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驿。
李叱爬到屋顶上坐着,看向远处有人燃放烟花的地方,夜空中,烟花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美。
那是大兴城里著名的澜兴坊,那里有着整个大楚最为兴盛的消遣行业。
青楼,酒楼,赌场......
哪怕是大楚如今已经糜烂成了这样样子,澜兴坊依然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那边的烟花如此璀璨,仿佛大楚依然还是盛景盛世。
高希宁顺着梯子爬上来,往烟花正美的地方看过去,然后就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对于烟花的喜欢都会溢于言表,看到那璀璨起处,便会嘴角微微上扬。
她此时此刻眼睛里的小星星,就像看着的不是烟花,而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好看吗?”
李叱问她。
高希宁点了点头:“还行吧,就是离着远了些。”
李叱道:“那地方你去不合适,我让九妹替你多看几眼。”
高希宁眼睛微微睁大:“那个家伙去了?”
李叱道:“公务事。”
高希宁叹道:“就怕那家伙忘了公务事,只记得要......什么的事。”
说到这,她忽然停了,然后脸就微微发烫。
李叱:“噫......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高希宁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学的,你们那些黑话,真以为我听不懂的么......不要脸。”
李叱道:“说说吧,你一个冰清玉洁的美少女,为何会懂这些。”
高希宁道:“你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美少年呢,你不也是一样懂的......”
李叱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不妨研究一下这要......那什么的事,到底为何要那什么。”
高希宁叹道:“师父和我爷爷他们两位老人家,大概不会答应。”
李叱问:“为何?”
高希宁把小张真人给她们算过的事说了一遍,当李叱听到高希宁说,小张真人说了,他们俩在成亲之前绝对不能有太那啥的举动,不然的话会影响了李叱的帝运,当时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这是迷信。”
李叱认真的说道:“这样的迷信要不得。”
高希宁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倒是......也......虽然,不过......还是算了吧。”
她的脸已经红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月下看美人,此情此景,李叱觉得自己应该勇于挑战这些不靠谱的迷信说法。
于是把嘴往前凑了凑,噘着嘴。
高希宁往后躲了躲:“不,不能!”
然后把手放在了李叱的脖子上。
李叱的那双眼睛,顿时精光四射。
可就在这时候,屋子下边有人咳嗽了几声......
李叱心说此时此刻咳嗽的人,如果不打一顿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他往下看了看,见余九龄正在下边很不好意思的尬笑着。
“当家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回来的时候,正好......”
李叱从屋顶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余九龄,然后就看到了余九龄满脸的红唇印。
他拉着余九龄到了一边,然后就一脚踢在余九龄屁股上:“你大爷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道:“当家的,我这不都不是为了公务事么......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我这么做,当家的你觉得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叱:“赶紧说正经事。”
余九龄道:“和尚书房的两位大人一起吃了饭,又和他们一起去了澜兴坊,两壶老酒下肚,那两个老色批......就说了不少事。”
他把那两个人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说道:“一个是礼部侍郎刘世勋,一个是工部尚书徐放,他们俩说,今天皇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余九龄把世元宫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李叱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皇帝的心思很深......他居然为了保住姚之洞,杀了大兴府的府治钱余。”
李叱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看来皇帝是真的在乎这英雄大会.....那就再添一把火。”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从高处落下,单膝跪倒在李叱面前:“主公,今天夜里外边多了不少人,比前几日的人身手都要好。”
来汇报消息的,是廷尉军千办早云间。
李叱嗯了一声:“大概是世元宫里的大内高手......不要理会他们,愿意盯着就盯着。”
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高处的高希宁,笑了笑道:“他们若是看不清楚,咱们就给他们点个亮。”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一辆的马车在官驿外边停下,开始往下搬运东西。
在远处,有些百姓们也在看着澜兴坊那边的烟花,看着看着,忽然就没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心说今日是花魁上台,本该烟花不断,怎么会没了的。
没多久,烟花就在官驿这边飞满天。
李叱让人在一个时辰之内,买光了澜兴坊那边的所有烟花。
官驿这边,无数颗璀璨的流星飞上夜空,在高处化作了银河。
高希宁坐在屋顶上抬头看着,眼睛里的光和天生的光相映生辉。
她看着天空,李叱站在屋子下边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也知道她知道他在看她。
这一天之后,可能在大楚都城里又会出现一个关于曹度的传闻,那就是他在花魁登台夜,买走了属于花魁的烟花。
此时此刻,那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花魁姑娘,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也许此时此刻她正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烟花绽放,想着是哪个姑娘抢走了的她的璀璨。
高希宁从高处跳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朵烟花逐渐在夜空消失。
她抬起手放在李叱肩膀上,像是兄弟二人一样那样站着。
“你怎么突然学会泡妞儿了?”
