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救把档案袋合上叹了口气:“你知道超过十四岁就要负刑事责任了吗?”
乔惑抖着二郎腿点点头:“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这样容易留案底吗?”
“也知道啊。”
“你这是自暴自弃的意思了?”
乔惑停下抖着的腿,用无奈的目光看着秦救道:“秦哥,说教对我没用,您也甭费力气了,每次一群人苦口婆心地念叨,我都替他们累,我就一混蛋,这辈子就这样了。”乔惑轻轻地拍了下掌,再一耸肩摊开手。
秦救轻笑了一声。
“都不安慰我一下啊。”乔惑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撑着脸道。
“安慰你有用吗,你自己都这么想了,”秦救把袋子捆好放进抽屉里,“而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一生就这么看到头了。”
乔惑意外地抬起头:“然后呢?”
“然后我遇上一个人,再然后我就被赶出家门了。”秦救非常简洁地概括道。
乔惑有些惊愕地眨眨眼,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我爱上他了。”秦救勾了勾唇角。
乔惑更茫然了:“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男的,”秦救说完也不管乔惑愈发惊愕的眼神,“你走吧。”
乔惑坐着没动。
“还要我请吗?”秦救朝门外抬了抬下巴。
乔惑怔怔地站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与这个年龄相符合的茫然,他带着几分怀疑地看了秦救一眼,放下记号笔朝门口挪了几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以后能找你玩吗秦哥?”
秦救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之后乔惑每次犯事儿都和串门一样来着秦救,秦救发现这个男生和人熟络起来的话就格外的话多,秦救烦他烦得不行,他还赖着不走,黏着他问他和杜予声以前的事情,甚至坐在桌子上,手里还捧着自带的瓜子。
导致秦救后来远远地见他过来,就偷摸地跑到所里的后门躲着他。
秦救靠在后门的墙上,稍稍缓了口气,希望刘局不要因为这种事算他旷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还是大前门,快毕业的时候上海已经买不到了,可是他偶然发现小县城里居然有卖的,他一直觉得大前门的口味很呛,但是他却偏偏喜欢这种呛人的感觉,让他想起第一次抽烟的那次,仿佛杜予声半怒半忧的眼神还在眼前。
明明人已经不在了,以往的那些不为人记住的细节却蓦地显现在脑海之中,那些细节里,他的温度明显了,声音温柔了,模样动人了,每天都经历的冷冷暖暖都无比清晰地显现出来了。
只是以往的甜蜜他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在顷刻间飞灰湮灭,变成了呛人熏眼的烟灰。
他低着头吐出一团烟雾,然后四下里看了一眼,从里衣的口袋里拿出一部屏幕已经粉碎的手机。
是杜予声的。
他从上海带回来的行李一直没有打开看,像是对待潘多拉的魔盒,仿佛里面装着洪水猛兽,瞬间能把他吞噬得干干净净。
来县城前他还是打开了行李箱,一眼就看到了杜予声落在里面已经报废的手机,一开始他收拾了所有的东西,把手机丢在了角落里,可是来县城的前一天的时候只带了这部手机过来。
他在县城摆弄了很多天,但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他找了路边修手机的大爷,大爷看了眼就说这手机已经没法修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可以出三十块钱回收。
他当时他是真的动了把这部手机卖出去的心思,这手机和长了刺似的,放在身边无时无刻不透过衣袋扎着自己,但他又和得了强迫症似的随身带着,特别犯贱。
他看着满是裂缝的屏幕,叹了口气。
“感叹人生啊秦长官。”身侧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秦救吓得喊了声卧槽。
乔惑正靠在墙角看着他,欠儿欠儿地笑了:“躲这儿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秦哥,我发现这地儿的时候,你还在热恋期呢。”
被狠狠地戳了痛脚的秦救瞪着他,嘴里酝酿了无数句骂人的话,险些把烟雾咽进肚子里。
乔惑一副浑然不觉自己把对方惹毛了的表情,非常自然地走到秦救身边:“警察还抽烟啊?”
“警察也有烦心事。”秦救最后还是把脾气压了下去。
“你以前那位?”乔惑弯起了眼睛。
“多嘴。”秦救又吸了一口。
乔惑冲他摊开手:“给我一根。”
“小屁孩抽什么抽。”
“小屁孩也有烦心事的。”
秦救和乔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把烟摁灭在墙上:“算你狠。”
“亲舅啊,”乔惑又换了个称呼,抬起头往后门的栅栏外眺望,“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秦救愣了下发现乔惑说的是上海,不是北京,好像笃定他一定会回上海似的。
“不知道。”秦救干巴巴道。
“你要是想回去了,那一定要和我说一声,”乔惑冲他笑了笑,“我一定会好好祝福你的。”
秦救没说话,一把拎起乔惑的领子给他扔了出去,在乔惑夸张的哎哟声中往办公室走。
“等等亲舅,你手上那手机还要吗?”乔惑喊住他。
秦救扭过头:“怎么?”
“看样子已经完全坏了啊,”乔惑再次冲他摊开手,“给我吧,就当为你玩忽职守的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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