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的,告诉我,这时候你想着强薇吗?”
佟离松开他,他心里已经知道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下去的,他觉得自己也真是奇怪,他明明是喜欢强薇的,可偏偏一遇见纪莫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若说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是个兔子,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太跌份——况且虽然他对这事有好奇,可除了纪莫他再没和其他人“玩”过,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喜欢女人可以娇柔地靠在他的肩膀撒娇求欢,这是纪莫永远给不了他的。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小莫,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喜欢你。”
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玩”?喜欢我就会随便找个女孩子来敷衍我?纪莫神色不动,依然看着他,佟离吞了口口水:“和强薇那种喜欢不一样,我,我也说不上来…小莫,你们俩是不同的…”
纪莫点头,他和她是不同的,佟离总算说了回实话。
“阿离,咱们好了六年,这份感情我一辈子忘不了,我对你比亲兄弟还亲,是不是?”
佟离动容地点点头。
“所以,咱们到此为止吧,至少见面还是朋友,至少你不会对不起强薇也对不起——”他硬生生地吞下了一个我字,他还没这个资格。
佟离震惊地看着他,他不是没想过了断,纪莫和他闹脾气的时候哪次不说个十遍八遍,可哪次是象这回一样这么平静——他是认真的!
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这不大正常,也想着可以真的断了,可每次都舍不得放不开,纪莫简直成了他一生的魔障。他跳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小莫…你是因为今天我让那个女孩子和你吃饭的事生气么?我,我也觉得自己找抽,我混蛋,我也后悔我也难受的,你别这么绝情…”
就这一个晚上,纪莫仿佛变了许多,说这话的时候他仿佛并不太痛苦,连纪莫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或许对于他来说,也是希望着这个解脱的时刻?他温和地看着佟离:“我只问你,和强薇分手你愿意不?”
“这和她什么关系?”佟离一愣,他是死也没想过这个。
“…”纪莫想笑,却还是忍住了,“是啊,别让她闹心,她要知道我和你这事,想死的心都会有,你别对不起她了——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兄弟,成不?”
“她不会知道的!我会小心!”佟离意识到纪莫是真的认真的——他在逼他选择,逼他二者选一!
“佟离!你够了没有!”纪莫终于厉声地吼了出来,“她不会 ,她不会伤心——而我呢?别再下去了!我玩腻了烦了,我受够被你这么摆弄来摆弄去了!”
“我没有——”
“别再他吗的这么缠着我了,我想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你藏着掖着,高兴的时候就随便塞个女孩子过来!佟离,我腻味了,你还这么疯?你不会喜欢男人吧?你这么一个大老爷么还喜欢男人?满大街的谁不是男人,你找他们去!不过我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只兔子!”
啪的一掌,愤怒的佟离已经掴了纪莫一下,他冷冷地看着他,仅有的理智都已经被他伤人的话烧的一丝不留,他咬着牙:“你再说一次刚才的话!”他以为他是谁都可以的吗?!
纪莫轻轻地笑了,他知道佟离最受不了这样的话,爱面子如他,是死也不会再死皮赖脸地和他耗了。从小到大,佟离没少打过他,他的火爆脾气对越亲的人就越无所顾及,可惟有这一次,纪莫没有难过,他想,他和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命中注定。
“我还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一只兔子…”纪莫轻轻张嘴,吐出的话是那么无情,佟离强忍着自己没有当场掐死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你这话,我以后也再不来缠着你——好兄弟!好哥们!”
说着就往窗户那走,纪莫见他又要爬楼,直觉地拉住他的手:“我带你去门口。”
佟离厌恶地一把推开他,大踏步地走向窗台:“我摔死了也不劳你收尸,脏不着你的手!”
