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未已经在回大显的路上,霍颜这两天不敢让霍零出醉人阁,没有人陪她玩,她无聊的坐在四楼的栏杆里,荡着两条腿看着下面的人。
“零儿。”
熟悉的声音让她转头,不知何时宋懿站在了她的身旁,霍零站起来:“是你啊,你来陪我玩吗?”
“我可以陪你玩一会。”宋懿蹲下来,将未拿东西的双掌合十,“你猜我的手里藏着什么?”
合十的手掌根本藏不了什么,她几乎没怎么想:“铜板。”
他笑了笑,没说话,手掌缓缓展开,一朵盛开的花自掌心出现:“猜错了,罚你收下这朵花。”
看着眼前的戏法,霍零惊喜的笑着把花接过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能告诉你。”他站起来,看向了楼梯处,霍颜正上来,脸上有些紧张。
待霍颜走到霍零身旁时,宋懿才微勾唇角:“你倒藏得很好。”
霍颜蹙起眉:“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这几年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很少见面,即便偶尔见一次也是在皇宫,如今李寒未要回来,更应该要小心一些才是。
“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跟你商议一下。”宋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颜拍拍霍零的头,“去后院里玩。”
霍零撇撇嘴,白天醉人阁忙,后院没什么人,她一个在那里就真的没人跟她玩了。宋懿看向不愿意走的她,肉肉的脸颊气鼓鼓的十分可爱,他的眼中浮上笑意,霍零感受到他的目光,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便拿着花跑下楼去后院。
太无聊了霍零坐在井边看着从前面出来的人,那些人都很忙碌,根本没注意到她,她踢着脚边的土,去把自己的小弓箭拿来,把靶子挂在树枝上,有模有样的拉开弓,对着靶子放出箭,箭是碰到靶子了,可只是碰到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爹爹给她的箭头都不锋利,完全没什么用。
霍零又拿出来一支箭,拉起弓,一点点试着拉的更开,可她的手力毕竟就那么点,也没拉出多少,小手就在微微抖动,她不太甘心,皱着眉头坚持住,继续拉。
忽然有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轻易的就让她把弓拉到了最大,然后放出箭,正中靶心。
霍零张大嘴巴,惊讶的看着在树枝上晃来晃去的靶子,她缓缓转头,看到的是宋懿端正又好看的脸:“你怎么那么厉害?”
她的眼中带上了崇拜。
宋懿把弓从她的手中接过来,拿出一支箭架在弓上,一拉一放,与靶子上的第一支箭紧挨在一起:“是另一个很厉害的人教我的。”他想起当初还只是小小的宋家,宋家里小小的他,李寒未从他手里拿过弓演示了一遍,就那一下,箭把靶子射穿,在他的震惊中,李寒未将弓扔回了他手上,选中了他。
当初觉得被李寒未选中真是他的福气。
到现在他也这么觉得。
“那你可以教我吗?”她抓住了他的袖子。
宋懿轻笑:“当然可以。”
“我们约好了哦。”霍零怕他忘记,赶紧又提醒了一句。
“嗯,约好了。”
说完他就要走,她本来还想再练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扔掉弓箭小跑着追上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懿。”
“跟皇帝一个名字?”
宋懿闻言回头,“或许我就是那个皇帝。”
霍零张大嘴巴,拉住他:“我可以去皇宫看看吗?”
“可以,”他转身面对她,蹲下来,如一汪清泉般的双眼深深的看着她:“以后你住在那里都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刻好像有些奇怪,与他之间的感觉很奇怪,她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他,脸颊上有些热,正觉得这热的不寻常时,便看到他的眼中微闪着笑意,站起身走了。
“好奇怪啊。”霍零摸摸脸,心跳的有些快,刚刚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两叁天,李寒未回到大显,即便已经在外多年,也依然有很多老百姓出来欢迎,那些百姓认为,如今的太平,一定是这位常胜将军在外面守护下来的。
十年,这里变的可真多。
李寒未在将军府门口停留了一会,望着周围,望向那座坟墓的方向,恍如隔世。他想过以后都不回来,不想回忆曾经那些过往,想到以前就会想起喜乐,想到喜乐就会想到她在他的怀中死去。
只是因为她再也不想待在他的身边。
“将军?”临江看着像是又陷入回忆中的李寒未,开口唤了一声。
李寒未回过神,一拉缰绳,“走吧。”
临江跟上去。
不多时便到了皇宫,他依然是畅通无阻,宋懿带着几个人站在殿外迎他:“李将军。”
李寒未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教出来的皇帝,多年不见,已经完全长大,那双眼睛他已然看不透。李寒未唇角勾起:“好久不见。”
宋懿也笑起来:“是啊,好久不见。”
明明除了简单的问候外看着也没什么了,可就是让周围的人觉得两人间风起云涌,谁也不敢开口去打扰那两个人。
两人这么互望了一会,宋懿先动,侧身让开,让李寒未先行,“将军,进去说。”
大门关上,几个重要的人坐在一起,说着最近一两年大显所有的不寻常。
李寒未没有耐心听那么多,且,他不认为宋懿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宋懿的敏锐,肯定早就察觉到了,也肯定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而如今,宋懿只是坐在一边跟周围的几个人一样汇报着废话,李寒未屈起手指敲着桌面:“直接说,有没有查到是谁。”
“有可能是尹恕。”宋懿品了一口茶,“我已经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只查到了些蛛丝马迹,猜测可能是尹恕。”
