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盛夏之后。
属于夏天的那股风却并未过去。
曾经在飞跃路三号防空洞里汇聚的所有声音, 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它带着纷乱吼叫、嘈杂的呐喊, 乘着风, 搭着飞鸟的翅膀, 最终落在全国各地每个角落。
vent乐队携新专辑“heptagram”正式出道。
出道专辑首日过万,一周超过二十万张。
……
一个月更是突破百万大关!
这个销量直接打破某歌王当年出道时创下的记录。
乐队狂潮来得比十多年前更加凶猛。
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听到他们乐队那首主打歌,从熙攘的人行道上, 再到拥挤的校车里,学生和挤着地铁忙于奔波的白领耳机线里播放的同一首旋律。
随处可见他们乐队的海报、广告、以及新闻采访。
这股火一直烧到次年新生季。
许烨那张除开在舞台上气场全开、其他时候略显胆怯的脸出现在c大招生宣传视频里:“额,大家好,我是许烨……”
许烨照着稿子念完后。
c大官方发言:“期待与你相遇。”
隔壁皇家音乐学院不甘示弱。
“这位是我校知名摇滚巨星、天才吉他手戴鹏!视频前的你, 是否也有一个音乐梦想, 让我们在音乐道路上携手同行, 德普莱斯皇家音乐学院欢迎你!”
区区一分半时间的宣传片而已, 为彰显皇家风范,甚至动用特效,杰出在校生戴鹏在舞台上的手每动一下,就炫出一道特效光。
“……”
陆延把宣传片给肖珩看,肖珩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往后仰了仰, 手指松开鼠标,去摸边上的烟盒问:“你就没接到宣传片?”
“没有,小学隔太远, 初中早拆了,高中约等于半个专科学校,宣传什么?怎样在一个月之内学会抽烟打架?”
陆延是没接到这种为母校拍宣传片的活动,但他认真琢磨了一下,这要真的有学校找他拍,他可能就得坐车回霁州,然后坐在霁州那所师资力量离奇的学校里……至于干点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学习。
肖珩找的这套套间空间比照片上看起来的还大,书房隔出来两块区域,就跟七区那会儿一样,一张桌子是肖珩的电脑桌,对面是陆延那几套音乐设备。
跟学生宿舍的布局有点像。
陆延这天好不容易休息,把椅子搬到肖珩边上,背对着电脑桌,翘着腿刷消息。
[唐建东]:刚收到的消息,娱乐周报派狗仔开始跟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们乐队这位经纪人确实不大一样。
陆延回:东哥,哪有经纪人跟艺人说“你自己看着办”的。
唐建东:你可拉倒吧,我说了你听?
陆延笑一声。
唐建东很了解他。
他也确实不听。
陆延最后回:行了,我有数。
肖珩低头咬了根烟出来,抽两口之后,再度盯着屏幕琢磨刚才那行代码。
“有问题?”陆延发完消息问。
“运行出错。”
“那……”
陆延正想说那怎么办,肖珩:“得换个思路,过来。”
陆延往他那边挪。
肖珩又说:“过来点。”
下一秒。
陆延从肖珩嘴里尝到一个带着烟味儿的吻。
爆红对陆延来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要是没通告,他早上还是会跟肖珩一块儿去楼下早餐店里点份豆腐脑,边吃边跟老板唠嗑。
“小伙子,我看你有点面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陆延永远是那个回答,笑着糊弄说:“我,大众脸。”
老板没多想,只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店里的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开始增长,举着手机的小姑娘凑成一堆,站不下的就堵门口。
陆延一点没慌,简直不太像一位被堵在早餐店里的当红流量。
他把筷子放下,第一句话是:“店门口的姑娘们能让让吗,堵到后边吃饭的客人了。”
女孩子们既激动又害羞,但还算有组织有纪律,依言往边上靠。
“陆延我好喜欢你。”
“谢谢。”
“这次新歌特别好听!”
“谢谢,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正为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平易近人”而高兴。
虽然陆延从外表上看,跟平易近人这个词半点关系都搭不上。
早已经入冬。
由于店里暖气足,他把外套脱下搁边上,里头只剩一件薄毛衣,头发长得更长了,坐在那儿有种介于凌厉和柔软之间的气质。
他放下勺子,认真地说:“下次别做这种事了,不说影响我,店家也没法做生意,看起来你们还在上学?大老远追到这也不安全。”
姑娘们纷纷表示知道了,还有几位小小声说了句“抱歉”,老实散开。
有人走之前频频回头张望,交谈说:“他边上那个是谁啊。”
“不知道,朋友吧。”
走出去一段路,有人憋不住了说:“你们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手上的戒指吗……”
陆延吃完最后一口豆腐脑,在饭桌底下碰肖珩的手,两个人牵着手推门出去,肖珩几乎是在刚踏出门的那刻就发现边上还藏着一位,下意识要松手。
快过年了,路上张灯结彩,店门口都提前贴上了春联。
“怎么?”
“那边还有一个。”
陆延看过去,四十多岁,秃顶,男的。
肖珩:“你粉丝年龄跨度挺大啊。”
“这不是粉丝,”陆延看出那人神情慌乱,明显不是粉丝该有的反应,手却依然没松,无所谓地说,“估计是狗仔吧。”
肖珩低头看一眼两人交缠的手。
陆延手上那枚细戒指一直戴着,没摘过。
正想询问,就听陆延反问:“珩哥,你怕不怕?”
