外婆家,等赶到城里大医院的时候,他外婆基本已经说不出话了。
老太太只能靠着呼吸机维续了,她本就消瘦的身体如今更是瘦到只剩一把骨头,脖子上,手上,脚背上尽是密密可见的青筋。她死命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已经是气息奄奄,可是听到蒋兆川在她耳边说“然然来看你了”,竟还想扯着床单坐起来。
澄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外婆,是那个还能自诩下地干农活,又粗声粗气呛蒋兆川的老太太吗?
蒋兆川叹道:“你外婆去年就不太好了,爸一直想把她接到深圳来治,她怎么也不肯,说不会离开家一步。她知道你要考试,也不肯让你知道。”
澄然握着外婆枯瘦的几乎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听她混混浊浊,说一句喘一句,“活不长了……外婆知道……外婆要去找你妈妈了,我太想她了……还没能看到你娶媳妇……”
澄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外婆,我考上大学了,我有前途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就要来了,你怎么不看看……”
老太太猛烈的咳嗽起来,她躺在床上,拼命朝蒋兆川伸手,在最后一刻龇牙裂目,“你要护着他,你死也要护着他,不然我……”话没说完,老太太的手就僵了,连带着最后的气息也没落干净。
不断有护士和医生进来,澄然被蒋兆川拉到怀里,木然的看着一席白布蒙上老太太的脸,宣布了死亡。
老太太活着守着一辈子的家,老了死了自然也不肯离开一步。她老早就说过,还是要葬在老家的山头,得挨着澄然妈妈。
丧礼全是蒋兆川一手处理的,乡下地方讲究的多,要搭棚子,请丧乐,吹吹打打几天才能完。因为老太太是高寿,走的也算安详,在左邻右舍眼里都是喜丧。头一天还哭着抹点泪,之后的两天就等于是在吃流水席。他们都对这大城市来的父子俩比较好奇,听到澄然考上高校,个个都要叹一声老太太总算能安心了。
澄然听着周围的一切,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他妈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热闹,谁都围在他身边,纷纷叹着这小孩多么多么可怜……
蒋兆川心里焦急,却不能多劝,生死都是常事,他只能陪着澄然,“宝宝,你外婆没有受多少苦,不是大病,只是年纪到了。”
“我没难受。”澄然看着老太太的照片,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难过的,这一世的外婆多活了三年,她得到了治疗,她还等到了他考大学。她这次终于放下心了,她只对蒋兆川说了一句……不像那一世,她是喊着“狐狸精”,喊着“谁照顾你”,最后带着对蒋兆川恶毒的指摘走的……她走的平静多了,所以他应该是不难过的。
可是等到下葬那天,当看到厚厚的黄土盖住骨灰盒,澄然却猛地大哭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蒋兆川从后面把他抱着,死死按住不让澄然动作。他突然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只怕一松手,连澄然都会投入死志。
澄然对着眼前的两座墓碑,一新一旧,掩在枯木黄土中。这世上最爱他的两个女人都死了,而他注定要辜负她们的期望。
蒋兆川说的对,生老病死,谁都会死,他会,蒋兆川也会。
老太太把房子和仅有的几件首饰都留给了澄然。她的遗物里装着一对金戒指,金手镯,还有一串珍珠项链,还是小时候澄然送她的那串。蒋兆川怕澄然看到刺激,只能自己先收了起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他。
忙完丧事之后,澄然一回深圳就发了低烧,录取通知书寄来了他也懒的看,吃了药也不见好,就懒懒的在床上躺着。
林湘婷来看了他几次,安慰的话也不好多说,只怕勾起澄然的伤心事,蒋兆川也摇头,“跟身体没多少关系,就是心理原因,感冒反反复复也不好。”
八月的天热的人都要融化,同学聚会,走亲访友,各家酒店的谢师宴正办的如火如荼,只是澄然没心思去应对,又出了老太太的事,最后还是蒋兆川给老师送了礼过去,好歹撑足了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