高希宁问。
李叱笑起来:“你怎么承认自己是个妞儿了?”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以前不承认自己是个妞儿,还不是因为小张真人的话,成亲之前只能做兄弟啊......”
李叱道:“兄弟之间,其实也可以有一种超越友情的关系。”
高希宁哈哈大笑:“九妹,你叱哥哥想和你成为超越友情的兄弟。”
余九龄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放完了烟花,跑回来笑着说道:“超越友情的兄弟,不一直都是吗?”
李叱:“......”
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办正事去吧兄嘚,我要去睡觉了,明天一早,我去都城的婉云斋听评书,说是有一位小先生,俊美绝伦。”
李叱道:“九妹,记下来这个地方!”
余九龄一拍胸脯:“放心吧当家的,不过恕我直言,这事应该追本溯源。”
李叱问:“何为追本溯源。”
余九龄道:“那我耐心的和你讲一讲啊......我宁哥要去看小白脸,当家的你就该感到自责,感到羞愧,感到歉疚......你也是小白脸,为什么宁哥还要去看别的小白脸,这说明什么,说明当家的你这小白脸的狐媚之术还不行啊。”
李叱抬起头看向天空:“也不知道把人扔上去,会不会炸。”
余九龄躲在高希宁身后:“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高希宁点头:“是,你就是女子之友。”
余九龄道:“她们都这么说我。”
李叱:“逆贼你受死吧。”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蹿了出去,像是脱了缰的臭流氓。
李叱看向高希宁:“说吧,我该怎么狐媚一下,你才不去看小白脸?”
高希宁道:“我也不知道,我明天去看看别的小白脸怎么狐媚,回来教你噢。”
说完转身,背着手,甩着马尾辫走了。
李叱:“人生啊......”
他叹气到这里,忽然间醒悟过来一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要遵守所谓的帝运安排了呢?
想想看,大概就是从他师父长眉道人和高原开始信了之后。
他心想着你们两个老人家,一点儿都不照顾少年之心......等我回去就给你们俩一人找一个老伴儿,迷的你们神魂颠倒鬼哭狼嚎,但就是不跟你们两位老人家成亲圆房。
李叱想到这,心说我可真狠。
但是一想到师父他老人家,住着拐棍儿还跟余九龄一块去逍遥......
李叱就觉得师父他老人家,才是真的老狐狸精。
第二天一早,早云间和方洗刀两个人轮值休息,轮到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个人当值。
到了中午的时候,虞红衣过来汇报,说是官驿外边暗中盯着的人,高手似乎越来越多。
李叱笑着说了一句:“盯着吧,反正接下来的事也有人去办。”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说道:“咱们大理寺的朋友已经骑到老虎背上去了,哪有那么好下来的。”
大理寺。
归元术看着那几位厨师又在忙活午饭了,他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从陛下开始让他盯着曹度起,自己似乎就变成了一根提线木偶。
原本以为,提着线的人是皇帝陛下,可是后来才醒悟,提着线的人是那个家伙。
他回头看向郑顺顺:“查到了吗?”
郑顺顺抱着一摞卷宗正在翻,摇头:“还没。”
另外一边,张有栋举起手:“我查到了一些......宰相大人和曹家不和,是因为当初的封爵典礼。”
归元术回头:“怎么记录的?”
张有栋道:“曹度的父亲曹登科被封爵飞陵候的时候,来过都城,那时候姚之洞是个四品官员,为礼部侍郎,事情是他操持的,因为曹登科觉得他操持的寒酸了,所以曾经出言讥讽。”
“然后姚之洞就故意安排错了时间,先帝召见曹登科的时间他告诉了手下人一个错的,然后手下人转告曹登科的时候说的也是这个错的时间,导致曹登科误了一个时辰才到,被先帝骂了。”
归元术笑道:“咱们的宰相大人,历来都是睚眦必报。”
说到这,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四个手下也看向他,同一时间醒悟过来什么。
归元术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所以睚眦必报的宰相大人,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搞一搞我了。”
那四个人看向厨师,郑顺顺叹道:“都怪曹度!”
赵山影道:“就是,都怪这个家伙,他还假惺惺的派人在这给我们做饭,大人,咱们别吃了吧!”
坐在台阶上的归元术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吃!王八蛋的饭,不吃白不吃。”
他说完之后,五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那四个看向他,他也在自我怀疑。
王八蛋的饭......
这骂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