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顿时心急如焚,左右踱步的乱窜,慌乱无措:“敏儿,敏儿怎么会……”
贾赦听到“敏儿”一词,原本被天花吓的撅昏过去的一口气喘了回来,道:“老二,别听风就是火的。”在他记忆中,贾敏虽然身子骨不好,小病不断,但是她从来没有生过大病。天花,他们贾家从来没有一个人得过!
他孙女大姐儿也不过是水痘,水痘!
“没准只不过是水痘,或者女孩儿到了年纪都会长的小痘痘呢!边走边说,快!”贾赦又吩咐道道:“先去请大夫来相看,另外不要满府乱嚷嚷,祖母年事已高,懂吗?”
“是这个理,你快说。”贾政对报信的小厮吩咐道。
小厮本来腿软成泥,但一见贾赦临危不惧的模样,稍稍找回了些思绪,飞快道来:“奴才奉了两位爷的命,去二门告诉了几位嬷嬷们,其他三位小姐的回信很快便收到了手,剩下的四姑娘的。奴才斗胆着私下揣摩姑娘年纪小,书写慢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说重点,不对,你这小子压根进步了内院,”贾赦猛地一拍头,径直朝贾敏的院子而去,但还没拐过垂花门,离院子小门还有长长一段距离,便见被青来的教养嬷嬷之一的王嬷嬷跪在地上,面色带着丝愤怒,道:“两位少爷,还请不要再进内了。我们几个老婆子都是见过喜的,照顾小姐无碍。”
“敏儿真是见喜?”贾政问道。
“是。”
“这好端端怎么会感染上?”
“这便是老婆子跪地的缘由。”王嬷嬷神色冷冷回道:“还要劳累两位少爷彻查了。”
第94章 丧尸主
听到王嬷嬷的话,贾赦心凉了半截,一甩袖子,想也没想的往佛堂而去。贾政恍恍惚惚的跟随贾赦脚步,待见到一身素衣的贾史氏脑中恍若雷劈,一下子轰然炸开,目光直楞楞的看向贾赦。
贾赦见到手捧着木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的贾史氏,眼眸闪了闪,沉默了半晌,眼底有一丝自己都不知的祈盼,哑然道:“好叫太太知晓敏儿染上了天花。”
“什么?!”
贾史氏一惊,手中的木鱼径直跌落在地,发出“啪”得一声。人也双眼立马带上泪珠,直勾勾的看了贾赦一眼,身子不由的一僵,旋即视线落到贾赦身后的贾政贾政身上。
飞快的上前,贾史氏拉着贾政的衣袖,声音透着丝颤音,急促着:“政儿……政儿,你快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一定是老大这个孽子在诓骗我对不对?你快说啊,敏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了天花?!”
“太……太……”贾政面对哽咽的贾史氏,狠狠的松口气。想起自己的先前的揣测,眼中带着愤怒瞪了眼贾赦,贾政刚想安慰贾史氏,便听人继续道:“老爷要作践我也就罢了!何苦为难我的敏儿啊!一定是哪个小贱人看我落难了趁着老爷不在作践你妹妹!那个老虔婆难道也不管吗?你妹妹难道不是她孙女啊!”
贾赦本觉得贾史氏眼中的惊愕以及关心之心做不得假,骂他孽子更愿意相信老二等等,但听人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的骂小贱人,甚至还将祖母指责为“老虔婆”,总感觉像是司徒晨口中戏谑的“反派死于话多。”
依着常理,人情急之下无意识的是会带出心里所思所想的话语,但过于“诚实”了反而透着股虚。
况且这些年来他见过的太太哪次临危生惧了?
贾赦压下心中的隐隐的不安,刚想开口说句话拦下贾史氏的哭诉,就听得他向来孝顺的贾正经弟弟猛地提高一声,道:“太太,您能不能让我把话先说完?”
贾史氏:“……”
贾史氏神色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脑海中不其然的回想起不久前自己被这个向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给活生生的气昏过去。
但是……但是……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不足一尺之外的贾赦,撞见眉眼间透着股审视,贾史氏顿时恼羞成怒。
老大这个黑了心肝的孽子,假的就是假的,老虔婆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对她孝顺呢!想起自落水后连面子情谊都不愿装的贾赦,贾史氏心中冷哼了一声,高兴的叹一声:所幸对贾赦也从来没有抱过任何的期待。
压着心里火舌窜天的火气,贾史氏想着自从自己失势后就不断的权衡思索,最终制定出:牢牢把住贾敏,挽回贾政的计划,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转了视线。
反正,且看日后谁熬得过谁?!
算命的都说了,她能活到八十八!
“太太,我知道你心急担忧妹妹的病情,但是就算心急,但这些不孝不慈的话你又怎么能随意说得出来?”根子里还有些“清高”虚伪习性的贾政忧心忡忡道:“父亲纵然请您佛堂念经,但也从未因此未重视过我们啊。在外也是维护您的名声,压根……如今敏儿妹妹见了喜,我们只是前来告诉您一声,怕您从仆从口中听到风言风语会越发的多想。现在照顾妹妹的都是已经见喜过的嬷嬷们,而且御医也来了。妹妹会没有事情的,你也且放宽了心吧。”父亲因替他们这些孩子考虑,把家丑埋的严严实实的,之前就算有传言那也不过八卦贾家仆从。若是今日这番话传出去,如今管家的可是祖母。
若祖母要父亲休妻再娶可如何是好。
贾史氏似被贾政和风细雨的话给安抚住了,只是再三叮嘱一有消息便立马告知她,而后便弯腰捡起木鱼,手颤颤巍巍的敲着木鱼。
见状,贾赦没有说话,待出了佛堂,视线幽幽的看了眼院内的阴影处,尝试的打了个响指,然而不见有任何人影飘下来。
“算了,还是靠自己。”贾赦嘟囔了一句,便看向一旁瞅着他像看傻子一般的贾政,问:“我打算进院子看下小妹,你去不?”
