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檄军的士兵,大多也是来自于民间,与普通的百姓家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知了这残酷的真相之后,那些失去家人的士兵,如何还愿意为这个暴虐嗜血的君王卖命?
以滟昊泠的敏锐,如何不明对方的意思,然而只是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时间降下的沉默反而令烈熠有几分后悔,醒悟过自己多少还是逞了口舌之快。檄文的影响也不是绝对,就连他自己方才也说过,只要再过一月,不战而降的就只能是焰赤一方。以滟昊泠之能,要平息国内的言论,撑过一月之期,也算不上多难的事。
届时天下大定,所有的仇怨终有平复下去的一天。大不了按照滟昊泠惯有的做法,将所有心怀不满的人,统统杀了就是。百年之后,兵燹野火,动荡流离,都将全部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后。
“熠可曾想过檄文传扬的背后是何人促成了这个局面?”滟昊泠冷冷不丁的问着,一针见血刺中了烈熠此刻最大的疑惑。“你不会以为,风雪一个人就有这么大的能耐罢?”
“什么?”对方的语句过于轻巧,烈熠仿佛听清了,又仿佛······没有听清。
滟昊泠隐约的笑着,突现的疏离,以及与环境不符的悲凉,却是什么都不再说了。似乎刚才提及此事的人本不是他一般,话题断绝的带有几分诡秘。
“总之今日,我和你已是沙场对阵。天意亦或是人为,都已经无关紧要。”滟昊泠的语调陡然一冷,快的令唯一的听者措手不及。明明是他一意要避离这个现实,现下依旧是他以最惨烈的姿态将残酷剖析在眼前。
滟昊泠,总是我行我素。阴晴不定的令人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冷言冷语,衬托着寒彻心扉的笑,“不过是换一层意思来说,这也是你我共享争夺这个天下的过程。我也不算······违背了过去的誓言。”
只不过,曾经期待是并肩征战。如今决裂两人的,却是杀阵相见。
同,还是不同?
誓言,究竟是被翻覆,还是以另一种形式被实现?
心中被彻底挪空,便是疼痛都不剩下。滟昊泠按了按胸口,那里放着一件早已为对方所准备的物品,只可惜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烈熠一上来就摆出檄文一事,显然不会这般轻易原谅他的过往。想想也是可笑,以他的恣意,在行事之前从来都只顾结局是否能令自己满意,又何曾想过手段能不能被道义所容。
原不原谅,本就不该是他考量的东西。
滟昊泠右手平平抬起,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并没有包含任何军令在内,但不知为何还是包含着莫大的杀意。较之身后的数十万军马更加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瞬息之后,一柄长刀在他手中成形,近乎透明的刀刃直射着阳光,美轮美奂。看不出材质,已经被其上的霸气多震慑。
甚至没有再多看烈熠一眼,空闲的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卷卷轴。明蓝的锦缎,中间应该掺杂了金线织就,才会泛出点点耀目的金芒。应该是相当贵重的物品,滟昊泠竟随意拋至半空,刀光一搅,伴随着点上般的刀光,卷轴散成蝶翼般的碎片。
长刀再次举起,赫然直指烈熠。
“开战!”
烈熠没能听清他最后两字说的是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些如垂死的蝴蝶般坠落的锦缎,其中一片正好飘至眼前,依稀能够辨清其上的两个字——
国书。
第十一卷 第十七章——百战铁衣
一线天光,即使不甚分明,还是如同撕裂黑夜一般的突现。昼与夜,是那样不能相容的存在,哪怕只是如此细微的光线,在纯黑的夜幕中也被衬的如此明显。天边的一缕光明,就如同战士手中最锋利的刀剑,可以一直插进心脏之中,血淋淋的惊醒。
几乎是天光出现的同时,烈熠就已经起身,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衣饰,一件件穿着在身。看似平缓镇静的动作,只有指尖,不受遏制的颤抖着。
腰腹间一紧,背后贴上一具身躯。炙热的体温透着薄衫直透进来,被其触碰过的地方,无一不是滚烫。浑身上下都疼痛着,痛的,发不出声音,而背后那人,仿佛是知晓他的难过,故意加深了手臂的力道,存心要将他的腰肢勒断一般。
停下衣扣间的动作,烈熠的手指移到那人的手背,顺着肌肤的纹理只是轻轻的摩挲而过,没有阻止他这一刻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