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子,你不想投胎了!」 拄着拐杖的阴间使者即时出现,制止勾魂使者胡闹的行为。竟敢乱用神力,破坏规矩,这是犯了大忌。
勾魂使者感到手掌一阵酸麻,没料到自己会下意识地去碰那瓶点滴。
此时,又有一位护士拿着一瓶新的点滴进来。
不是刚刚才换过?特别看护满脸疑惑地再次起身。
「咦?这谁换的?」护士溜了一眼看护,查看了下新的点滴瓶,瓶上未加标示药名,她走到床边,拿起签字板查看,也没人签名。
「刚刚有个戴口罩的护士,你没碰到吗?」看护回答。
戴口罩的护士?谁呀?这床病人是她负责的,原本设定好换点滴的时间,谁知道已经有人先来过了。
虽然起疑,却没有人会往谋杀的方向想。
护士只当是哪个家属取了偏方乱套,也不知那瓶子里放的是什么药。为了避免与医生开出的药方衝突,她果决地取下那瓶可疑的点滴,换上新的。
护士离开后,看护不甚在意地又躺回去睡觉。
从头到尾旁观的叁缕灵魂终于稍稍安心。
「我说过只能看不能干预,你最近怎么老是犯错?」白发老人不悦地质问勾魂使者。
勾魂使者自己也大惑不解地思忖着。
自从勾错梁新桓的魂魄后,勾魂使者开始发现自己有了凡心,这种事以往从未有过,也不知道是被哪隻鬼迷了心窍。
虽然说人的生死有定数,但也有意外,不能太过相信命运。譬如眼前这个倒霉鬼梁新桓,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喔,不,是死惨惨的例子。
「有人要他的命」勾魂使为自己辩解。自知做错事,一脸等着领罚的卑屈。
「这是重点吗?」老人家恨铁不成钢,拧起勾魂使者的一隻耳朵。
「老伯,你是他的上司?」梁新桓好奇地问。
「嗯,啥事?」放掉勾魂使者的耳朵看向梁新桓。
「我要告他,他害我」梁新桓以为终于找到申诉的管道。
「哎,」老人家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他已经尽力了,别怪他。善恶皆有报,有一天你会知道。」
啐!讲那么多,明明就是官官相护。
「走了,走了。」老人手一挥,两位阴间使者立即消失。
官以靖的魂魄第二次被莫名地吸引到那位名为「小乖」的女子家。
知道那幅水墨画的由来后,不由得多看几眼。
灵魂随着她飘进卧室。
女子坐在梳妆台旁取出一本相本,一页页地打开瀏览,表情沉浸在回忆之中。
他好奇地参观她的房间,简单清爽,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她的每个神情、每个反应都吸引着他,官以靖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一张照片吸住了吕盈盈的目光,她眼神停驻在上面许久,专注而充满感情。
那是两个人穿着运动服的男女,男的是弟弟吕渭城。他在操场上一手搂着姊姊比YA的手势,一手高举奖牌笑得灿烂。
吕盈盈记得那是弟弟高ㄧ时参加马拉松比赛,得了第一名时拍的,那时她专程跑去帮弟弟加油。
但谁也没料到,不久之后弟弟被诊断出白血病,那年的他才十六岁。
人的生命竟是这般无常,就像梁新桓ㄧ样,两人都这么年轻就走了。
「城城,这是限量版的布鞋,姊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託人买到,你看。」
吕渭城住院了一段时日,理了光头,整个人瘦骨嶙峋,脸色惨白。
为了帮他加油打气,吕盈盈买了一双布鞋给他,那牌子是他一直想要却捨不得买的。
「谢谢姐,我一定会好起来,带你这隻不喜欢运动的懒猪一起跑百米。」
「一言为定哦!」吕盈盈强忍着泪水,卖力地笑着,「对了,你说要一起看旧照片,姐带来了。」
吕盈盈从包包里取出几本相本,堆在弟弟面前,与他坐在病床边翻看。
「记得这张照片吗?」吕渭城抽出一张官以靖临去美国前,叁人的合照。
「嗯,那个人是靖哥哥。」看着照片中的人,吕盈盈眸光更加温柔了。
「我记得那个哥哥好疼我们,他对姐姐尤其好。你去到哪,他就跟到哪儿。」
「你记错了,是我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
「不对、不对,他的视线都在你身上,你看这张照片,再看看那张照片」吕渭城又抽出几张生活照,证明他所言不假。
仔细一看,有几张照片里头的主角是姐弟俩,后头不小心被拍到的官以靖,眼睛看的方向都是吕盈盈。若非弟弟点破,她一直没察觉。
「十几年没见,人家早就忘了。」吕盈盈尷尬地说着,白皙的脸庞竟染了酡红。
「姊姊,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天使,我一定帮姊姊找到靖哥哥。」
「别乱说话。你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那句话后的两个月,真的去当天使了。
吕盈盈并不知道,吕渭城是多么放心不下姊姊。临走前一晚,手中还握着那张叁人合拍的照片,向神默默祈求:
「如果真有灵魂,让姊姊找到一个可以爱护她一生的男人,我愿意任神差遣。」
弟弟走后,欠了一大笔医药费,母亲因扛不过经济压力,答应她老闆的追求,很快便再婚,吕盈盈因此搬到台北与母亲同住。
这个商人叫傅悦,有个大吕盈盈两岁的独生女,长得美则美矣但个性骄纵,总认为妈妈是狐狸精,对吕盈盈更是鄙夷至极,语气刻薄,从不给她好脸色。
即使吕盈盈在傅家吃香喝辣,有佣人使唤,她仍然不想留在那里惹人厌。
妈妈知道她的处境,便以她读书方便为藉口,帮她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婚后不久,妈妈又生了个弟弟,全副心思都在小宝贝身上,关注她的时间也越发少了。
在傅家她本就是个外人,而妈妈现在拥有自己的家庭,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比对这些残酷的现状,再看着手中那张叁人的合照,让她对过去无限怀念。那时有阿嬤、有弟弟、有靖哥哥,还有左邻右舍,生活在乡下的他们多么幸福啊!
