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家 作者:淳于琪
第四十二章 相求（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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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呆愣不知过了几个世纪之久，当苏雯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床边是熟悉的人儿，脸上布满了焦急的泪花儿。
“二您总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呜呜呜……”青莲看见二睁开了眼睛，慌忙用袖子猛擦了擦眼角上的水渍，一时间又哭又笑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了。
苏雯伊微微蹙眉，感觉脑子空荡荡的，她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却恍如隔世一般，只有零星一点片段。
半响，她张张嘴，木讷地看向青莲：“我怎么会在这里？”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早就起床了。
“二刚刚晕过去了，都睡了一个时辰了……”青莲哽咽道。
那一刻的画面就好像一道惊雷，把她好不容易淡忘的记忆又给炸出来重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苏雯伊昏倒在地，青莲除了像上次那般慌张之外，更多了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若是二又如新婚之夜那般昏死过去，她该怎么办？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甘愿到地府去继续伺候二也好过苟活于世。
“二别担心，大夫来瞧过了，说是二刚才急火攻心，身子才会撑不住的，只要好好将养几日便不会有大碍了。”青莲瞅着苏雯伊一脸忧虑，以为她是担心自个儿的身子太弱，忙安慰了一番。
这时，紫衣也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进来，“二，药煎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青莲扶着苏雯伊慢慢坐起，又拿了一个枕头倚靠在她背后，这才从紫衣手中的漆盘上端起青花小瓷碗，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下，作势要喂二喝。
苏雯伊瞥了一眼黑乎乎的体，本能地别过脸去，“端走吧，我喝不下去。”她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打针吃药了，何况还是难闻的中药，闻着就作呕。
“二——，这怎么使得？”青莲端着汤药，焦急地看着二，苦口婆心地劝道，“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二若是不喝药，这病哪里会好呢？不管怎么说，二也要保重自个儿的身体才行啊。您看，奴婢把蜜饯儿都准备好了呢，您就喝了吧。”
苏雯伊用手掌撑住身子，确实感觉虚弱了不少，又想着青莲真诚的劝慰，眼下若是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还真是没人会来疼惜自个儿了。
渐渐地，她闻到那股难闻的味道儿，也没那么抵触了，吸了一口气，道：“端过来吧。”
青莲展颜一笑，忙把汤药送过来，苏雯伊连碗带匙的整个捧过来，然后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光。
“苦”费力地咽下去，苏雯伊还是忍不住呸呸几口，俯身作势要吐出去，青莲和紫衣见状，一个匆匆递过水杯来漱口，一个赶紧取了蜜饯儿塞了一大块在二嘴里。
苏雯伊汲取着蜜饯儿的甜味，与嘴里的苦涩对抗着，眉心紧蹙，手心也捏成拳头状了，好半响好半响才勉强压下那股中药味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只见青莲和紫衣的神色好像比自个儿还痛苦，不由微微一笑。
这时，门帘忽然挑开了，一个小丫鬟传话说，何姑娘来访。苏雯伊诧异了下，“何满月？”说话的同时，眸子不由朝漆盘瞅了瞅，然后一脸狐疑地看向青莲。
青莲倒是心有灵犀，忙摆手道：“今个儿不是何姑娘为二看的病，二当时昏倒了，是二爷把二抱进屋里，然后找来的大夫。”
苏雯伊呆愣了下：“二爷呢？”居然会是那个男人抱她进屋的？他不是甩开手气呼呼地走了吗？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终于又重回脑际了。
