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布莱克的长相很有迷惑性。
任谁看到这个笑眯眯的胡子大叔，还有他那一丝不苟的西装和方方正正的黒框眼镜，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一位儒雅随和的大学者、德高望重的老绅士。
没人会想到，他会是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FBI搜查官。
这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便是最好的易容面具，它让詹姆斯·布莱克可以无声无息地隐藏在人群之，让目标不知不觉地陷入掌控。
这次也一样。
凭借着高超的跟踪技巧，詹姆斯先生一路驱车从林新一的公寓跟到了马戏团表演会场，都始终没有被对方注意到。
下车之后，他也完美地打扮成东京街头见怪不怪的外国游客，像一滴滴入大海的水，融入到了这马戏团会场之外，人山人海的游客群。
林新一还是没发现他，直到现在。
“这家伙的观察力...”
“好像没有秀一说的哪么强啊？”
詹姆斯眉头微微皱。
一路跟到现在，林新一都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观察力。
甚至连一点基本的反跟踪意识都没有。
妥妥的是个外行。
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位克丽丝小姐会偶尔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四方，时刻给人一种精明干练、不好接近的威慑感。
这和赤井秀一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在这位王牌特工的报告里，那位克丽丝小姐的确是个身手不错的民间高手，但和林新一比还是要差得太远了。
林新一除了枪法拉胯得不像是拿过米国绿卡，其体能、格斗、智谋、观察力，都不输那些当一流高手。
“是因为自认处境安全，所以没有刻意去观察？”
“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却在小心掩饰？”
詹姆斯先生渐渐紧张来。
虽然此刻的情况更像是前者。
但由于赤井秀一报告里的描述到了战略恐吓效果，他不禁有些相信后者。
或许，对方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是在刻意伪装？
詹姆斯心里这么想着，突然...
正在打电话的林新一毫无征兆地放下手机，猛地转过头来。
...............................
“别东张西望的！“
贝尔摩德假作情侣亲昵，伸手将林新一的脸轻轻扳了回来：
“你这样回头看有什么用？”
“难道回头看一眼，就能把跟踪者从人群里分辨出来了?”
刚刚他们接到了诺亚方舟打来的电话。
诺亚方舟在电话里提到，‘反恐版·柯南’犯罪预测系统检测出，他们有可能受到了跟踪。
而林新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想要观察自己身周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这种极不专业的操作，立刻就招来了贝尔摩德老师的无奈白眼：
“真是的...”
“以前都白教你了。”
“给你补课你还总说工作忙没时间...警察当得比卧底还卖力，给谁挣啊？”
这位千面魔女罕见地唠叨来。
她嘟嘟啷啷地说了林新一一大通，才耐心嘱咐道：
“总之，不要表现得太过异样。”
“就当什么都没发现，按原计划正常地和阿笠博士他们会合，再陪着孩子们去看马戏好了。”
“反正不管那跟踪者是何方神圣，他都不太可能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对我们做什么。”
“同样的，这附近有这么多市民游客，我们也很难从人群将他找出来。”
“嗯...”林新一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贝尔摩德说得没错。
诺亚方舟虽然发现了有人跟踪，但它只是通过监控林新一所在位置附近的基站通讯，察觉到有一台手机紧跟着林新一，从公寓附近出发，一路跟到了这马戏团会场。
而且在林新一停下之后，那个手机信号源便不再移动了。
有可能是有人在跟踪。
也有可能是正巧住在林新一附近，又正巧在同一时间来这看马戏表演的游客。
后面这个答案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需要的“正巧”未免太多了一点。
于是诺亚方舟果断地还将此人判断为跟踪者。
但因为这个手机号码没有实名注册，而且是这两天才激活使用的新手机号，缺少可供分析的短信通讯内容不说，连通话记录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诺亚方舟一时也无法确定这名跟踪者的身份。
只能结合贝尔摩德的个人经验推测，判断对方可能是因为工作安全条例规定，刚好定期更换了手机号码的职业特工。