李寒未起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宋懿放下茶杯,坦然对视。看不出什么,那只有自己查了,李寒未要走:“知道了,我会查清楚。”
目送着李寒未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其他人都抹了抹汗,松了一口气,李寒未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他们小心翼翼的装作淡然,就怕他会因为结果而大发雷霆,所幸什么事都没有。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方才李将军说他会查,你们便回去歇着吧。”宋懿端正的坐着,依然望着门口。
众人行了礼之后纷纷离去。
大殿冷寂下来,宋懿缓缓扬起笑:“被你说中了,他还真没怀疑。”
想起前几日去醉人阁,跟霍颜在房中商议,宋懿其实还是有点怕李寒未的,霍颜轻笑,让他放宽心:“你放心好了,李寒未啊,他其实根本不多疑,他只是比别人想的多而已,就是想得多,才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才能让他一直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就看霍颜的了。
从皇宫回到将军府,李寒未让人去叫霍颜,临江主动前去,此时站在醉人阁门前,看着这里的变化,还有可能会见到的人,他的心里感慨万千,又忍不住有一丝怨念。
这些年他不是没试过去找别的女人,可他总会想起吟秋,想起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这么无疾而终。
临江走进去,他一边看着里面的情况,一边往四楼去,每一层都没有吟秋,到了四楼,霍颜正等在那里。
“吟秋呢?”临江也不避讳,反正他来就是想要见到吟秋。
“累了,睡着了。”霍颜站在门前,展开扇子,挑起眉。
临江握紧了拳,走过去:“我听说你们有了孩子?”
“夫妻十年了,肯定有孩子。”霍颜故意把夫妻二字咬的很重,脸上笑得淡然。
“你”临江差点把拳头挥过去,他忍了又忍:“我想见见吟秋。”
“将军让你来找我?”霍颜不理会,故意岔开话题。
临江实在拿他没办法,心想下次再过来,便僵硬的点点头,带着霍颜一起回将军府。
他站在喜乐住的那个院子里,就站在她把雪扔出去的地方,望着那面墙出神,仿佛她只是跟雪一起出去了,还会回来一般。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李寒未回头,霍颜怔住,知道这些年李寒未一直逃避,一直被噩梦缠着,甚至经常喝醉,可霍颜仍然心里叹息一声,当年他多么意气风发,如今
李寒未并不愿意进那间屋子,那大概会让他想起那天地上黑色的血。他带着他们去了书房,全部落座之后,一一询问,一一安排,不多会书房里只剩下霍颜、李寒未、临江叁人。
“我们很久没有回来,那些人死的也差不多了,此次调查就全权交给你了。”李寒未看着霍颜,脸上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额头,转头又去看临江:“查宋懿。”
“是。”临江立马行动,转身就出去了。
霍颜还是担心他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寒未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回来以后才发现,我好像没离开过,那些记忆不停的重现”
霍颜知道他说的什么,便笑着道:“可是我已经记不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不过,我倒是一直记得你那天哭的样子。”
李寒未看向霍颜,唇微微一动,脸色缓和不少。那天只有他们俩,漆黑的夜里,去灵堂时是母亲吊起的尸体,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而此时深夜只有他自己,茫然无助的时候,霍颜抱住他:“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没哭:“霍颜,我也跟你一样了呢。”
回忆起往事,李寒未摇头:“我明明记得我没哭。”
“不不不,你真的哭了,我可记得很清楚,我那天翻墙偷偷去你家的时候,把衣服刮破了。”霍颜一幅你怎么能不信我的样子。
李寒未笑了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行,不跟你争了,就当我真的哭了。”
“你这人,不承认就算了。”霍颜手里转着扇子,站起来往门口走:“我走了啊,一有消息就过来找你。”
“嗯。”
但其实,调查也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只要让李寒未相信一切都是尹恕做的就可以了,后面的就交给尹恕跟宋懿。霍颜摸着下巴,宋懿说他手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在最后发挥作用,可霍颜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来会是谁。
当初喜乐的死,改变的不只有吟秋跟醉人阁,还有尹家跟周钰。
周钰自那以后身体就变得很差,没活两年就死了。尹恕散了尹家,一个人带着骨灰离开大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叁年前忽然回来,说想报仇,想要杀了李寒未。
宋懿收下尹恕,接着来找霍颜。
本想着好好制定一个计划,尹恕说,他已经全都想好了,只待行动。
于是一场长达两年的行动,展开了。
而最终目标,就是李寒未。
怕触景伤情不敢再留在都城,也不敢去曾经是昱朝的地方,只能带着人跑去了南边边界的李寒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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