狗仔在业内干了这么多年,早就做好各种反应,多半对面会炸,这时候就得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溜,还得趁溜之前赶紧多拍几张。
他甚至内心开始抑制不住地激动,这他妈可是爆炸性的消息。
v团太红了。
红的速度太快。
面前这个更是乐队中心人物。
狗仔一通瞎想,然而现实却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两人牵着的手并没有放开。
长发男人身上那件外套拉链原先只拉到一半,里头那件毛衣领口开得有些大,锁骨及锁骨以下几寸整个都暴/露在寒冬的空气里。
他身边的男人先是低下头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直接捏着拉链一点点替他拉了上去。
这、这两个人是一点都不怕。
狗仔甚至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没看到自己。
然而陆延走出去一段,又回头望了一眼,不偏不倚,正好是摄像机镜头的方向。
嚣张。挑衅。无所畏惧。
都有。
“老子是摇滚歌手,”陆延回过头说,“不是偶像,唱个歌而已……管那么多。”
“狗屁报道,爱怎么写怎么写。”
陆延身上某种折不弯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之后,陆延成了圈子里出了名的“异类”,不怕拍不拍报道,不遮不掩,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那张照片并没有拍到肖珩的脸,只看得到背影和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让无数群众好奇了很久。
两年后,ai医疗项目正式完成并投入使用,这在业内轰动一时。
发布会上。
有眼尖的观众终于揭开了谜题。
男人走上台,一只手随意搭在演讲台边沿撑着。
在一堆手控发言里,有一位网友留评问:这个戒指是不是有点眼熟?
彼时陆延已经不关注这些娱乐八卦很久了。
他正忙着开周年演唱会。
出道以来专辑张张热卖,vent乐队热度居高不下。
让很多以为他们只是一时热度的人闭上了嘴,也让更多的乐手从防空洞走出来——两个月前,黑桃乐队携新专辑正式出道。
六周年演唱会阵仗不小。
唐建东提前半年预定了国内较大的场子,华安体育场,全开能容纳近四万观众。
演唱会售票当晚,半小时门票售罄。
彩排那天肖珩和工作人员一起坐在台下。
灯只亮了一半。
前期大部分时间几乎都用在调试设备上,过了有一个多小时,陆延才出现在舞台中央。大炮站在他左手边,他完全继承陆延的“非主流”细胞,这两年头发染得炫彩斑斓,什么颜色都试过,最后回到黄色——一头杂乱的稻草头,这会儿正在台上低着头嚼口香糖提神。
李振估计是年级上去了,过了三十这道坎反而开始喜欢扮嫩。
许烨脱去稚气,面对这种场子已经是得心应手。
由于今天只是彩排,用不着换舞台服,怎么舒服怎么穿,陆延早上出门之前就随手找了件肖珩的衣服套上。
乐器声响起。
随着舞台经验增长,陆延离那个曾经在酒吧驻唱跳着跳着都能掉下台、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控场的那个“陆延”已经很遥远了。
台风比之前成熟不少,拿捏得半分不差。
肖珩从酒吧老板手里要到过视频。
不知怎的,视频里的场景和眼前的逐渐交叠。
“好——可以。”唐建东站在台下喊。
“你们几个出场顶点一定要定住了,许烨刚才有点站歪了啊,我们保持好队形。”
唐建东又说了不少话,陆延一边听,一边蹲在舞台边上转话筒,他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抬眼去看台下,最后目光落在第一排某个位置上。
即使是第一排,离舞台还是有段距离,喊话也麻烦。
陆延最后只抬起垂在膝盖边的那只手,低头吻了吻手上那枚戒指。
演唱会当天,观众提前半小时入场。
肖珩的票和黄旭他们连着。
这是肖珩头一次见到这两位传说中的“已退队”成员。
黄旭和离开时差得不多,江耀明胖了些。
黄旭坐在边上,跟自己要上台一样激动,想说点话,最后憋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他们……都挺好的吧?”
这问题虽然有些莫名。
肖珩还是回答:“嗯。”
黄旭得到答案后点点头,和江耀明两个人唠起嗑:“这场子真他妈大,我原先看照片还没觉得……”
四万人的场子确实大,一眼望过去壮阔得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所有灯暗下来,全场漆黑一片,只有侧面的大屏幕上突然闪过vent乐队队标。
闪过之后是乐队成员界面。
明明是四个人的乐队,上头却写了六个人的名字,末尾写着吉他手黄旭,创作曲目有:《飞翔》、《我走过的路》、《天才梦》等。
贝斯手江耀明,创作曲目……
这一页停留了很长时间。
肖珩注意到黄旭飞快地抬了一下手。
后边就是些记录类的东西,有刚出道拍摄mv时的花絮,是一场略暧昧的场景,导演叉腰大喊:“许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往后退!她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许烨:“能不让这女演员靠我那么近吗!”
李振的声音插进来:“导演,让我来吧!我感觉我挺合适!”
看到这里。
全场哄笑。
最后是陆延的脸。
陆延坐在化妆间里,脸上妆刚化完,也是刚出道的时候,记者在他对面问出道感言,最后一个问题问:“音乐这条路打算走多久?”
陆延想也没想,说:“一辈子吧。”
话音刚落,屏幕也随之暗下去。
四万人的场子确实大,观众手里举着的荧光棒汇聚在一起,像是把今晚夜空里漫天繁星都摘了过来,有观众趁着这安静的间隙喊:“vent——!”
全场沸腾。
欢呼声穿云裂石。
下一秒,舞台上的灯悉数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个白。
番外就到这里了,感谢近五个月以来的支持。
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