但他到底是不是特工，是哪家的特工，为什么要来跟踪林新一...这些就是连推测都做不到的未知谜团了。
现在大家唯一能知道的就是：
对方此时就在林新一附近。
考虑到信号定位的精度有限、误差较大，这个“附近”代指的范围其实足足有500米之多。
而今天在这里表演的“兰迪·霍克”马戏团在全界都名气不小，他们这次来曰本的巡回演出，更是在东京短暂地激了一波马戏热潮。
所以此时此刻现场汇聚而来的记者、观众、游客，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丝毫不夸张。
仅凭一个手机号，要从方圆500米内的近千名市民游客找出一个人来，听着就让人觉得希望渺茫。
“所以我们现在不要打草惊蛇。”
“先让诺亚方舟监控他的手机信号。”
“等到了人少且地形狭窄的合适位置，我自然有办法把他揪出来。”
贝尔摩德一边嘱咐林新一注意低调，一边又信心十足地露出微笑。
“合适的位置？”
林新一读懂了她的想法。
的确，现在这马戏团表演场地人山人海，地形又开阔。
那跟踪者随便找个位置一坐，就能悄无声息地藏在游客间，远远地窥视他的行动。
可要是到了人少、且地形狭窄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人少，备选的嫌疑人数量就少。
地形狭窄，为了保证目标不脱离视线，跟踪者就只能将距离拉近。
比如说小巷，地下通道，室内餐厅。
“到时候我们只要让诺亚方舟扮成电话推销人员，给那家伙打个电话。”
“谁手机正好响了，谁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至于现在嘛...”
“先过好我们的‘约会’，别被发现异样就好。”
贝尔摩德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的味道。
说着，她又微笑着挽林新一的胳膊，不紧不慢地继续向那会场走去。
.............................
林新一刚刚那毫无征兆的回眸一瞥，可算把詹姆斯吓得不轻。
他还以为自己真被发现了。
结果对方只是回头漫无目的地张望了一会儿，就转过身跟女朋友一番深情对视，卿卿我我地说悄悄话了。
詹姆斯继续跟上，很快就发现林新一和克丽丝两人，又跟一个手里拿着马戏团票、身边还跟着5个小学生的秃顶老头在会场门口会合。
“原来如此...”
“刚刚他回头张望，是因为接到了这个老头的电话，在寻找约在这里会合的朋友么？”
詹姆斯先生总算看懂了。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他放下心来继续跟踪，很快就也购买了一张马戏表演的门票，借着游客人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着林新一等人进入了马戏表演会场。
最终，詹姆斯在自己的位置上安稳坐下。
这个位置离林新一等人不远，而且角度正好合适，正好可以一边假装看表演，一边用眼角余光暗注意林新一等人的动向。
舒服的座位，精彩的表演，加上同样用公款买的零食可乐，这次监视任务可以说是很轻松了。
唯一有些让詹姆斯感到头疼的，也就是周围观众的异样目光了。
因为...他长得有点像兰迪·霍克。
也就是这家“兰迪·霍克马戏团”的老板，一位界知名的亿万富豪。
本来在会场外面，还没有多少人认出他这位“霍克先生”。
可现在进了会场，会场墙上干脆就直接贴着他们马戏团的老板，兰迪·霍克那张和他詹姆斯·布莱克，相貌有9成相似的大头照。
真人和照片这么一对照...
周围坐着的不少观众，都认出他是“兰迪·霍克”了。
“您就是‘兰迪霍克’马戏团的老板，霍克先生？”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什么霍克先生。”
“我们只是长得像罢了。”
詹姆斯无奈地摆手解释。
然后又小心地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自己身边激的小小喧闹给平息下来。
所幸，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监视工作。
远处的林新一等人仍旧在自顾自地谈天说笑，即使视线偶尔不经意地从他这边扫过，也不会异样地停留太久。
于是詹姆斯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林新一、克丽丝、阿笠博士...”
根据赤井秀一事先收集并暗汇报过来的情报，他将林新一身边几人的身份都认了出来：
步美、光彦、元太，没什么可说的，普通小学生。
江户川柯南，脚上穿着一双足力健，可以一脚踢死人的，平平无奇的普通小学生。
阿笠博士，发明成果比FBI的定制特工设备还黑科技一百倍的，平平无奇的普通老头。
额...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詹姆斯刚觉得有些异样，正想这把阿笠博士绑回米粒煎为祖国科技建设添砖加瓦，意志就被柯学法则给无声修正了。
他们就是普通小学生和普通老头，没错。
至于最后一个茶色头发的可爱小姑娘...