纪莫不说话了,捏紧了心,看着佟离消失在窗台,他忍不住冲到窗前,双手紧紧地扣住桌子的边缘,紧张地看着他矫健地顺着水管几个动作,跳到楼下,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身影渐渐的远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坐下来,重新拿起教科书,三个月后就是高考了,他怎么也得开始读了吧——其他的一切,早该尘埃落定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仿佛轻松了一些,开始静下心里做题,却突然有一滴水溅在了书页上,慢慢地模糊了公式中的数字,他擦去水渍继续做题,一滴滴的液体却象不能间断似的坠下,晕开,他死命擦,死命擦,那水滴却仿佛掉的更凶了,纪莫最后终于一把挥开书本,无声地嘶喊痛哭,任泪水横流。
高考的时候,纪莫的考运终究到了头,靠着还不错的底子,好歹混了个二流的大学,远远没象他妈和人夸耀地一样,就读清华北大一飞冲天光宗耀租。他父母不甚满意,却也没好再说什么,黑色七月之后碎了的天下父母心,又何止他们两个?
横竖是有了个本科文凭,说出去也不太寒骖。
佟离引以为傲的体育这次也没能再给他锦上添花,他一向不喜读书,高三的时候心又分在了感情上,更是没什么考前冲刺之类的,靠着小聪明,总算上了一个还行的私立大学的线,一年一两万的学费是贵,可他爸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不料他佟离居然一摇头不去念了,说什么个私立校都是唬人的,他宁愿去上自己考上的一个大专,专业是商学管理,至少学的还有用些,他还真不信在大学里能学的出什么门道来,所谓读书,做的不都是表面文章。他爸居然也随他了,生意人,也没想什么光耀门楣的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儿子这个举动有见地有出息。
正如佟离自己说的一样,那之后,他再没来找过他。有时候两人见了面,会和以前一样笑闹着打个招呼,笑意却不达眼底,而后各自走开,谁也不想撕裂两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假象。
说来可笑,毕业后维系两人继续这种尴尬关系的,却是强薇。她一直以为佟离最看重纪莫,为了表现她的风度,她时常会叫佟离把纪莫叫出来,有时候她甚至亲自出马,吃个饭,唱唱K,再加上她自己的闺中密友林月容,来一场“四人行”,并乐此不疲。她认为这样做,佟离会觉得她识大体,而更加爱她,事实上这个时候佟离的确会对她百般呵护,好的象蜜里调油一般,惟恐旁人不起鸡皮疙瘩。林月容就曾经抱怨道:“拜托!你们要缠绵也看个地点好不好?佟离,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和纪莫都是孤家寡人,经的起你这样闹?”
佟离就痞子一样地坏笑:“那你找纪莫咯,刚好凑成两对!不过友情提醒,他可会玩了,你小心被他提捏着放在手心玩怎么死都不知道!”
林月容尖叫一声:“佟离!你这嘴巴怎么这么贱!”
“我实话实说!和他那么久的朋友他什么手段我没见过!”佟离半真半假地讽刺道,“这小子道行深着呢。”
纪莫只是淡淡地转开了头,唇边漾开一抹冰冷的苦笑。
后来林月容有了自己的男友,这种折磨人的“约会”才逐渐少了,佟离和纪莫两个人的学校离的又远,渐渐地也没怎么见面了。
这时候,纪莫认识了叶维盛——正是他,带他进了那个他从前从没想过见过的圈子,光怪陆离,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叶维盛是他的大学同学,不是一个寝室的,刚见面的时候,纪莫怎么也想不到他——那个干净阳光的男孩居然会和自己一样,是一个GAY。
和他走到一起,其实完全是巧合。
第10章
纪莫的旅游管理系应该算是他们那个学校里比较热门的专业了,而且考进来的大部分是女生,男生算是濒危动物,可一个个不是脸被刨刀刨平了就是崎岖地象九寨沟的路,偏偏还个个以为自己是情剩,坚决贯彻他们念大学的初衷:泡MM谈恋爱擦枪走火就做爱。一片风花雪月中,有两个长的最清楚的男生偏偏没有女朋友,自然而然地被人拿来评头论足地议论比较。
叶维盛为人开朗,到哪都能个人打成一片,脸笑的跟朵花似的,而纪莫则是从来都冷冷淡淡,倒也不是他心高气傲,只是心态如此,明明是个刚过十八的少年,却偏偏沉默寡言讳莫如深的样子,倒也迷倒了一大票的女生。久而久之,虽然和纪莫不是一个寝室,平日也不大说话,叶维盛倒是暗暗注意上了他。