“回二话，二爷……”紫衣顿了下，声音不由小了许多，“二爷已经出门了，临走时留了话儿的，说让二好好将养，没事儿就呆在屋里……这几日也不用二伺候了。”
紫衣说的很含蓄，但苏雯伊从她的眼睛里似乎也看明白了，二爷是要软禁她，限制她的自由吧。
二爷，还是不信她么？
“二，何姑娘还在屋外候着呢，您看要不先打发她回去？”青莲见二落寞的神色，心中也是一凉，二何曾有过这样子的表情了？还有那个二爷，当时那火发的……让她感觉天要塌了似的
然而，左右都是自个儿的主子，她这个做奴婢的哪有资格编排了？于是，青莲只得暗怪那足的三爷，没事儿老来打扰二做什么？并且暗暗发誓，以后都不会再帮三爷给二传递任何东西了。
“去，让何姑娘进来吧。”苏雯伊想了想，叫住了转身离去的青莲。
青莲迟疑了下，却还是顺从地答应了。很快，她的身后就带来了笑意盈盈的何满月。刚一踏进屋子，何满月脸上的笑容忽然一窒：“咦？二怎么……是身子不适吗？”说着，忙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忧心忡忡地立在床边。
“也没什么大碍，老毛病犯了，吃了药好多了。”苏雯伊勉强一笑，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她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是如何躺在这张床上的。同时，让紫衣搬来一个绣墩，请何满月入座。
何满月坐下后，又说：“上次为二把脉时，满月就觉着二身子骨极弱，平日里该好好调养一下才是，而且最忌讳的就是劳累过度，二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苏雯伊倚靠在床头，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听了何满月的话后，淡淡一笑道：“原本早就想和姑娘说声谢谢的，只是一直找不着机会，上次桃花林偶遇，我竟然不识得姑娘，错过了一次机会。呵呵，我还一直琢磨着如何请姑娘过来坐坐，好好酬谢下姑娘的救命之恩呢，却也知道姑娘是个大忙人，老太君又离不得，这就耽搁至今了。”
“二说这话倒让满月忐忑了，”何满月微微垂下眼，双手拘谨地握在一处：“我们何家祖上三代都是保和堂的郎中，唯独到了满月父亲这一代没出个男丁，倒是让满月从小跟着胡乱学了点皮毛。今次有机会帮上二***忙，说起来那还是满月的福气呢，二休要再提酬谢的话儿。”
苏雯伊笑了笑，转头吩咐青莲道：“去把我那箱子里的一匹蓝印花布拿来。”
看见青莲身动了，苏雯伊又笑望着何满月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对姑娘来说是小事情，那是姑娘心怀慈悲，我岂能因为姑娘的仁慈之心而忘了姑娘的好？我嫁过来不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儿，这匹蓝印花布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还算致，我看着也挺喜欢的，就赠送给姑娘，希望姑娘不要嫌弃了。以后，如果姑娘不忙，就常来走动走动，也好互相解个闷。”
何满月听了，连忙欠身：“二严重了，这怎么使得？”
“有何使得使不得的？若是姑娘不嫌弃，尊我一声姐姐，我把姑娘当做妹妹看待岂不更好？”
“这这这，这实在使不得。”何满月也没想到二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儿来，慌忙站起来，垂下眼睛：“二身份矜贵，满月哪里配和二以姐妹相称？这，这，实在不合规矩，满月不敢逾越了。”
苏雯伊感觉这个何满月说话极为小心谨慎，于是也就失去了继续和她攀交情的兴趣，稍稍坐直了身子，道：“既然姑娘不愿，我也不勉强了，不过我这话儿说出去了，也不会再收回，以后还是会把姑娘当亲妹子亲近的、”
何满月微笑道：“承蒙二抬爱，满月也会把二记在心里的。这府中多了一个比姐姐还亲近的二，满月以后来回走动倒是不觉孤单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那关系倒真的拉近了许多。
青莲取了蓝印花布过来，说是一匹其实就是那么一卷儿，刚够做一身衣裳而已。何满月也会看人脸色，知道再推托反倒显得生分造作了，也就顺了苏雯伊的意思收下了礼物，末了，又打趣道：“如此一来，倒像是满月特意来讨二好处的了。”
语毕，几人又笑开了。苏雯伊故意嗔道：“小丫头口齿伶俐的很，来走动一下而已，莫非非得有重要的事情才能过门一趟不成？”
何满月放下包好的礼物，顺势又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左右瞅了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苏雯伊心思缜密，立刻会意到何满月此番前来不会是寻常的走动，当下装作无意识地吩咐紫衣去厨房准备一些吃食，又用眼色示意青莲把不相干的人等支走，不许靠近上房。
