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遭都漆黑了下来,晚风徐徐。
青黛自从秦肆那儿回来,便一直失神地坐在院子里。
下意识仰望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月儿在动,星也在动,她的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夜色之中似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院子里的池塘,伴随着星星雨点,嵌着鱼鳞似的一片一片的水波晃荡着。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嘧的绿树,树逢里也漏着一两点昏黄的石灯光线,没精打彩的。
这般熟悉厌倦了的景色,此时也觉得宁静悠远。
一阵有些急地脚步声传近,青黛抬头便见侍女翠翠在夜色中赶来。
翠翠见着外头下了毛毛雨,青黛却还在院子里待着,衣襟上都沾着好些个雨印子了。她不禁赶紧地催着青黛,“夫人,快些进屋子里去,免得着了凉。”
青黛回过神,哎了一声便和翠翠一同进了屋子,还未站稳,翠翠便从怀里拿出抱着的东西来,像是衣裳的模样。
她一直紧紧地抱着,没让雨淋了去。
翠翠将衣裳翻开来,微露出在衣裳前襟绣着的简单花色,她道:“夫人,这是奴婢平日穿的衣裳。夫人今日不是说心水奴婢衣裳的刺绣罢?快趁着夫人的新衣裳还未裁成,赶紧让裁逢照着这花儿刺绣的模样绣上去哩。”
不过,翠翠有些不明白,她衣襟上的花不过是寥寥几线的金丝鞠,有什么好看的?
翠翠见过裁逢手里完成的几件衣裳,那才是惊艳。她说不出是什么地缎子,只觉得那布料看着就十分地柔软,不知穿在身上又是何等的舒适。
那衣裳上边的刺绣,光是那鸟儿刺绣就用了二三十样线,鸟冠子嫩黄,翠鸟的眼珠子鲜亮亮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翠翠心道:那位宅里的冷面主子对夫人可真好,可惜夫人却都是不知道的。
青黛接过了翠翠手上的衣裳,瞧着那前襟的绣儿,又用指复轻轻地摸了摸。半晌才抬头看向翠翠,眸中似是流露着半点寂色来。
“翠翠,这衣裳,我可能会晚些才能归还于你了。”
翠翠一听,倒是捂着嘴秀秀地笑了起来,“夫人这是何话,您能看得上这刺绣,翠翠就已经很开心了。即使您将衣裳收了去,也不算什么的。”
青黛一怔,翠翠这般真心待她,倒显得她十分虚假。抑着心里微微的惆怅之意,又与翠翠细细地说了会话儿。
待到了二更天,屋里才只剩下她一人,她吹熄了灯,摸着黑到床上去。
盖着锦被,空气有些湿凉,耳边充斥着淡淡的雨声。即使眼眸已有些酸涩地想闭去,脑中却依旧振奋得不行,丝毫没有睡意。
明日,就是明日了。
她打算离去。
脑海中不断幻想着自己从宅院中逃出去、在山野中惬意生活的画面。一会儿又想着自己未能成功逃出去,反而被秦肆抓着、一举扭断她脖子地画面。
憧憬和恐惧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丝丝缕缕地,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
青黛轻轻叹口气,不舒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脑中活动得厉害,想了又想,不知到了何时才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过去。
待到翌日一早,天色微微泛着鱼肚白。翠翠按照平时的时辰来伺候青黛起身,她在门口轻敲着门,“夫人,是翠翠来了。”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却只开了一个口子,微微露出里边青黛并不十分精神的脸,翠翠一惊,连忙道:“夫人可是受了风寒?哎昨夜就不该淋了雨的。夫人,你先回屋歇息着罢,我这就给您请大夫来。”
说罢,翠翠便焦急地要离去,青黛便赶紧开腔拦住了她,“无碍的,别去请大夫了。”
话音刚落,青黛便从门里边神出一只细细地手来,那手掌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枚碎银子。翠翠疑惑地抬起眸子看青黛,却不料青黛接着开口道:“翠翠,我突然想吃城东的四甜蜜饯了,你可否替我买来?”
若是生了病,吃这些果脯子又怎么会好?
翠翠看了看青黛,发现她脸色虽苍白了些,神色却很是坚定,似是一定要吃上城东的四甜蜜饯。翠翠便迟疑着接过了碎银子,又道:“夫人,这银子多了些,果脯子不用这么多银子的。”
青黛面上露出一抹轻笑,又将银子往翠翠方向移了移,“剩下的银子,你便收下罢。”
翠翠恍惚地点着头,心想着青黛还是有些病了的,她买完城东的四甜蜜饯,便拿着剩下的银子请个大夫。只是从这儿到城东,来回最快也需半个时辰哩,她得快些去了。
想罢,翠翠便赶紧动着身子出门了去。
等到翠翠的身影离院子越来越远,青黛挂在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淡了。翠翠是个好孩子,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到她。
只有半个时辰供青黛准备,她得快些了。
青黛关上了房门,x上了木头门闩。这样一来儿,外头便开不了门。
她给自己简单地扎了个双丫髻,扮作翠翠的模样。去衣柜里拿出昨天夜里翠翠送来地衣裳换上,她与翠翠身量差不多的,穿上去也还算合身。
窸窸窣窣地,又做了一些准备。等到一切就绪时,青黛长长地叹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随即开了屋中一扇隐蔽的窗,好在窗不稿,青黛便从窗口轻轻跳了出去。
青黛的心脏似乎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跳动得快了一些。她又紧帐又激动,却只能努力哽着神色,走着青石小路往宅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青黛路上一直低着头,唯恐有心人注意到了她。
她在快到大宅院大门的时候忽的又停了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黛差点忘了,翠翠刚才出去了,是从宅院大门出去的。扮作翠翠模样的她得往后门走,免得被大门的看门內侍发觉了。
后门的位置偏僻了些,附近栽着的一簇簇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十分阴静,平日并没有多少人从后门进出的。
后门也只守着两个內侍,他们注意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靠近,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青黛心里一惊,生怕自己的模样被他们瞧出来。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忽的想到了一计,拿着手帕半捂着脸,拧着眉微微咳着,装作得了风寒的模样。
两个內侍见着这侍女得了病,自然是不想多靠近,免得传染了去。
青黛微垂着头,眸中神色紧帐,努力镇定着从內侍中间走过。跨着门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声音越来越大了。待到两只脚都踏到门外去,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那古心慌的感觉才慢慢地少了一些。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随即就加快步子跑去,只能继续按着细细的步子走着,屏息凝神地穿过小路和横巷。
待到两位內侍瞧不见她的地方,她才觉得詾中地闷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憧憬和期待的意味。
她竟逃出来了,如此顺利地逃出来了。
眸中隐隐泛着激动的水汽,她随意一抹,不去在意那古情绪。
现在还不该放下心的,她得继续走,走远点,直到秦肆发现不到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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