纪莫是一无所知的,他象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常住在宿舍,周末就回家,两点一线规律地不象个大学生,有空的时候就是一个人闷起来看书。当然那时候,在强薇的“执着”之下,他有时还是会出去和佟离他们见面,只是表面的和乐谈笑之后,纪莫回到学校,面对空荡荡的寝室,总会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能和佟离撕破脸,看着他甚至是蓄意地在他面前和强薇调笑,他只能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那天,还是他们四个一起出来吃饭,据说佟离第一次出去打工领了钱要请客。佟离其实不缺钱,他爸每个月给他近千的生活费,那时候已经算很高的了,可佟离喜欢宠着人,以前就常带纪莫吃喝玩乐,现在对强薇也是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又觉得自己大了不想再向老爸要太多钱,就自己去打工,反正他那个学校课也少的要死。
林月容那天突然有事没来,纪莫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佟离从走进来就一直牵着强薇的手,坐下来叫了单,佟离还是没放开强薇,甚至还攥着她的手放在桌子上,强薇有些脸红,她向来皮薄,佟离却炫耀似的不肯放手。纪莫看到强薇的手指上带着一个小而精致的铂金戒指,心里还是微微地抽了一下,勉强坐了一会,只听得佟离不住地和强薇讲一些他们在一起时的事,弄的强薇都不好意思,轻捶他一下:“和纪莫那么久没见面了,你也不和他多聊聊,咱们不是一两天就见个面么,哪那么多话你。”佟离还是一脸甜蜜:“我没话和他说啊。”
纪莫低着头,心里有些酸有些涩,或许是习惯了,竟没觉得痛。可笑自己还强撑着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究竟有何意义?!
他想,佟离或许是一直在恨着他的,恨他的拒绝恨他的无情。终于他慢慢地站起来,假意说自己有事就不打扰他们夫妻恩爱了。强薇还吃惊道:“怎么刚坐下就走,和月容一个样——该不是也有‘朋友’了吧?”纪莫勉强笑道:“有的话一定带来给嫂子看。”
佟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只顾着吃饭,随口喊了一句:“行啊,再见啊。”纪莫从容淡定地转过身去,竭力不让自己象着落荒而逃的样子。
佟离慢慢地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强薇推他:“怎么了,又发呆。”他回过神来,不在乎地一笑:“没事,咱吃饭。”他的确是在报复他,他怎么可以不要他,他怎么可以在离开他之后还象没事一样和他谈笑风生,他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在乎他?佟离恨恨地扒了几口饭,没由来地痛恨自己。
回去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纪莫没吃晚饭却也不觉得饿,愣头愣脑地冲进一家PUB就要了一扎啤酒,想想不过瘾,又改叫了一杯伏尔加,刚下口没有什么感觉,他气的直骂娘,他吗的洋酒就是骗钱,他现在只不过是想大醉一场,连这个都做不到吗?!人要清醒干什么,糊里糊涂醉生梦死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好过一点!他只是想忘了佟离啊——即使是在醉梦之中!
但他很快就体验到中国的关税不是白高的,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觉得酒精冲脑,脚步不稳,好不容易摸回学校,他一个踉跄就要摔个狗吃屎。他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摸回去,头象炸开一样地沉重,视线都开始模糊,早知道别叫那个洋酒了——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辈子,怎么都尽在做这些自己为难自己的事?!前面突然有个人挡住了去路,纪莫想叫他不想看人死在眼前就让开,可一开口,就忽然吐了个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