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来改签了飞机,提前回了。
岑铭从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说的话也是没头没脑的,许来当时就想要不缓一缓回岑家。
但回过头一想,不对劲。
这些年许来唯一一次看到岑未回家有情绪,是婚后那次扑在沙发上蹬脚捶垫子,那次岑未还不知道他在,看到许来后立马恢复正常了。
而且,岑未也不是生气烦恼就会回岑家的人,她喜欢独处,会点一支烟,但不抽,然后慢慢整理思路。
岑未是行动派,不管什么事情,她不会逃避,会想办法,想对策,去解决。
所以,岑铭的这个电话是烟雾弹。
岑未肯定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但岑铭知道了,出于对家人的保护,才给他打这个电话。
目的呢?
许来想到岑铭那句激动万分的“你回干嘛”,以许来直觉,这是岑铭所有话中唯一真实的话。
岑铭不想他回来。
因为,明天是情人节。
那么,岑未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许来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去岑未的公寓。
他有直觉,岑未搬回去了,那天他那么跟岑未说,不是给岑未台阶,是给自己台阶,岑未习惯熟悉的地方。
很快,到岑未家,上楼经过岑未的停车位,许来下意识看了一眼,一辆崭新的兰博基尼,颜色风骚,造型张扬。
许来眸光暗了暗,脚下步伐加快。
许来上一次来这里是在分手后,收拾行李的,公寓装的是密码锁,许来试了一下,门开了。
许来心里一松,还好,没改密码。
房子里静悄悄,一点声儿都没有,也一点光都没有。
许来不由把脚步放轻,心里始终带着一股偷进人家家里的不安,还生出一股疑惑,这一个灯都没开,岑未不会真回岑家了吧。
走过玄关,许来这点疑惑消失彻底。
玄关转过去是南边是客厅,北边是客厅,中间过道一头是玄关,另一头是浴室。
许来定定站在过道口,从头顶凉到脚底。
外面灯光通过落地窗照进来,清晰找出过道中间的散乱的衣物,岑未的。
这一刻,许来放佛置身真空容器中,手脚麻木无知觉,脑中空白,一瞬间所有感觉都失去了,然后真空容器瞬间被挤压,整个人被碾碎成粉末,什么都没剩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许来才恢复感觉,心口狠狠的抽疼,然后是全身都疼,只有疼。
许来脚下虚软,站不稳,伸手撑在墙壁上,大口呼吸着,他活着吗?
他还活着。
意识回来,眼前视线已然变得模糊,许来抬手一抹脸上一片冰凉,泪珠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滚落,止都止不住,许来偏头,不敢再看被胡乱扯过的凌乱衣物。
然后,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文件资料。
整个茶几都很乱,只有右上角的文档是整齐的,文档首页写着几个醒目大字——离婚协议书。
离婚。
这一刻,许来恨外面的灯光这么亮,照碎了他心里最后幻想,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岑铭的话,不回来不就好了。
他为什么非要弄个明白?
为什么呢?
为什么?
许来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岑未的公寓。
走到电梯口,另一种情绪汹涌袭来——愤怒。
到底是谁,能让岑未丢掉原则、不顾道德的婚内出轨,还能让岑铭打掩护?
他一定要知道!
许来折回。
许来无比庆幸自己折回了。
岑未醒来,已经不在浴室,在自己卧室,因为屋里一片漆黑,岑未估摸不出时间,头疼,整个人昏沉沉的难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岑未闭眼,又睡过去。
睡的十分不安稳。
她梦到自己记事后但还没回到岑家的日子,先是沉小芸,然后是沉小芸的兄弟姐妹们,沉小芸最小,她也最小,那些表哥表姐仗着自己年纪大,联合起来欺负她,欺骗她。
梦里什么都有,乱成一团。一会是她孤零零坐在操场单杠上下不来,等到天黑因为害怕还哭泣,一会是几个人玩牌,非要她凑数,然后几人偷偷换牌,让她输,然后使唤她干这干那,最后,是沉小芸的哥哥,沉家那代唯一的男丁。
岑未对这个舅舅没太大印象,梦境里脸也是模糊的,但是他的儿子,那张脸清晰的跳跃出来,一脸的青春期油腻,眯着小眼睛,上来摸她,一边扯她衣服,一边哀求,“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帮我了。”
岑未陡然惊醒。
岑未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半张着嘴巴喘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脑中更是空白。
“姐姐,你醒啦?”
岑未闻声愣愣转过去,房间已经不再漆黑,窗帘虽然厚实,还是有阳光透进来,屋里一切都看的清楚,岑未清楚的看到守在床边的许来。看了一会,才缓神,眉头微微拧着,不悦,“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回来了呗,”许来笑了笑,不敢露出别的情绪,探着上半身向岑未靠过去,伸手想摸一摸岑未的额头,“你……”
话没说完,许来停住。
岑未下意识躲开许来,裹紧了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实。
许来慢慢收手,另一只手暗暗握成拳,眼底闪过一丝阴暗,俊朗的面上还是笑容温和,“你有点发烧,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泡澡都睡着了?”
“嗯,事情有点多,”岑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躲避,仍然往自己被窝里缩了缩,让自己进入最大限度的安全范围,“许来,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改天联系。”
许来一口气噎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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