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方小年压根不听劝,铁了心要赢过马棚,周辕便看向付盈月,付盈月摇摇头,她比周辕更清楚自己弟弟是什么人。周辕只能叹声,开始思考起对策来,万一方小年醉倒了,他肯定不好意思让付盈月付钱,那就想办法让这个马棚付钱!
片刻之后,两人又消了好几坛酒,方小年已经醺醺然,却还是不停喝着,最终终于熬到马棚摇头道:“实在喝不下了,你赢了。”
放松精神的方小年身躯摇摇晃晃,跌坐在座椅上,指了指周辕道:“我不行了,周辕,你待会记得把酒钱付一下。”
说罢便沉沉睡去,还响起了鼾声。
“你你你……你先别睡啊……”
周辕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顿时急了,悄悄看了眼付盈月,付盈月摊摊手,表示自己没钱,周辕眼睛骨碌一转,对马棚道:“我说马棚,你看你喝了这么多酒,要不还是你来付钱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对吧?”
悄悄睁开一只眼看着周辕反应的方小年,在桌下轻轻踢了踢马棚的脚,马棚会意,道:“我没钱。”
“你有没有搞错?”
周辕道:“连一顿酒钱都没有?”
马棚点点头,周辕一副认栽的表情,摆手叹道:“哎,算了算了,算我倒霉,我付就我付,不过你们等等啊,我先上个茅厕,马上回来。”
装睡的方小年忽然醒来,拍桌道:“好你个周辕,想借口去茅厕然后逃走是吧,好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而已,你就不能让我刮目相看一回吗?就你这样的小气鬼,也好意思追求我姐?”
周辕面子有些挂不住,看了眼付盈月,讪讪道:“我这叫勤俭持家!”
方小年还欲调笑周辕,却忽然看到前方楼梯走上来三道身影,中间一人是名背负双手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阴鸷,而他左右后方跟着的,赫然是邵云和邵霜两兄妹。
邵云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方小年,邵霜则手指着方小年,一脸怨毒地对中年男子道:“就是他!”
邵云兄妹跋扈惯了,今日吃了亏,自不会就此算了,一回家就请动家中供奉出手,便是走在二人前头的这名老者,邵家两位筑基境供奉之一,李培风。
李培风在宁远府城享有赫赫威名,进入稻花乡后,许多酒客认出他身份来,皆为方小年默哀,刚才方小年打伤邵云后却依然留在稻花乡喝酒,他们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李培风走到近前,打量方小年后,冷声道:“年轻人,你今天犯了两个致命的错。”
方小年看了眼邵云和邵霜,笑着问道:“什么错,说来听听?”
李培风道:“一错,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欺辱邵家之人。二错,便是你事后竟然不跑,反而不知死活地留在这里。”
方小年笑问道:“那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邵霜冷笑道。此刻李培风出面,她再无刚才落荒而逃的窘迫,重新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邵家小姐,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要求李培风,待会一定要让方小年向她跪地求饶,以泄她当街被辱之恨。
邵云亦冷冷看着方小年,嘴角扯起一丝弧度,而李培风却仿佛听到笑话一般,问道:“年轻人,你倒是说说,老夫犯了什么错啊?”
方小年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转动手中酒杯,道:“邵家什么货色,从你身后这对兄妹身上便可见一斑,你做他们的客卿供奉,此为一错。至于二错嘛……”
方小年看向李培风,眼神玩味道:“你不该来找我的,也就不至于晚节不保了。”
李培风眉头一挑,仿佛要竖起来一般,喝道:“竖子狂妄!希望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杀你时,还能这般牙尖嘴利!”
“谁呀,在我稻花乡喊打喊杀的?咳咳……”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一身白衣,五官如雕,气质出尘,手中折扇轻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扇面上写着两句诗: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他走到近前,邵云眯起眼眸,道:“严宾,这是我邵家之事,你莫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严宾笑道:“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稻花乡是我的地方,你们邵家人要在我的酒楼动手,我还不能管了?”
“严公子,既如此,我到楼外解决便是。”
李培风向严宾拱了拱手,又对方小年冷声道:“年轻人,跟我外面走一趟吧,反正在酒楼里跪和到外面跪,都是跪。”
方小年伸了个懒腰,正欲起身,却见严宾按下方小年的肩膀,方小年看向严宾,严宾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动,而后又对李培风道:“李老,我的客人酒还没喝完呢,这不大好吧?况且你这样会吓到我客人的,那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李培风眼神一凛,邵云则指着方小年道:“严宾,你这是要保他了?”
严宾摇了摇扇子,笑而不语。
李培风指着方小年道:“严公子,此子猖狂无礼,目中无人,当街欺辱邵家人,我今日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还请严公子莫要插手。”
严宾笑道:“李老这话就不对了,刚才一切我亦看在眼里,明明是邵云和邵霜仗势欺人,这位小兄弟只不过是路见不平而已,且对邵云兄妹也已经手下留情,李老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邵云冷声道:“严宾,你真的铁了心要保他?”
严宾甩手合扇,亦敛起笑容,正色道:“是又如何?”
“你!”
邵云欲要上前,却被李培风阻拦,严宾又换上笑脸,对李培风拱手道:“李老,就当是给晚辈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李培风深深看了眼方小年,眼中杀意尽显,最终却收起杀意,转头对严宾笑道:“既然严公子这么说了,那就按严公子的意思吧。”
“李叔……”
邵云和邵霜同时看向李培风,李培风却抬手示意二人不要多言,而后带着兄妹二人就此离去。严宾的父亲,乃是宁远府城的靖天卫府领,严家势力不弱于邵家,既然严宾插手,今日只得作罢,算是让方小年暂时捡回条命,不过这不代表严宾真能保得住方小年。
他在下楼前,回头深深看了方小年。
方小年则面带笑容,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