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路难行,水路也并不轻松。
许多原本是陆地的地方已经变成汪洋一片,原来的河道根本就不见踪影。硕带着部下乘船一直向西,常常就走错了路将船划入死胡同里。
于是,经过整整一日的探索,在归附山民的引导下,他们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早已面目全非的罴山。
罴山也就是旗山,位于后世闽江南岸的fj省fz市mh县,又名翠旗山,脉延福州mh县的南屿、上街两乡镇。山势逶迤似翠旗招展,故名之。山势延绵数里,飞瀑众多,是风景绝佳之地。
负责引路的山民手搭凉棚远远地张望了许久,终于在夕阳的余韵下看到了一条天梯般的瀑布飞流直下。在硕即将爆发的时候,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硕立刻向前一挥手,军卒使出全力划船,小舟瞬间劈开了水波,如同离弦的羽箭射······了出去。
一炷香之后,船已经到了目的地。
在罴山山脚下的一个“码头”附近,新军停了下来,慢慢靠向岸边。
硕远远望向罴山深处,就看到在山顶隐约有一些旗帜在随风摆动,其他的根本无从探查,都被密林遮掩住了。
据说罴山上的寨子只是闽中君长众多“行宫”当中的一个,专门用来避暑和躲避水灾。而且闽君本人的行踪飘忽不定,很难确定他到底在哪个寨子中,只不过是新军中心向秦人一边的山民军卒禀报,说自己族中有人在罴山“行宫”见到了闽君的仪仗······
“码头”上戒备很严。其实说是码头,比张鹏领导部下用草袋子垒起来的临时码头还多有不如。这里只是用木桩子在水浅的地方打下去,然后系上绳索,铺就木板,一直深入到水中及腰深的地方。
硕所率领的船队都在船头上插着镰刀宝剑旗,玄底白色的篆体“秦”字也十分的扎眼。还没等他们靠近,码头守卫的部落兵就已经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了。
“咻!咻!咻!”连着三支特制的响箭划过天空,这是山越人发出了警告。
硕抬起手,船队停止前进,在距离码头还有两三丈远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就见一个山越兵极力挥动着一杆旗子,然后就有山坡上的人向上飞奔报信。观其动作敏捷,在嶙峋的山石和小路间来回腾挪,如履平地一般。
“来者何人?”
十几个山越兵严阵以待,张弓搭箭瞄准了来船,站在岸边扯着嗓子吼道:“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就不客气啦!”
引导这时候又充当起了翻译,将对面的问话说给了硕。
本来山越人与中国人多年杂处,其实很多越人是会说中国话的,不过此时怎么着也算是外交场合了,代表“闽国”的山越兵自然不会用中国话来问,而是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蛮语······
硕见山越兵有模有样地应对,还颇有章法,便学着大兄嘱咐的说辞,站到船首上拱了拱手,高声喊道:“吾奉大秦屠国尉睢麾下守五百主、少府太官令鹏之命,请见闽君!”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传出去很远。
岸边,问话的山越兵被一系列官衔和人名搞得云山雾绕,根本就没明白到底是谁要来见自家大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问话,甭管是谁,先得说清楚见大王是要干嘛。于是此人接着问道:“求见吾家大王,有何事?”
“求见?”引导翻译了一遍,硕皱起眉头,他对这两个字很是费解。
这个匠籍出身的小子,早就不是当初跟在大兄屁股后面说怂就怂的憨货了。对于山野之娃来说,怂是一种应变、处事的本能,面对强者时认输并不丢人。
可经过和大兄鹏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硕的眼界和胆量早就有了质的提高。如今他麾下有一百众,根本没将蛮夷放在眼里。求什么求,老子带着人来的,客气一点才说“请见”而已。你们哪来的自信让俺堂堂一个大秦百将求见?
不过考虑到大兄在临行前的叮嘱,硕还是放下不满,说道:“闽中大水,黔首可食之粮十不存一。今天灾已过,黔首归乡里而无立足之地。吾奉上吏所命请见闽君,发粮赈灾。”
硕本就是个大嗓门,喊这话的时候又特意用足了底气,声音又亮又远。不仅仅对面码头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连岸上远处正在劳作的普通山民也都听得清楚。
这也是张鹏特意交代过的,必须把话说得一字不差,而且还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硕背了一路,总算圆满完成任务,心中石头落地一半。
对峙的山越兵听完这话都是一愣,接着一阵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其间夹杂着各种听不懂的蛮语。
“放粮?救灾?哈哈!”
“贱民便如这山野之间的韭菜,割完一茬,还会再长一茬,救之何用!”
“嘿嘿,怕是真如大王所言,秦人粮食多得吃不完?”
这些嘲笑声都是山越之兵发出的,想来这些人在这次天灾当中并没有挨饿,对未来的粮食紧缺也并不担心。
但是另一边,那些低头干活、面带菜色的山越人却没有笑。硕的话无疑引起了他们的担忧,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青黄不接,那可真的是要死上很多人。
况且大水不但毁掉了庄稼,还将大批的野兽也吞没、驱赶了。就算想靠打猎熬一年,怕是也不现实。
不过,硕的话虽让人绝望,但也不是没有带来希望,如果大王真的放粮······想到这里,山民们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秦人怕是疯了吧?
山越兵的反应早就在张鹏的预料之中,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让硕意外。相反,他倒是更加佩服大兄了。
硕干脆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要完成大兄交代的另一个任务就见他对着码头上干活的山民喊道:“二三子!且听俺一言!吾等秦人来此,不是要侵占尔等的家财粮食,而是要救尔等熬过灾年!如今人人皆家无余粮,又有什么可占?”
听了这番话,山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赞同的神色。之前没有水灾,要说秦人是来掠夺他们的,还有人信;可现在大家根本就一无所有,秦人有什么可抢的?
接着,硕又喊道:“唯有闽君放粮,再加上吾秦军相助,当可共度难关!”
说完之后,硕扭头打了一个手势,船上的军卒们同时喊了一声号子,划起船桨,船只向着来路行去,却是连闽君都不见了。
码头上不知所措的山越兵感觉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见自家大王,而是专门来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