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哉大概猜出了小崽子的家庭情况,将他抱到膝盖上安慰道:“大人都很累的,他们要赚钱养你,所以没办法天天陪着你,不能怪他们。”
小米黎面颊如河豚般缓缓鼓了起来,委屈地撅了撅嘴:“我也没怪他们,我的好朋友纪晟哥哥说过,全世界的大人都是这样。”
林殊哉点点头:“所以你要快些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自己赚钱。”
小米黎认真思考了一番,嘴角突然上扬:“崽崽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唱歌?我可以和你一起卖唱,帮你赚更多的钱!”
林殊哉眉梢挑了挑:不小心拐回来一只自愿献身的童工,行吧,让他唱歌总比话唠好。
“好啊,你会唱什么歌?在学校里学过吗?”
“学过!”
小男孩的变声期一般是在十四岁最右,此时的小米黎还是标准的童音,奶味浓厚,林殊哉觉得他唱歌应该会不错。
小米黎酝酿了一会儿,气势满满地开嗓献唱:“长亭歪,古道扁,芳草哔……哔……哩甜~~~”
在小米黎开口唱歌的一霎那,林殊哉仿佛体验到了与见光死网恋对象奔现的绝望感。他彻底收回了刚刚的想法——别,你还是继续“发弹幕”吧,话唠最多头疼,唱歌是要命。
好好的一句歌词,一共十一个字,九个字走调,剩下的两个字被吞了。
小米黎戳了戳手指,害羞道:“哥哥,我唱得怎么样?能赚钱吗?”
林殊哉险些笑出声,米米小朋友究竟是哪来的绝世小宝贝儿?就这样还想赚钱?要是走调得贴钱,倾家荡产也不够小朋友败的。
一大一小两位“忘年交”在小花坛旁相处得非常愉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米黎的心脏紧了紧,最后的结局,要来了吗?
果然,米黎听到了一声极微弱的螺栓脱落声。他想大声呼喊,却完全控制不了小米黎的行动轨迹。
小米黎蹲在琴盒旁,手中捏了一大摞毛票,认真数着大哥哥今天的劳动所得,林殊哉则在一旁与脸熟的看客们打招呼告别。
广告牌坠落的一瞬间,带起了不小的声响,林殊哉也恰好回过头来。
带着钢架的广告牌从花坛上方极速坠落,周围的游客都尖叫着朝外围散去,只剩下傻乎乎的小米黎还蹲坐在琴盒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清危险的同时,林殊哉大喊出声:“米米!快跑!”
小米黎条件反射地起身往林殊哉的方向跑,却被琴盒绊了一跤,摔倒时,手中还捏着那把零钱。
如同一颗石子落在水中激起的波纹,人群在一瞬间越散越远,却有一个逆行者往花坛下冲去。
小米黎抬起灰扑扑的小脸,只看到大哥哥冲了过来,猛得扑在自己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小米黎痛得“嗷呜”了一声,还没等眼泪落下来,一个更大的力量落在了两人身上。
一声巨响后,小米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痛,铺天盖地的剧痛将他小小的身躯占满,眼泪和鲜血一同流出。
林殊哉在钢架落下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身体为小米黎挡住了必死的灾难。不幸中的万幸是钢架下有空隔的间隙,两人正好卡在了这个空隙里。
虽不至于粉身碎骨,但一条对角倾斜的钢筋却正好撞在了林殊哉的后背上。他眼前一黑,后脑传来从未有过的剧痛,肩胛骨也在一瞬间被砸得粉碎。
脑中是剧烈的嗡鸣,神思也在昏暗与明晰中浮浮沉沉,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林殊哉感觉到身 下的小朋友轻轻动了一下。
“崽崽哥哥,我们要死了吗?”
林殊哉唇角无力地勾起一个弧度:还能说话,应该没有伤到很重,小朋友没事就好。
林殊哉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后背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全都落在了小米黎身上。短短的十几分钟,对两人来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小米黎又痛又怕,因为骨折而软绵绵的小手努力想要搂住哥哥的腰,却只摸到更多的血,滚烫而粘稠。
“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呜……”
“好痛啊,痛啊呜……哥哥,我们要死了……”
“我想爸爸妈妈了,还有姐姐,他们在哪……呜……”
林殊哉的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左胸却因为小朋友绝望无助的哭声感到了揪心的剧痛。他用尽全身力气,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一点气音:
“别哭了,米米不会死的……”
小米黎依旧止不住眼泪,年幼的他根本承受不了眼前的场景。他像只崩溃的小兽,将小脸蛋贴在林殊哉的胸前,寻求最后的庇护。
“那哥哥会死吗?呜呜……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我好怕……”
“我们是好朋友啊……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帮你赚钱了……我们一起当富有的人……”
“妈妈说人死了就会忘记从前的一切,去天上做天使,我不要你忘记我,你别去当天使好不好?”
林殊哉静静听着小朋友崩溃状态下的胡言乱语,觉得好笑又好气,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这么话唠呢?
放心吧,可爱的米米小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
林殊哉实在没有力气去回应,大量失血让他眼前发白,渐渐陷入了休克状态。
米黎还想再摸摸林殊哉的脸,却感觉自己飘浮了起来,视角越来越远,他在慢慢脱离这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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