“先等御医来诊断吧。”那可是天花!
天花自古谈之色变,避讳为见喜,唯恐沾染一二。若一时不慎,病情扩散了出去,闹成了疫症,别说荣国府,没准偌大的京城都会因此遭殃。
他是担心贾敏,可这一份兄妹情谊到底比不上天花的恐惧。
听着贾政毫不避讳的惜命,甚至耐着性子跟他说天花的危害,贾赦愣怔过后,哈哈哈大笑了一声,指自己快软的两腿,一脸菜色的说道:“老二,你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假正经了,还不错!没扯什么家国天下人之大义的屁话!告诉你,我也怕,没见我两腿都打颤吗?”
贾政皮笑肉不笑的问:“你来太太院子是为何?”
“怕虎毒食子。”贾赦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猜测,回了同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撕扯礼义廉耻孝的事情等会再说,现在我们先去拜会御医吧。”
“好!”贾政袖子一甩,越过贾赦径直去贾敏的院子。
贾赦耸耸肩,边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冷清的佛堂,瞧着门口伫立两大膀大腰圆的婆子,一时觉得不可能一时又觉得没准被收买了亦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总而言之,他心底里觉得太太还是头号嫌疑人,只不过对贾敏情谊是真的,但没准敏儿只不过是凑巧罢了,她想对付的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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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喜本就该重视,更何谈前来请脉的是煊煊赫赫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荣国府。见喜的是荣国府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嫡女。太医令当即带着擅长事疫的太医们匆匆赶来。
贾赦当即请了几位太医去给轩辕氏和后院庶妹姨娘诊脉,又伸出胳膊,待人确认自己身体强健后,便要来防护的工具,用绷带纸绢等把自己捆绑的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从头绑到脚,露出两惊恐的眼睛,还尝试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大瓶药水,一摇一摆跟随着太医的步伐进了贾敏的院子。
太医令嘴角抽了抽,瞧着跟苗疆丧尸差不多造型的贾大少爷,一本正经的劝道:“赦大少拳拳爱妹之心,兄友弟恭众人皆知,着实令人感动,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少便莫要进去了,交给我等便可。”
“我可是家主!”贾赦努力从绷带出开出一小口子,强调道。
众太医:“……”
处在勘查天花的紧要关头,太医们也懒得跟人再理论。反正他们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了,是贾赦自己上赶着要作死。于是示意守在一旁的王嬷嬷带路进屋。
一踏入贾敏的闺房,入目便是小孩家家的各种玩器,待一走进内室,精致豪华的拔步床床柜上还摆放着一套栩栩如生的桃园三兄弟雕像,倒是意外的夺目。
贾大丧尸艰难的跟在后头行走的。他本来想叫小厮扶着他进去的,但还没开口,扫见离他有些远的仆从,顿时撇撇嘴,念叨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一步一挪的往里走。
见状,贾政阴沉着脸,也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慢慢的尾随众人进院。
这铺满鹅卵石通往贾敏闺房的花径他曾经走了无数遍,如今却分外的煎熬,只不过短短五尺的距离,他硬是走了大半时辰。
待进了屋,见屋内众人面色凝重,贾政缓缓闭上了眼眸,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妹妹。
贾赦也不敢看,脑海里回旋着“我是家主,我是家主”,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加油打气撞胆,最后才稍稍朝床榻靠近了几分,睁着眼皮打量眼躺在床上了无生机如丧考批的贾敏,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柔声道:“敏儿不要怕,就是出几颗小水痘,有太医伯伯来诊断,你乖乖喝完药,很快就会好了哒,不要怕苦,咱敏妹妹是最聪慧可爱又善解人意的。”
“你以为我不知天花啊!”脑袋有些昏沉,身上痒得浑身难受,贾敏此刻正如小刺猬一般,又撞见贾赦贾政两位兄长包的跟鬼一样,满是恐惧,开口刺道:“我要死了!”
“呸呸呸,你别乱说啊!”贾赦忙劝道:“谁说天花就一定会死了?再说你你这不是天花,是水痘痘!咱敏儿吉人自有天相!老祖宗保佑着咱们的,怎么会得那鬼见愁的东西。老二,你过来说句话啊!”
贾赦边说扭头瞪一眼贾政。
贾政脚步还没上前,便听得床边嗤笑一声,“你们给我滚啊,以为我不知道吗?天花,早在晋代,著名药学家道家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便有记载:“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
贾赦瞪眼:“我怎么不知道?”
贾政:“敏儿,莫要多想,那晋代医术不发达。针对天花多年攻克下来,已经未到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步了。”因为贾敏早产,时不时的感染风寒,便对杏林技艺有几分兴趣,曾向他央求带几本书给她消消闲解解闷。没想到妹妹记忆力竟然如此之好。
原先觉得贾赦睁着眼说瞎话被点破有些窘迫,但一旦自己开口,贾政发觉妹妹太聪慧也不是件好事啊!