想着出神,眼眶渐渐地湿热了起来。
官以靖无预警地,看见女子的一滴眼泪落在相本上。
他好奇地想着,什么照片让她这么多感?于是靠近一瞧。
犹如一道惊雷劈来,他的脑子瞬间失去运转的功能。
那张泛黄照片里头的人物,其中一个是九岁的他。
纯真的记忆,顷刻间一一回回笼。
官以靖惊诧的眼神重新落在这位女子身上,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原来,她就是那个记忆中有个小酒窝,常露出灿烂笑容的小女孩,难怪他觉得熟悉。
将近二十年没见,她已长得亭亭玉立,如含苞的芙蓉,美丽中带着羞涩,无怪乎他认不得。
她的名字是
官以靖努力地搜索着褪色的记忆,半晌,脑子终于清晰了起来。
盈盈,对了,是盈盈。所以那首诗、那幅画里面的主角是她!
认知了这件事已经够意外了,接下来看到的竟令他更震撼到头皮发麻。
她拉开底层的抽屉取出另一本相簿,一样东西无意间被相本勾出,掉落地面,她捡起一看,是那条白金项鍊。
吕盈盈的手一顿,项鍊猝不及防地再次滑落。
那是她的一道伤疤,一个恶梦。
她告诉自己,有一天她克服了心理障碍,会将那条项鍊丢掉
拧着眉心重新捡起,看了许久才丢进抽屉。
此刻的官以靖因那条项鍊,已惊愕到无以言喻。 盈盈,盈盈。原来给了他初夜的女孩竟是盈盈。
终于了解,第一次佔有她的那种强烈震撼感因何而来。
早熟的他,在九岁时已经将喜欢她的感觉悄悄放在了心上。对她的熟悉及喜欢,都是出自于他那纯真的灵魂。
所以在触碰她身体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已先认出了她。
这些日子,他的魂魄飘飘荡荡地绕着她转,渴望她却触碰不到。所以每当看到时,才会有那种酸涩到心里犯疼的感觉。
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像是他此刻最好的写照。
迟来的认知让他心中掀起狂滔巨浪。
惊讶、不知所措、心疼,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釐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有没有一丝喜悦。
「盈盈,我的盈盈,你听到了吗?盈盈,我爱你。」官以靖倾诉不尽的感情无法传达,只能在她耳畔不断呼唤,希望对方能感应到。
他脑子突然轰地炸开,一阵震盪,失去了意识。
吕盈盈猛然抬头,看了看房间,只有她单独一人。
但是,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耳畔说:「我爱你。」
谁?到底是谁?
甩甩头叹笑一声。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这阵子为什么时常幻听?也许真该去看心理医生。
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及勾魂使者站在官以靖的病床前俯瞰他。
「你的最后一件任务完成,心愿也达到了,该是你去投胎的时候了。」老人家对勾魂使者道。
「老闆,能透露一下,我生前的心愿是什么吗?」勾魂使者执行任务时,记忆已被洗清,既然是最后一件任务,他很想知道当初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老人家手杖一挥,勾魂者立即看到一个景象。
他躺在病床上,手握着一张照片默祷着:
「如果真有灵魂,让姊姊找到一个可以爱护她一生的男人,我愿意任神差遣。」
看完这段生前记忆,勾魂使者恍然大悟。
「原来我是吕盈盈的弟弟。」
「因为你生前的执念很深,无法投胎,所以这几年让你执行任务,直到你为你姊姊跟官以靖牵起了一条线。但以后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所以我不是因为勾错灵魂后才一直出错,是因为看到姐姐,勾起感情?」
「应该是吧。人即使失去记忆,还有一种叫下意识的东西封存在大脑里,没有特殊因缘是无法窥知。」
说到此,阴间使者的两缕魂魄渐渐消失,至完全无影无踪
病床上的官以靖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眼皮也在跳动。
看到这一幕,看护眼睛为之一亮,深怕是错觉地揉了揉眼球。
病床上的人反应越来明显,最后伸起无力的指掌握住看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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