待人走干净了，苏雯伊又顿了半刻，才缓缓道：“这里没人，若是妹妹有什么话儿要对姐姐说的，尽管开口便是了。”
何满月谨慎地瞅了瞅四周，确定没人会偷听了，这才凑近身子，耳语了一番。
听着听着，苏雯伊的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转了下眼，喃喃道：“你这话儿可当真？”
何满月不动声色地又瞅了瞅门口，靠近苏雯伊低声道：“我这次抽空儿过来，一来是看看二有什么需要满月的地方，二来也是想给二提个醒儿，二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有人对她不利？会是谁呢？
苏雯伊听来心中一颤，不知怎地，她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细细的回想了几遍当时三爷来时的情景，却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只记得自个儿好像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后，脑子就不听使唤了似的，浑身也没力气……
可是，就是那一刹那之间，事情就发生了戏剧的变化
苏雯伊实在不敢想象，她的“意外”，和二爷的突然出现究竟是不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当然了，眼下最令苏雯伊不解的是，何满月为何要对她说这番话？而且，苏雯伊直觉告诉自己，何满月所言绝非空来风，或是胡编乱造的。
而且刚刚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会不会太巧合了？
何满月自然也心知肚明，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道：“不瞒二，满月已过及笄之年，却还没有寻得人家，当日爷爷拜托邱大老爷收留我，也只是倚靠爷爷当年救过邱老爷子一回的恩情。爷爷一生清高，若非万不得已，断然不会拉下脸面儿拿这些个陈年旧事出来说事的。所以，不管是为了爷爷的一番苦心，还是出于满月的本意儿，满月都不希望成为五姑娘，六姑娘那样的人。”
“五姑娘，六姑娘？”苏雯伊轻轻叹了一气，现在总算有些明白何满月的担忧了。虽然名义上她是寄人篱下，但是这个时代女儿家不比男子，诸多的束缚和强加在女子身上的责任，义务，还有数不清的规矩，让女子本没有翻身为主的机会和可能。
若是邱家人善待何满月，她的将来还有一丝希望嫁个好人家，可是这种可能极小。
苏雯伊觉着何满月的忧心不无道理。五姑娘和六姑娘尚且还是邱家的血脉，但是因为是庶女身份，将来被当做货物卖个好价钱或者是被当做联姻的牺牲品都是极有可能的，邱家的小主子命运都不乐观了，何况还是一个姨娘的侄女儿，没有任何依靠，举足轻重的一个角色，邱家把她比作自家女儿嫁出去，利益邱家人得了，也不会落人口实。
忽然之间，苏雯伊心中凉飕飕的，不仅是对这个时代的男尊女卑思想冷了心，也是对像何满月这样卑微女子的无助哀痛。
青春对她们这些女子来说，既是令人羡慕的财富，也是万劫不复的毒药
明白了何满月的心中所想，也大约明白了何满月为何要来找她了，苏雯伊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裳，问道：“不知妹妹心中可有中意的人？”能帮则帮，好歹也成全了一个无助的少女。
“满月一直待字闺中，哪有机会接触……”何满月羞赧地低下头，两朵红晕不期然地爬上脸颊两端，那模样儿反倒令人怀疑她的话了。
苏雯伊笑了笑，笑容深处却有一抹苦涩。有喜欢的人是好事，至少还有机会争取追求一番，哪里像她，本无从选择。
“满月自知身份，也不敢有个什么奢望，但求寻觅一个良人，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即可。”
“这要求有何难的？恕姐姐直言了，虽然听说何家大不如前了，但甭管是不是小门小户，妹妹好歹是一位嫡女，如果肯放下身段，不去高攀富贵的话，嫁到小门庭做嫡妻也不是个难事。更何况，现如今还有老太君能为妹妹做主，妹妹若是真有中意的人，何不求求老太君？”
面对苏雯伊的好心提议，何满月的头低的更低了，她略显紧张的搅着手指头，呼吸声似乎也急促了许多。再抬头时，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二若是怜悯满月，就听满月说些肺腑之言，若有逾越之处，还望二不要计较。”
