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扳指一拿出来,堂上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尤其是楚怀王。
别人或许不晓得,但他却清楚的很,这颗扳指非但不普通,甚至于皇帝见到了也要行大礼。
因为,这乃太祖皇帝的贴身之物。太祖死后,将扳指留给曾祖,一代一代相传,最后到了太后手里。
想必也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把扳指留给长公主,想着关键时刻能救她一命。
作为母亲,她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长公主神色骄傲的举着扳指绕场一圈,最后走到楚怀王面前:“王兄,认得吗?”
“你怎会有这个?”楚怀王惊呼。若记得不错,这颗扳指应该已经随太后一同下葬。
“当然是母后赐的,王兄,你还不跪下!”
楚怀王死死盯着温润剔透的扳指,双膝一软,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艰难道:“见扳指如见祖宗,不孝子韩滇叩见祖宗。”
众人哗啦起立,包括韩砚在内,全都跪了下来。
没有跪的也有,北翟大汗以及……叶荣。
“叶荣……叶荣……”姜峥面露紧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致远轻易摆脱侍卫的钳制,来到叶荣面前,趁他不备,用力在膝盖踢了一脚。
嘶……这一脚仿佛起不到作用。叶荣依旧站的笔直,宛如扎进泥土里的青松,无论再大的风雪,绝不轻易折腰。
“叶荣,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吗?”曹致态度傲慢。
叶荣目光冰冷的望过去。
别人以为叶荣不肯跪下只因为不知这东西由来,实际上叶荣一直在忍,她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当场砸了那颗扳指。
区区一样死物,竟能左右是非黑白。
多可笑?
迎上叶荣坚毅不屈的目光,曹致远突然怒火中烧,有玉扳指撑腰,他肆无忌惮的享受着被庇护的优越感,大步上前,举手冲叶荣的脸挥下。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可惜每回都被叶荣打的屁股尿流,出尽洋相。
掌风袭来,叶荣不闪不避。
忽然,曹致远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敢置信的看过去,瞳仁一缩:“皇……叔!”
没有应答。
韩砚之前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尊佛,无喜无悲,朝堂之上哪怕斗的再凶,他也只是作壁上观,如今,却在突然跃下莲花座……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宣告。
宣告天下人,这个人谁都碰不得。
这一幕远比长公主掏出玉扳指更加令人震撼,曹致远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这是什么情况?他想抽回手……可韩砚却似乎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娘……”
“韩砚,你想造反吗?”长公主握住手里的扳指,送到他眼前。
这是一场权利与情感的交锋。
韩砚不动声色的望过去,缓缓开口:“这东西对我没有用。”
楚怀王讶异的瞪大眼眸,这可是祖宗的贴身之物,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
长公主绷着脸叫嚣,指着手里的扳指:“这乃……”
“在我眼里,这只是太祖留下的一件旧物而已,公主把持着这件旧物能做什么?”韩砚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立刻雷到一片人。
惊悚之余,大家不禁细想,好像韩砚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一件旧物而已。
——不是可以决策国事的玉玺,也不是能号令三军的兵符。可为什么,见到这个扳指所有人都要下跪呢?
想不明白,但也不敢不跪。
叶荣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真想好好夸一句,摄政王,你他妈真是帅呆了。
“我命令你,放开我儿。”长公主急了。
轻不可闻的冷笑在叶荣耳边响起,曹致远浑身抖如筛糠,因为他感觉到手腕上的压力越来越紧:“啊……疼……”
骨骼受到压迫,发出迸裂的脆响,长公主忘记呼吸,瞪圆了眼睛,看着曹致远举着一双手哭爹喊娘的喊:“要断了……要断了……皇叔饶命啊……”
“韩砚——”长公主目呲欲裂。
僵愣的叶荣猛然反应过来,并做了一个超乎旁人相信的动作。
“冷静,冷静点……摄政王……给个面子……”
韩砚并未松手。
“有话好好说……”
这话从叶荣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就连曹致远都愣住了,随后在心里嘀咕,莫不是吃错药了?
其实……叶荣也不是真的想为曹致远求情。
当时她是这么打算的。
让曹致远抽一巴掌,然后当场还手。
——当然,她会控制力道。用内功震碎他七经八脉,当时看不出任何伤口,御医也检验不出来,只等十几天过后,只要曹致远情绪上有波动,裂口就会随着血液涌动冲破创口,皆时,不需要任何人动手,他就死翘翘了。
可她千算万算,绝对算不到韩砚会突然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从小到大,护她周全的人不在少数,可说句没良心的——他们都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老祖宗、建业候……包括榆国舅。
在叶荣说完那句:有话好好说。
他松手了。
曹致远狼狈的退到长公主身后,这回再也不敢随便说话。
长公主将玉扳指晃了晃:“见扳指如见太祖,现在我要带世子离开,尔等听见没有。”
三司大人跪在那儿,谁都不敢吭声。
长公主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牵着曹致远往外走。
母后啊母后,真的要感谢您的在天之灵。若不是你,今日我们母子就要阴阳相隔了。
回头一定好好祭拜。
前脚跨出门的那一刻,忽然听见背后的声音森冷无比。
“站住!”是韩砚。
旁人原打算起来的,长公主转身的那一刻,扳指从眼前滑过,大家连忙又在原地跪好。
韩砚盯着她手里的扳指,一字一句道:“若这扳指是一道免死令牌,那么也只可保一人而已。”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司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茅塞顿开。
是啊,玉扳指虽然代表了太祖皇帝,可也仅仅是一枚。
长公主表情一愣,好像没有听懂。
韩砚道:“这桩惨案,并非世子一人所为,长公主也参与了不是吗?”
叶荣不禁为要为韩砚鼓掌叫绝。
所有人把矛头转向曹致远,却忽略了长公主也是同谋。
太尉忽然出声:“没错,玉扳指只有一枚,若免死罪,也只可免一人。”
已经落下的心脏,忽然又被提上半空。
长公主发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煎熬过,如同被人操控住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