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四十,法院下班。
和法官老师、书记员姐姐一一打过招呼,洛晚和室友元清、文书、萧影一起下楼,维周在她们身边走着。
法院楼下就是公交站,洛晚和室友们告别,同维周去吃饭。
陵大的老校区在市中心附近,而从他们实习所在的陵西区基层法院回学校,大概得一个小时(不堵车的情况下)。考虑到诸多因素,有小半的人都在这附近租住,江维周是个没真正吃过苦的世家子,实习第二天就安排好了起居住所,洛晚与他同住。
六点半左右,他们到了9 live house附近的一家小炒。维周选这家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在App里看到有包厢可订。进了房间,服务员讲可能要等久点,上了茶便安静退出去。两人坐了同侧的矮凳,腿挨着腿,各自打开手机处理各种消息。
洛晚的左手被他牢牢握着,单手打字不太方便,简单刷了各类app的timeline,兴致缺缺,便靠在身边人肩上。
包厢临河,陈设清雅,桌案上除了两只小杯,还有一支花插在白瓷瓶里,雪青色。木窗朝西,夏日昼长,落日还没低到能让他们看见,然光线照上河面,再粼粼地被反射进来,穿牖过帘,落到面前时,余下薄薄的光。
她把手机放下,手背盖上案上斜斜的花叶状光斑,窗帘镂刻的图案即落在了她掌心。
温暖,美好。如果以后有个小房子西窗要是落地窗,材质采木,做几扇长窗,日日赏那夕照云霞。窗的花样书条式可,葵式嵌玻璃亦可。房子若是依山傍水最好,“轻纱环碧,弱柳窥青”
维周浏览完邮件,习惯去捉她的目光,便看见从未见过的、她从未展露过的微笑——
那种笑意,是诗三百里的颜如舜华婉如清扬,是宋词里的莳风弄月观雪照花。
是他成长历程中被祖母逼着背的古典文学里,所有的辞藻华章都可以直接用的美,几分憧憬、几分婉丽、几分情致、几分端雅还有,真心。
因这笑,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虽然他并不想承认,可心头滚滚的浪和火都在叫嚣,这是你从未见过的她的样子!是你从未得到的真心!
维周深深地闭上眼睛,在她面前难得走神,不,回忆。想起他不可自拔的沉沦之初。
那是前年的中秋,他们这届新生进入陵大的第三周。开学前新生群BBS贴吧微博热烈讨论的最高频词自然是帅哥美女,挖掘机一样的颜狗们甩出了诸多学子的校园卡照片,那是兵荒马乱的高三里拥有死亡拍摄技术的报社记者掌镜的证件照,大多惨不忍睹,这届新生却依然有一批人的彩照极其能打,尤其是入学后真人高清动图出现,民间的美人榜开始全盘更新。
江维周从不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错过了颜粉对自己的舔屏,自然也错过了某些院花院草的更迭以及新传学院、文学院、马哲学院和法学院四美竞争校花宝座的头条。
军训在大二,这是冥冥中又一次的错失。中秋晚会之前,有学姐找到他,想请新任校草在晚会上为一位学姐的独舞钢伴,但由于他的暑假课程一直到国庆,和排练时间冲突,他不仅婉拒晚会邀请,也因此缺席入学以来的所有晚自习。
直到中秋佳辰他的母亲裴女士受院长相请来做简短的演讲,他也得以在听完大佬们发言后坐在前排看汇演——用一个颠覆他余生的夜晚。
侍者在外叩门,门里两个人都被唤回现实里。维周眨眼前见的还是舞台上盛妆绝艳美人,回神后美人已是平素里的洗净铅华。
他心里荡荡,顺势揽过人压在怀里去侵袭她蜜一般的唇齿。
她浓妆时甚美,惊艳一整个报告厅,如今日日淡扫蛾眉,是因我么?是的吧。
外面静了几秒,复叩门。江维周放开她,手指拂过她唇边一点晶莹,一笑,扬声许进。
洛晚被那笑堵了口,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看着桌案被摆上春卷、木耳炒肉、烤鸡串、菌菇汤和面点。
洛晚动了动左手,维周下意识握得更紧。
“”人走了,她脸上也恢复了寻常神态,平和端定,连恋人之间开玩笑样的调情都说得平淡:“还不松手?要我喂你?”
他松开右手,看见她的手像一尾鱼样溜走,半点留恋之意都没有,闷闷垂了眼睫。
洛晚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拿两个小碗盛汤,鲜香升腾的热气飘飘散起时,忽然听见他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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