这好像也只是一个普通小学生。
如果说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只有赤井秀一在情报里随口提到的...早熟和好涩了。
詹姆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评价被用在一个小学生身上。
早熟倒是看得出来。
那位灰原哀小姐脸上始终带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平静。
即使是在和几个小学同学聊天打闹，甚至是被逗得发笑，她嘴角也只会浅浅地咧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得清冷而优雅。
这的确是小大人的作派。
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的笑容能透出这种成熟知性的美感。
不过，正是因为这份成熟与知性...才让人很难相信，赤井秀一竟然会把她评价成“好涩萝莉”。
这像么？
这思想是多么龌龊，才能把一个7、8岁的小姑娘想成这样？
詹姆斯先生觉得自家特工的精神状态，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是回曰本之后，看了什么奇怪的漫画吧？
曰本人果然很变态。
总是在漫画里画这种令人发指的内容。
不像他们米国，那都是直接玩真的。
据说最近有个叫 Epstein的亿万富豪买了座私人岛屿，还秘密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去岛上参加他的私人派对...
有FBI的同事察觉异样试图调查，结果调查还没开始就被上头压下来了。
也不知道，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或许得等到几十年后才会被揭秘，或许...永远不会。
詹姆斯先生忍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思维都不禁发散到了FBI内部无人敢碰的禁忌。
没办法...
这监视任务实在太过无聊。
林新一和她女朋友，加上一个老头几个小学生，这有什么好监视的？
监视对方，只是为了守株待兔，等待随时可能出现他们身边的组织杀手和曰本公安罢了。
虽说不得不盯，但盯来也未免太过无趣。
如果不是还有马戏表演可以顺便看看，詹姆斯先生都忍不住想打瞌睡。
“下次就让茱蒂和卡迈尔来好了。”
“这位林新一先生的观察力似乎并没有秀一说得那么厉害，至少，他完全没有那种刻在本能里的警惕。”
“对付一个外行，茱蒂和卡迈尔应该能行。”
詹姆斯心里这么想着，便准备今天过后就叫两位下属来换班。
可就在这时：
远处那个一边被灰原哀牵着大手、一边被克丽丝小姐挽着胳膊，两边都忙得不亦乐乎，看来只是在单纯陪女朋友带娃，完全没有察觉到周边异样的林新一...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神色平静地接了这个电话。
然后是一阵思考，观察，和身边女朋友的几句听不见内容的小声讨论。
最终突然站了身。
林新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座位。
而且不是去其他地方，就是冲着詹姆斯·布莱克，这个低调坐在远处观众席的监视者来的。
“他...他发现我了?”
詹姆斯先生有些意外。
他实在没想通，自己刚刚就在这里坐着不动，怎么就能被人发现异样。
如果对方的观察力真的很强，那在之前最容易暴露破绽的尾行跟踪环节，不就应该把他察觉到了么？
现在自己混在人群里什么都没做，怎么反而被发现了？
难道是他弄错了，林新一只是路过？
詹姆斯刚有这样的想法，就只见林新一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不偏不倚地走到了他的座位前面，稳稳地停了下来。
这显然不会是路过。
对方找的就是他。
“真的暴露了...”
詹姆斯心慨叹：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层次的高手。
观察力强就算了。
关键还半点锋芒不露。
让他这个老特工都看走了眼、没把握住，还以为林新一的水很浅，以至于犯了轻敌的错误。
结果到最后，他才是那个笑话。
“这位先生...”
詹姆斯无奈地轻轻一叹：
尽管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他还是得装路人。
毕竟FBI在违法跟踪曰本警官这件事，是肯定不能在明面上承认的。
虽说承认了后果也不太严重。
不过是口头道歉而已——道完歉对方还得反过来给他鞠躬。
但爸爸总是被儿子抓住，这终究是损了父国的颜面。
FBI内部也肯定会对他们这支屡次失手的小队评价不佳。
于是抱着为单位保留颜面、为下属保住前途的想法，詹姆斯先生还是厚着脸皮，一脸茫然地对林新一问道：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林新一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无形透出淡淡仙气。
颇有些飘然出尘之意。
詹姆斯看得一头雾水。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位老先生...”
“我看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