苏雯伊想了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邱家从大楚国建立之初起世代为皇商，家中又不乏出仕之辈，现如今邱二老爷即将调任京官，这样的世家名门如何会把满月这等身份背景的人看重了？”说着说着，何满月的眼圈似乎也红了，“不瞒您说，早前大太太就有意把满月许人了，只是后来姑姑苦苦哀求大老爷才暂时罢了，满月知道在这府上呆不了多久了的，可是满月也不甘心嫁给一个凶神恶煞的赌徒，像我娘一样早早就给折磨死了……”
这倒又让苏雯伊吃惊不少原来何满月的身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悲惨
若说大太太有意而为之，苏雯伊也不是不相信的，毕竟大太太最恨的人大概就是与她争风吃醋的何姨太了，自然也会把跟迎春园有关系的人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了，所以她对何满月的话倒信了七分。
苏雯伊看着何满月：“你为何要来找我？”
何满月见二脸色如常，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在这府中，满月只能求助二”而且，她们都是大太太的眼中钉
苏雯伊微微一笑：“大太太怎么看待我是大太太的事儿，我只需知道如何做好邱家的媳妇便是了。”
何满月闻言一愣，没有想到苏雯伊会这般回答。之前她琢磨着，二是邱家的一个特例，家里虽然有些钱财，但可惜没有子嗣出仕，那身世背景自然落人一大截，依着她对大太太的了解，不出三年便会把苏雯伊从二***位置上拉下……
这个二究竟是故意装糊涂，还是……仅仅是不想与她合作？
以她的眼睛所看到的二，绝对不是个安生的主
眼见二眼里风淡云轻，似乎是想退避三舍了，何满月急了，起身道：“求二大发慈悲，其实满月并无他求，只希望二能带着满月去恭贺顾大姑娘新婚，对二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苏雯伊看到何满月急得起身了，眼眸微微一眯：何满月竟然有这份心思
就算她能帮着引荐何满月，但谈到婚嫁问题时，依着她的身份又能许配到多好的人家？莫非……这丫头并不在乎给人家做小？若真是这样子，这个何满月也不会是个安生的人儿，苏雯伊垂下眼将心思掩下。
何满月见二迟迟不开口，似乎是很为难的模样，她静静的看着苏雯伊，心里却忐忑极了，想了想，一咬牙便跪了下去：“二恕罪，满月刚才造次了，求您不要计较，只当满月什么都没有说过。”
苏雯伊轻轻一叹：“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快起来”说着，虚扶了一下，何满月忍着泪水儿就势站起来，抬头看向二。苏雯伊还是一脸的平静，看着何满月的眼睛说道：“不是我不肯帮妹子，只是……你也说过了，住在这府上就没一刻消停的，现如今姐姐连想要加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帮助妹子？”
苏雯伊说完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儿，似乎是十分的无可奈何。
何满月听到苏雯伊的一番话后竟是全身一震，虽然苏雯伊说得平淡极了，却是几句简单的话儿把她的心思堵了个死死的，不知不觉中，还让她亮出了自个儿的底牌。
原本她是想借由二不服软的子，拉她上自个儿这条船上来的，如今二知道了她所求，却不明言要帮她一把，她反倒心里乱了起来。只怪自个儿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二虚伪的柔情遮蔽了双眼，这会儿竟连个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当下咬了咬嘴唇，欠身福了一福：“二无须担忧，他们只是不想让三爷在大老爷面前有表现的机会罢了。”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若是她现在不说出幕后黑手来，恐怕二是不会满足她的愿望的了。
苏雯伊暗自捏了捏拳，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淡然从容：“你确定‘他们’还没有对我出手？”好一个“他们”，不想让三爷有所表现的，那么只有迎春园的人了
蓦地，苏雯伊心头一震：不想让三爷出头，却来祸害她？那岂非……
还没等何满月来得及回答，苏雯伊已经起身唤青莲了，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满月：“如果有机会去顾家，我自然会想办法拉扯一下妹子的，只是能不能成功，却要看姑娘的造化了。”
何满月听了，欣喜一笑，慌忙欠身福了下去：“谢二。”
苏雯伊摆了摆手道：“谢倒也不必了，我只能说记在心上，尽力而为吧，你先回去吧。”说着话儿，苏雯伊已经叫过青莲，吩咐丫鬟为自个儿装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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